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眠离开以后,众人惊惧紧张,都在猜疑朝眠到底会不会死。
有一人说道:“反正没有妖怪守着了,不如我们跑吧!就算死在外头,也好过日日担惊受怕,成为妖邪的口中食。”
宋映微怯怯看向宋淮宁,心中越发没底,不安地问:“三哥,顾姑娘会没事的吧?”
宋淮宁一头栗色密发有些散乱的束在身后,浅浅眸色无尽冰冷,瞥了宋映微一眼,表情凝重。
朝眠去了一个时辰都没回来,有个胆子大的不信邪,翻窗跳了出去,低声呼喊:“横竖都是死,出去可能还有一线生机,你们还真信那丫头会来救咱们,她自己活不活还不知道呢!”
“是啊,留下必死,绝不做妖怪口中食!”
有人领头,就有人效仿。
五人离开,四人留下,宋家两兄妹和另一对男女没出去。
宋淮宁匿于黑暗暮色中,抬眸望向窗外,神情难辨。
约摸一刻钟后,空中传来几道似雷震耳的响声,伴随着凄惨的惨叫,这些声嘶力竭的绝望吼声,此起彼伏持续了好一阵子。听的人心里打寒颤,不多时就渐渐削弱下去,再无动静。
宋映微吓得颤颤巍巍,和另一位留下的女子紧挨着。尖嘴猴腮的高瘦男人,也缩在墙角低低啜泣。
宋淮宁没有表情,起身走到窗边,目色沉沉地向外凝望。
宋映微被他吓得大喊三哥,宋淮宁恍若未闻,轻轻将窗户关上,隔绝大部分自外面传来的血腥味。却有几丝顽强地顺着窗缝挤入,看不见摸不着,无声无息罩住所有人,如一团令人无法挣脱的毒雾,腐蚀骨血。
朝眠离开柴房不多时,就跟着黑兔妖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庭院,就算是财大气粗的顾家,也无法与之比拟。
不过朝眠是谁?虽只是一介稍有名号的小仙,那也是仙。
在天界生活那么多年,什么东西没见过,最最夸张的,当属奢靡成性的浮离神君,及他出行乘坐的轿子,朝眠见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一眼。
那轿子由上千只五色彩翼鸟载行,轿身足有这间妖宅的规模,白玉铺地,黄金练成轿架,雕着瑞鸟祥图,嵌着相同大小在天界都数上层的宝石。以及半年才出一寸的天蚕丝制成的锦纱做轿衣。
况说他的神府。
不过,据说几十年前,浮离神君被天帝约谈之后,收敛了很多,不怎么坐着他那辆在天界都举世无价的轿子招摇过市了。府上开销也劈下去一半,但还是远胜诸多神府仙宅,简直一骑绝尘。
相比之下,装饰这方院子的奇珍异宝,简直小打小闹,打水漂似的听个响就消失了。
朝眠在天界时,最期待的就是天帝陛下哪天心情不好,把浮离神君办了,抄了他的神府,剃了他的神骨,将他踹下忘川池,或扔下诛仙台。
朝眠承认自己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仇富心理,不过更多还是因为天界各种不良风气的日渐攀升。
像浮离神君这种只图享乐,不顾苍生的神啊仙啊的,越来越多。
七百年前,天界多么的井然有序,神仙各司其职,凡界风平浪静,少有妖邪作祟。
而在当时,妖能走的只有两条路,一是老老实实在深山修炼,最后死掉,或者修成正果。
二是不老老实实修炼,去凡界为非作歹,祸乱四方。那它们可能会逍遥一阵子,天界一经洞察,立刻下界剿妖,又或者露头就秒。
哪像现在?
那些拿着高俸禄,受万民香火的神君和上仙不干活,他们这些小仙们累死累活,却也能力有限,杀不尽祸乱凡尘的妖邪。
朝眠兢兢业业三千多年,没等来天帝陛下办了那些个淫神废仙,倒反过来把给她办了,送她凡界苦难一条龙,遇到妖邪作祟也无力诛杀。
朝眠心中无限惆怅。
那只黑兔妖可不知道朝眠心里的风风浪浪,一蹦一跳走在前面,骄傲地跟朝眠炫耀,说它家爷爷多么多么有本事,多么多么有财富,多么多么有法力。
朝眠心里想的是,他爹的,笑笑算了。
穿过凉亭,朝眠隐隐听见一阵打情骂俏,调风弄月的暧昧嬉闹声。
黑兔妖在殿外止步,语气近乎谄媚地说:“爷爷,人我给你带来了。”
里面静了一瞬,“让她进来。”
说话的是男妖,声音很年轻。
黑兔妖朝朝眠使了使眼色,示意让她进去,朝眠看一眼黑兔妖,然后一把推开门,她提起裙摆,缓缓跨过门槛。
殿中空旷,进门就是两架青玉台,巴掌大的琉璃碟盛着宝石珠翠随便一放,中间落地一棵比人的腰还粗的南海圣英毗鳞树,墙上镶着水晶灯,窗边柜子上一颗不知什么生物的头骨。
果真富贵奢靡,远超她这个吃公粮的小仙。
镌刻着沉海图的白玉镂空屏风,隐隐透出两个交缠的人影,朝眠小心翼翼靠近着。
那男妖换了一个姿势,一举手中金盏。
朝眠腰间环起绿光,双脚悬空而起,她吓了一大跳,毕竟有十几年没飞过了。
朝眠被迫向前飞了十余米,飞过白玉屏风,那男妖才收了法力,朝眠重重摔在地上,高达两米,错觉五脏六腑都碎了。
她强忍痛意起身,看向床榻上的两妖。
两者举止亲密,衣不蔽体。男妖的皮相还算不错的,用细长的眼睛打量朝眠,嘴角勾出一抹邪笑。
女妖身上只着一件大红肚兜,堪堪掩住曼妙身姿,眼畔风情万种。
男妖从头到脚将朝眠看一遍,色眯眯道:“竟还是个珠灵玉秀,花容月貌的美人儿。”
女妖娇软无骨般攀住男妖的脖子,故作不满地娇嗔:“公子怎能在妾身面前夸其他女子貌美。”
朝眠耳尖通红,低下头寻找地缝。
男妖笑道:“嫣儿吃醋了?”
女妖不答,拾起床上的薄纱,往男妖面前一甩,花香味扑鼻而来,连朝眠都闻到了。
男妖喝醉似的,搂住那女妖,撵唇而下,视若无人的接吻,女妖被亲的吟出黏腻的鼻音。
朝眠哪里见过这架势,瞬间愣在原地,头脑发懵。
亲的忘情的二妖,许久才分开,双唇拉出一道银丝,朝眠没克制住自己的嫌弃,嘴角都扭曲了,忙低了头,以手掩面。
女妖不依不饶:“公子再说,妾身和这凡人女子,谁更美?”
男妖只是笑了笑,端起榻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朝眠多机灵,将盖着眼睛的手放下,看向女妖,迅速笑着说:“姑娘也道小女是凡人,怎能与姑娘相比?不过十余年之久,小女便会皮松眼皱,容貌不复,姑娘的美貌长长久久,无惧老矣。”
女妖披上一件接近透明的红色纱衣,起身下榻,走到朝眠面前。
她围着朝眠转了一圈,声音带着娇媚:“真是口齿伶俐,怨不得公子夸赞,连我都听之欢喜。”
朝眠有心恭维:“实话实说罢了。”
男妖斜倚在床侧,目光尖锐看向朝眠,懒懒散散地问道:“你知道如何炼制上品丹药?”
“正是。”朝眠稍稍正色对他对视。
男妖有些怀疑地问:“一介凡女,从何得知?”
朝眠道:“小女自有门路,还请公子放心,我们凡人命比纸薄,经不起摧残,不会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男妖眼中浮过一抹狠毒,威胁般道:“你若是敢骗我,我让你生不如死。”
朝眠低头示弱:“不敢。”
男妖轻轻抬了抬手,朝眠身侧的女妖赤着脚退出去,模样恭敬谦卑,同方才赖在男妖怀里撒娇的样子,简直大相径庭。
殿中只剩他们两个,男妖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条斯理道:“那你说说,上品丹药如何炼制?”
朝眠犹豫地看向他:“我若说了,公子可否放我离开?”
男妖面色不善:“不说你会死。”
朝眠无惧:“古往今来,钱货交易,有来有往,没有白给人干活的。”
男妖脸一寒,不满朝眠的态度,伸出一只纵着两道骇人红疤的手,举向朝眠缓缓收紧。
朝眠脖颈处,瞬间攀爬萦绕上一缕黑气,她被扼住喉咙,蚕食呼吸,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凭着本能挣扎。
窒息的感觉将朝眠淹没,朝眠以为自己快厥过去了,男妖忽然又放开了她。
“我还从未受过要挟,若你真有本事,练出丹药,我放你走。”
朝眠重获呼吸的自由,瘫在地上咳地惊天震地,她心跳骤乱,一时无法平复,捂住脖子连连喘气。
男妖走到朝眠身前,捏住朝眠的下颚。
黑白分明的眼睛多出几条红血丝,眶中溢出泪珠,顺着小巧的脸庞滑落,没入男妖指缝。
“真是漂亮,本公子可舍不得叫你人头落地。”
朝眠面色痛苦地点点头,她并非害怕的哭,眼泪是刚才咳出来的
男妖松开朝眠,语气缓慢地问:“现在可以说该如何练丹了吗?”
“可......”朝眠刚说出一个字,喉咙就如同针扎,声音也沙哑的不成样子。
她忍耐着说:“笔墨纸砚。”
男妖看了朝眠一眼,大发慈悲在书案上变出笔墨纸砚,朝眠移步过去坐下,拿起笔就开始写。
她足足写了三页纸,光是炼丹用的草药引子就写了两页。
用时太久,朝眠写到中间时,男妖已经失去耐心等待,他随便往身上披了件衣裳,大步流星地离开。
朝眠写完,正要拿着那三页纸去找男妖,却听见殿外雷声震天,伴着几声惨叫。
朝眠忙将三页纸塞进衣襟里,跑了出去。
寻声来到事发之地,结界尽头横着五具尸体,尸身上满是被雷电劈中的血痕,血肉模糊不见真容,鲜血染红一片绿草。
男妖携女妖姗姗来迟,无不可惜道:“怎么死的都是些资质好的?”
朝眠向前靠近,满目苍夷。
男妖看向朝眠,冷冷道:“你知道碰上一个资质好的凡人多难得吗?你要是练不出上品灵,我......”
啪的一声,男妖止声。他震惊而危险地盯着朝眠。
三张薄纸,被朝眠用力拍在他身上,顺着衣裳滑下,轻飘飘地落在土地上。
朝眠直视男妖,黑沉的眼珠平静冷漠,看不出半点方才浅笑着讨好的模样。
她语气极轻,却能让人轻易感觉出里面蕴含的怒意:“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除了我自己,无人能练出我这副方子中的上品灵丹。我见不得虐待和杀生,我在你府上的时候,别说是人,就算是只鸟,也不能杀。”
四下久久沉默。
这次,男妖没有动怒,不疼不痒说了一句:“你可有胆子再说一遍?”
朝眠不理,直接道:“如若不然,就算你真将我掐死,我也不会给你炼丹。”
她直径离开,目不斜视地穿过男妖身侧,绣鞋踏过一张写的满满当当的纸。
这下,黄白纸张上,除了秀气好看的字迹,还多了一个黑乎乎的鞋印。
男妖望向朝眠头也不回的背影,眼底浮过一丝奇异,身旁的女妖娇滴滴地叫他,他也恍若未闻。
直至朝眠消失在拐角,男妖弯身,将那三页纸拾起。
纸上写的,大部分都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草药引子,以及晦涩难懂的炼丹方法。
他从前只觉自己在草药之上颇有造诣,炼丹制药无其不能。今天却犯了头疼,捧着这些天书似的东西,如同一个睁眼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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