《赘肉》
从前,有位胖子。
虽然大龄剩男,且热爱相亲,但屡战屡败,遂屡败屡战。
他不肯直视自己墩位过于超标的事实,始终秉持着“我只是拥有些许赘肉,而不是胖嘟嘟”的扭曲观念,忽略健康管理、放任身体逐渐膨胀。
还特么天天在网上打男拳:
「身高一七五体重一八零真的很胖吗?」
「为什么女的要这么注重现实而不是看人的品性本质呢?拜金女都该死!支持彩礼入刑!」
「围观了下隔壁基佬圈的天菜取向居然是熊受,甚至还倒贴呢,果然肉肉型体格就是很可爱嘛,还是男的会欣赏男的!」
后来,他英年早逝,就变成了死胖子。
死胖子刚下地狱时,很不适应,因为去世后居然还要打工干活,且,灵魂也挺重的。
而且这几年大环境不好,经济形势也有些绝望,故而地府里人口数量膨胀严重,且卷得要命,何况大家聚集此处便是已经没命,于是卷又是为了更好地活命!
恶性循环不过如此。
他学历堪堪够上“本科”及格线,能够参与比武取证的实打实技能也只有0个。
十分典型之能力平平的普通小鬼男一枚呀。
甚至天天当互联网喷子的挑拨引战记录居然还被AI判定师捕获,所以个魂的道德素养方面连个“良好”也没评上,只能被迫安排上开垦荒地以及基建种田之类的苦力活。
他含泪搬砖八十八年,各种与户外打交道的艰苦工作都干过,即使再哭再累也要完工不然没祭品吃,可谓是受尽007折磨,甚至还拿不到一分钱工资。
直到某个夜露深重的夜晚,他正准备打卡上班,却被工地的AI监工意外告知:亲亲,你因罪孽深重而服刑的义务劳动工时已抵消,目前正式恢复自由魂民身份了哦。
那一刻,他感觉苦尽甘来,恍若新生。
并发誓一定好好重新做人…啊呸,做魂。
持有自由魂民身份,意味着他终于能够手握来之不易的合法权益,可以去地府转世接待处排队抽签,等候投胎名额的结果。
哪怕之后的每个夜里,他头顶上方都会挂着一轮血月,并且它将不定时随机触发“血盆大口”机制瞬间吞噬恶魄,也不觉害怕了。
试图重新做人的死胖子,还是同每个魂一样,最终选择迈向转世接待处门口的长龙队伍。
排队站了三十三个小时,终于近距离接触到面签官的和蔼模样。
对方笑眯眯地告诉他:“亲亲,根据上级部门整改要求,接下来地府将立行立改,并对改过自新的良好魂民取消过于严苛的行政处罚。”
“最新一批名额目前有优待哦,恭喜你,成功领取到了前往新世界的冥想钥匙。”
死胖子暗暗思索:哦嚯,新世界?
谁知道判定官对于“新”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样的,某种程度上,野蛮混乱的远古恐龙时期对于自己的上辈子也算是新世界呢。
他有些不太乐意,且瑟瑟发抖,但面对地府霸权阶级丝毫不敢有怨言。
谁懂…不愿再打工。
就算打工,也要有工资的那种。
胖子只好勉强应了,遂被投放人间。
……
谁懂啊!
虫族世界是什么鬼!还不如回去当鬼!
八十八年!无薪做工八十八年啊!
没有功劳也要苦劳吧?怎么能因为一句八十八年前的愤慨玩笑话——“拜金女都该死”,就真的如愿以偿啊…拜托,人是会成长的!思想也是会升华的!肌肉记忆也是会想立刻抽自己两巴掌的啊!
别说“拜金女”该死,现在甚至连女的这种性别都已消失。
好家伙,原来给我挖坑的不是所谓的“新世界”,而是“冥想”这个容易被人忽略却邪恶无比的中性词…
死胖子,哦不,搬砖八十八年已经瘦下来且锤炼出一身健壮肌肉的前胖子,悲愤地哭出声。
而且为什么别人的转世都是从咿呀学语的婴幼儿做起,自己就直接被空投为大龄未婚雄虫,还要被强制配种?
擦,不如宇宙赶紧毁灭掉。
……
星历3202年7月24日
今天,是我与奥比斯的结婚一周年纪念日。
同时也是我的生日。
“Hi,OBS,开启自动导航功能。”
“你好,伊恩,已为您开启自动驾驶功能。温馨提示我们将在四十三分零六秒后预计抵达最终目的地——联邦主星,接下来将为你播报联邦主星当前的地表温度与空气湿度……”
“定位并汇报奥比斯目前所在位置。”
“你好,伊恩,您的雄主奥比斯阁下目前正在观看“宇宙奥秘”游戏解说视频,目前上线时间为两小时三十六分零八秒。”
距离返程还有一段时间,我关闭机甲舱门,回到主控室,按下返回键,开启自动导航功能,AI操控着飞船迅猛地穿梭星河,将会在四十五分之后抵达最终目的地——联邦主星。
奥比斯是我的雄主,也是我唯一的恋虫。
三年前的今天,正值我踏入成年期,按照联邦法规定的伴侣制度,在这一天,我终于拥有了同雄虫阁下的合法约会权。
同时,在这一天的零点前,我便开启加速器蹲守在缔约网站的登陆入口,等待着倒计时的来临。零点一过,我便迅速拿着自己的成年身份信息进行虫眼识别验证,并顺利注册好账号,满怀期待地在线上递交了申请函。
而正是在这一天的下午三点四十六分零五秒,我收到了缔约网站的系统默认反馈。
即便是低等至DE级别的雄虫,它们的排期也没有这么快,所以我满心以为是审核告知内容不合格需要修改的提醒或是一封关于目前阁下们排期已满的拒函。
我毫不在意地点开通知,却被惊喜砸中。
下一瞬,我便在卧室尖叫出声。
不喜喧闹的伊文立刻朝我扔来一个蜜瓜,这是他表达不满的方式,往往通过塞给对方吃食,企图让对方闭嘴。
以往我会随手接下,飞速挥动翅翼帮它切成果片,但今天,同终身大事相比,这种常玩的小把戏,我没了兴致。
我整个人激动地颤抖。
仅仅不足一天的时间,我递交的约会申请居然就被顺利推送给一位阁下,而且还被它选中了。
这是奇迹吧。
我颤抖着手,点开详情界面,查看对方的资料。
个虫信息上显示,这位阁下的名字是奥比斯。
它有着一头温顺的黑发,细碎的刘海下方,是面对镜头正微微呆滞的一对复眼。
双向选择的情况下,可以对异端那头的虫开启全息投影模式的浏览方式,也就是透射出虫体扫描后的形象。
我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它很漂亮,罕见的琥珀色眼珠甚至有种独有的纯真。
明明身为精神力B级的高等阁下,单看样子却乖顺得让我找不出任何词来形容。
……
奥比斯是一位寻常虫匹配不到的阁下,也是我从未听闻过贴心到极致且做到这般地步的虫。它的心思非常细腻,我从未见过这样一位雄虫,甚至很多时候,对方恍若不存在性别意识,它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是多么的受欢迎,可以令雌虫们趋之若鹜,只是淡漠着微笑。
约会时也端着一副异常有礼节的高贵模样。我从没见过,比他更和蔼的虫。
它很礼貌,却也很客套。
对待所有的虫,都是一视同仁的慈悲的样子,为何我会用慈悲,它似乎对那些以及一部分雌虫被劳动法迫害这件事情深恶痛绝,甚至不顾自己身为阁下的身份,多次亲笔签字给联邦法庭递交检举信,可帝国制度的根基扎根多年,绝非奥比斯一己之力就能撼动,倒显得它的行为滑稽得有些可笑。
它总是,悲悯地看所有虫。
仿佛游离在这个宇宙之外。
那时的我不太懂,只以为对方养尊处优,自小被爱意包裹,便有些做起事来完全不顾多么离经叛道的念头。
直到婚后,某个寻常的午后,它坐在花园里的吊椅上发呆,突然看向天空——
“伊恩,你有没有思考过,假设这整片星系有可能是虚假的,这玩意儿可以被对折,或者可以缩小为一块方糖的尺寸,那么存活的意义在于什么呢…”
它发出一声叹气,语气里是我听不懂的离愁。
它是在,与谁道别吗?
就好像…此刻在他眼前,的确有个被压缩成尘埃的宇宙浮现着。
它哀怨地看向这颗微粒,郑重地说了声再见。
它似乎看起来很认真地在提问。
“伊恩,除了虫族,整个联邦星系就没有其余的智慧生物了吗?全宇宙难道就只有雄虫或雌虫这两种性别吗?虫族古典历史学里,为何从未提及过是哪位创世神捏了远祖虫的身体,而虚空构造器官的灵感又来源于何处汲取?”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为他这个想法大吃一惊。
这这么可能呢…我忍不住笑出声。
不谙世事的雄虫阁下,居然有这种异想天开的烦恼,难道它想与全星网的教学辅导资料背道而驰?
可是下一瞬,它又问我:
“伊恩,你有想过掌握自己的命运吗?”
我不太理解,作为一个学前教育测试出精神力为A级后便被立马投入预备军训练营的军校生,我的命运就是操控机甲,驰骋战场。现阶段,我拥有高阶的军衔,并亲爪构建了关系和谐的家庭,我该掌握什么?又该如何掌握呢?
现在这样,再好不过。
可是雄主阁下头上的触角却低垂了下来,看上去是那么的悲伤,仿佛一下子被割舍掉了信仰。
它说:“伊恩,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真的很难过。”
奥比斯,总是很好。
它作为一个能力优秀的、脾性温和的阁下,什么都好,他在这段缔结的婚姻里做到了尽善尽美,可是很奇怪,这一瞬间,我却味如嚼蜡。
此刻的我开始迷茫,如果真有命运这回事,那也是虫神编织了美妙的爱网线条,让我遇见他。
可在他不断的疑惑与启迪下,我开始思考:我需要它,更多的是出于雄虫阁下的身份,还是我真的喜欢到离不开它?
可我的确甘之如饴。
我自然不是傻虫。有些与我刻意交好的雌虫,包括伊文也会时不时来家里做客,尤其是这些虫看向奥比斯的目光,就像是它们活生生割让给我一块鲜美的肥肉,现在却想要分享。
后来我才知道,那种在婚姻缔约关系里,逐渐渗透出的某股意犹未尽的滋味,直观地源于自己内心深处,一些微妙的淡淡倦意。
就好比我原本可以接近他的灵魂,却还是选择泯然于众人。
奥比斯啊,它什么都好——
只是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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