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当时不让司琴回来通报，一来是不想被有心人瞧见，二来也是因为不想麻烦他。
只是没想到京兆府尹竟亲自找来了王府，她的隐瞒一下子倒显得多余。
“我……”她斟酌着回道，“我想着若是遇到点事就回府找你帮忙，那这食肆岂不是开不下去了，毕竟这才刚开始，未来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大的难题，况且我眼下还不想暴露身份，也就没让司琴回来通禀。”
谢恪之默默听着，最后点了点头：“你有想法，我也不便多言，但这样的事绝不能再有下次，我会再派一个护卫负责保护你，每日与你一同去食肆。”
“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虞昭不是个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下意识开口拒绝，哪想话刚说完，谢恪之便抬眼朝她看来，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严肃与认真。
“之前我原想有司画在，足以保护你的安危，可今日的事却提醒了我，这次他们可以砸店，下次若是直接伤人，凭司画一人，如何护住你们整个食肆？”
虞昭一愣，谢恪之的话的确有道理，不仅是她自己，她还得护着柳惜荷她们，司画就算再厉害，对方若是来一群人，那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那便听你的吧。”她点下头。
谢恪之并不意外她会点头答应，若只说为了她，她或许还会拒绝，但只要涉及到旁人，她反倒妥协得很快。
短短时日，关于这一点他已经十分了解。
谢恪之勾了勾唇，唤来文安：“去将陆风带来。”
虞昭看见文安在听见“陆风”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愣，她心下有些意外，也不免多了些好奇。
等文安离开，她忍不住问：“这陆风是谁？”
谢恪之说：“他是我的近身护卫。”
虞昭一听，惊道：“那你将他派到我身边，你怎么办？”
她私心认为比起她这个生龙活虎的人，还是谢恪之更需要护卫在身旁。不过都是近身护卫了，为何之前从未见过？
不等她开口询问，谢恪之便道：“除他之外，还有徐戎也同样是我的近身护卫，他们两个人轮流值守，平日都在暗处，除我传唤外，一般不会出现。”
虞昭没想到谢恪之自己解了她的疑惑，她点点头，但还是有些迟疑：“可就算如此，你身边还是少了一个人，要不……你随便派一个王府护卫给我？”
“旁人总归是有些不放心，”谢恪之想也不想就拒绝，“陆风自小跟在我身边，是个信得过的人。”
虞昭听到这话不由地有些意外，原来谢恪之对自己家中的人也并非完全信任吗？
她刚要询问，文安已经领着陆风走进厅堂内。
“属下陆风拜见世子，世子妃！”
青年一身黑色窄袖劲装，行步利落，举止中带着恭敬。
谢恪之抬眸看向他，道：“从今日开始，你便负责世子妃的安危，每日需护送世子妃往来王府与食肆，不得有半刻松懈，可记住了？”
显然在来时路上文安已与陆风透露过些许，他没有太大反应，拱手应道：“属下记住了，一定保护好世子妃！”
谢恪之颔首，侧头看向虞昭：“你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吗？”
他几乎把该说的都说了，虞昭哪里还需要补充什么，她摇摇头：“就这样吧。”
事情落定，文安上前提醒谢恪之服药，于是，虞昭同他一起回了寝院，只不过她没再过去主屋，而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寝屋。
因为早上的事，食肆今日没有任何进账，自然也没有招揽的食客数量。
少了一天，限时任务的进度也就愈发紧张起来，虞昭算了算，剩下的一个月食肆必须每天招待至少三百四十多个食客，方能保证任务完成。
可三百四十多是昨天开业才能招揽到的顾客数量，又该怎么在之后的日子里都保持在这个水平？
虞昭琢磨了半天，觉得还是得要有些新意，而食肆的新意自然要体现在菜品上。
套餐种类想要改变有些麻烦，反倒是增加特色小吃和饮品之类的更容易些，左右食客进来只买小吃那也是算在任务进度里的。
虞昭让司琴拿来纸笔，开始写小吃品类。
司琴和司画就在边上瞧着，看到她写下第一道小吃便忍不住问：“世子妃，这小吃拼盘是什么？”
虞昭解释道：“就是各种小吃摆到一处的拼盘，就像你们用来装各种蜜煎瓜果的攒盘，只不过这里将蜜煎瓜果换成了小吃。”
两个人听明白了。
司画又问：“那是不是还要专门购置一些攒盘呢？”
“当然，”虞昭点点头，“这件事就交给司琴你去办吧，可以吗？”
司琴点头：“世子妃吩咐，奴婢自然愿意去办。”
虞昭起身从床头一个红木匣子里拿出十两银子，返身走回来交到司琴手中：“这钱你拿着，先买个十二只攒盘，若是不够用到时再去买。”
“是！”
虞昭交代完，再次在案前坐下，写着小吃拼盘能选择的种类。
“看昨天的情况，炸牛乳和炸红薯条很受欢迎，这两样必定加上，再选……”
她顿了顿，想到什么，连忙下笔快速写着。
“脆皮肠、脆皮豆腐、鸡蛋汉堡、南瓜蛋挞……这都是什么啊，瞧着名字好像挺好吃的。”司画说着，咽了咽口水。
“这几个啊都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做成的，我把制作方法写下来，明日还得拿去同范叔商量一下，再等过几日你就能尝到了。”
虞昭继续写着，又加了几道甜汤。
第二天一早，虞昭带着新加的小吃单来到食肆，正好撞上了带着新帮厨过来的范大江。
“掌柜的，这就是我之前带的徒弟，他叫小周。”范大江主动介绍道。
虞昭抬眼打量着他身边个子不算高的年轻小伙，点点头道：“瞧着十分精神，你好好干，日后工钱一定不会少。”
小周闻言连忙弯腰拱手：“多谢掌柜愿意给小的这个机会，小的一定跟着师傅认认真真做事，绝不偷懒懈怠！”
“这可是你说的，正好我这里有事要交给你做。”
虞昭顺势将昨天写的小吃单和饮品单拿出来与二人商量。
因为马上就要开张，三个人没办法说太久，虞昭只能挑重点简单同他们说一遍，她准备将脆皮肠这些原料制作交给小周。
一来这比较简单，她可以看看小周的手艺与耐心，二来目前也只有他来做这个最合适。
“小周，这些小吃的做法虽然称不上什么绝密，但你也不能随意将其透露出去，你可明白？”
小周连连点头：“掌柜的放心，小的记在脑子里，但绝不会从嘴巴里说出去！”
范大江也在旁边说道：“小周的性子我一直都有看在眼里，掌柜的只管安心。”
话说完，两个人进去食肆忙活，另一边柳惜荷也到了，看到门外站着的陆风愣了愣，问道：“这位公子是要进去用饭吗？”
虞昭闻言，转过身解释道：“柳娘子，这是我夫君安排来保护咱们食肆的，经过昨天的事，他有些不放心我们的安危。”
她已为人妇的事大家都清楚，此刻听她这么说，柳惜荷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原来是这样，掌柜的夫君还真是细心。”
虞昭想到谢恪之昨日同她提起护卫一事时严肃的模样，不免莞尔：“是啊。”
因为昨天的闹剧，原定开业三天的优惠活动莫名被打断，虽然活动还在继续，但虞昭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客流量会受到影响。
可谁知一整日下来，食客数量不仅没受到任何负面影响，生意还火爆得很，连陆风都不得不参与进来，临时当起了跑堂小二。
虞昭有些意外，下午的时候没忍住问了一位眼熟的顾客，这一问方知晓缘由。
原来今日一大早一队京兆府的捕快大张旗鼓地从长安街经过，进了万香楼将其掌柜捉拿回衙门。
沿路老百姓议论纷纷，都好奇这钱掌柜到底犯了什么事，左一问右一问的，不多时便有人道出了前一日在码头发生的事。
大家很轻易地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又正好有人自称知晓内幕，说就是万香楼掌柜雇的打手大闹码头食肆，又道这万香楼掌柜其实没讨到半点好，那食肆老板是个脾气十分火辣的娘子，举着斧头对着打手直接砍，吓得那些闹事的人直接跪地求饶。
也正是因此，长安街上那些看热闹的路人都对码头食肆这个女掌柜充满了好奇，纷纷慕名而来。
虞昭听完所有，不由汗颜，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只要生意好，外头再怎么传她如何如何都无关紧要。
将人吸引过来，靠美食将人留下，那就是她的本事，也是食肆所有人的本事。
入夜，虞昭照旧送柳惜荷回家，这一次不仅司画陪同，她还特意加上了陆风。
四个人一起进了巷子，直到柳惜荷进家门，都没有任何异样。
包括后来虞昭三人往回走，也都没有察觉到什么奇怪的视线。
至此，虞昭算是放下心来，或许那晚真的只是意外，司画感觉到的视线有可能是偶然路过的人的，并没什么特别。
之后连着三四日，食肆的生意都不错，进店吃饭的食客数量大概能维持在三百三十到三百五十。
这个客流量并不少，可除非接下来二十多天都能稳定在这个数量上，否则任务进度还是很危险。
这天，虞昭在店内同几位相熟的老顾客说着话，几个人很好奇她是怎么想出这么多炸物做成小吃拼盘的，她笑着正要回答，忽然一道带着不满的男声从账台方向传来。
“怎么本公子点什么没什么，你们食肆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虞昭此刻在食肆最里头的位置，听到这话方抬头看去，结果这一瞧，瞧见了个熟人。
准确点说，是两个不怎么不熟的人。
顾景淮看着一脸为难的账房和小二，转头温声安抚着谢耀：“阿耀，既然来了，我们不如坐下等等，又或者你不想等，我们也可以下次再来。”
“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来。”
虞昭木着一张脸走来时，正好看见一身绯色衣袍的谢耀不满地嘟囔着。
这幼稚难哄的模样，说他三岁都不为过。
“咳咳。”
她轻咳一声，柳惜荷和李小川率先开了过来，两个人仿佛看到救星，忙唤道：“掌柜的！”
这三个字一出，顾景淮和谢耀也同时看了过来。
三双眼睛对上的时候，虞昭明显看见了两人眼中的惊讶，尤其是谢耀，一双眼瞪得眼珠子都快出来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
谢耀大抵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差点成了结巴，于是话说完，脸就涨得通红。
虞昭倒是一脸镇定，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儿？”
顾景淮除了最开始有些震惊，很快淡定下来，他扫了眼一旁的柳惜荷和李小川，问道：“嫂子是这间食肆的掌柜？”
“嫂子”二字一出，柳、李二人同样一脸意外，虞昭此刻也没办法解释，只能先回答顾景淮：“是，我是掌柜。”
谢耀的表情有些复杂：“你怎么会出来开食肆，我哥他知道这事吗？”
食肆闹哄哄的，因为之前谢耀的大吼大叫，不少食客都朝这边张望，虞昭不喜这种被众人围观的滋味，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们去后院说吧。”
言罢，也不管两个人答没答应，她直接朝着食肆后门走去。
谢耀想也不想跟上前，顾景淮见状自然不好落下。
三个人来到后院，门口由司琴守着。
虞昭对着二人，先一步开口：“世子他知情。”
谢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你都嫁人了，还是嫁到王府，我哥他怎么会同意你出来抛头露面？”
虞昭觉得血脉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同样都姓谢，谢恪之如此稳重端方，怎么谢耀却成了一个小混账。
这话她只能在心底想想，嘴上回道：“所以依殿下的意思，我应该这辈子都不出王府大门，即便出来也得蒙着一张脸？殿下不能出宫，这么多次也都出了，我以为打破寻常规则这种事，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谢耀一愣，刚要回嘴，顾景淮却打断他的话头：“世子妃隐瞒身份出来开食肆，想来有她的打算，既然世子知情，殿下，我们也不必劝阻什么，更何况，你不是很喜欢这里做的小吃吗？”
谢耀一听，脸色有些不自在。
虞昭见状，倒是意外地挑了下眉：“殿下尝过我们食肆的东西？”
“是啊，怎么了，不行吗？”
谢耀转过头不敢直视虞昭的眼睛，语气强撑着明显带点不服。
虞昭直直看着他：“殿下若还是这个态度，那我与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你要的东西我们现下没有，就请你们离开吧，别打扰我这小店正常做生意。”
虽然对方是皇子，可怎么说她也是他名义上的堂嫂，这种态度想让她说软话，那是不可能的，倒不如将人送走来得清净。
虞昭以为以谢耀的脾气在听到这番话后定然会生气地转头就走，哪想他却愣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神中带着点气又有些着急。
“你……”
虞昭不明所以，气氛莫名有些僵住。
顾景淮轻咳了声，决定还是由自己来做这个和事佬，他看向虞昭，温和说道：“世子妃，我与五皇子是专门过来吃饭的……”
他一顿，瞥了眼谢耀：“五皇子原本五日才能出一趟皇宫，今日是他偷偷溜出来的，若最后什么也没吃着，回去又被圣上发现，那真是什么也没捞着，反倒得来一番责骂，也是因为这点，殿下他刚刚才会着急地在店内大喊。”
“景淮在这里恳请世子妃，莫要赶我们走，”顾景淮拱手深深地鞠了个躬，抬头接着道，“何况食肆开张，哪有将客人往外赶的道理，这点我想世子妃应该也明白。”
虞昭听着这话明显舒服了许多，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也不喜欢故意为难人，尤其对方是五皇子，还是原著里的反派，她并不愿得罪，结下什么仇。
“顾公子这么说了，那我自然不好赶人走，”她没看谢耀，只对顾景淮道，“去外面空位上坐下吧，想吃什么可以喊小二点菜。”
她说完才扫了眼那绯衣少年，不过并未开口说什么，转身先进了食肆。
顾景淮淡淡一笑，见虞昭和司琴走远，他才看向谢耀，道：“阿耀，进去吧。”
谢耀心里有些别扭，他一早听说这间食肆点菜很新奇，昨日一位不怎么相熟但总来他寝宫送些新鲜玩意儿的狐朋狗友给他拿来这里的小吃，他尝后只觉得宫里御厨也不过如此，满心期待着来店中亲自尝尝，可谁料会有方才那一出，这叫他多少有些拉不下面子再进去。
但让他就这么走了，他又不甘心不舍得。
顾景淮太了解他，一眼便瞧出他在别扭什么，于是不紧不慢地开口：“阿耀，世子妃可是已经走下台阶主动说让我们进去，我们要是再不过去，怕是新做的小吃又要卖光了。”
听到这话，谢耀脸色一变。
他可不愿意真的像顾景淮说的那样什么也没捞着，回去还要被父皇一顿念叨。
“进去就进去。”他抬手挺胸，两只手背在身后，迈开步子走进食肆。
顾景淮失笑摇头，跟上前。
虞昭在账台处瞥见二人进来，又见他们将李小川招过去。
片刻后，李小川走了回来。
“掌柜的，他们要一份蒜蓉粉丝蒸蹄饭和一份牛柳土豆泥拌川，还有一份小吃拼盘，小吃选了炸牛乳、土豆香肠卷、炸藕合，脆皮肠和脆皮年糕。”
虞昭接过点菜单看了眼，点点头说：“你去同范叔说一声，小吃我来就行。”
眼下正是用午饭的时间，是食肆一天中最忙的时候，通常虞昭都会动手帮忙，一来分担范大江和小周的压力，二来也能顺便赚一下积分。
虞昭让司琴帮她把襻膊系好，而后朝着灶台旁另加的炉子走去。
这个半人高的炉子是专门用来做小吃炸物的，很多时候都是她和小周负责这边。
“小周，你先去给范叔打下手，这里我来吧。”
她说着，动作熟练地挑出已经提前备好的食材。
上小吃最重要的就是考虑口感，凉得快，口感受温度影响最大的一般她会放在最后，就比如脆皮年糕和炸藕合。
不过她的油炸锅也是特制的，为了不让各种食材串味，铁锅中间带着隔断。如此，虽然每次一种小吃能炸的量变少，但味道却可以保证最为纯粹。
虞昭在这边炸东西的画面毫不意外地被谢耀和顾景淮瞧见，两个人虽然都知道她擅长下厨，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她在灶台锅炉前的模样。
“她看上去还挺认真的。”谢耀忍不住说道。
顾景淮目不转睛地看着虞昭，半晌后勾了勾唇：“就像你说的，她如今的身份本不用出来自己赚钱，但也许她只是喜欢做这件事，你在那道围墙中憋不出，她或许也是如此。”
谢耀闻言一愣。
对啊，这虞昭以前可不是在京城深闺中养大的，说不定过惯了外头自在的生活，哪里愿意整日憋闷在高墙深院中。
代入他自己，他竟一下能理解虞昭了。
“她的厨艺也挺不错的。”他忍不住又道。
顾景淮点点头：“上次在你兄长家中不就尝过吗，味道并不比你家那些大厨做得差。”
谢耀想到那些御厨就有些郁闷，他们厨艺当然好，但就是太好太完美反倒有些腻了，远不如这小小食肆做出的小吃有意思。
写饿了……我也想吃脆皮年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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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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