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断泉融雪 > 第2章 倒春寒

第2章 倒春寒

这十多米的距离,只够李和铮扫一眼旁边的桌子,犹豫是不是应该先把手里的餐盘随便放上去,不然他一手提包,一手端饭,腾不出手来和眼前的人握手。

骆弥生在他身前两步外站定,很安全的社交距离。比他低一个脑门儿的人身姿挺拔,双手抄在白色大衣兜里,隔着一层冷然的镜片,抬眼看他,看不出什么表情。

嗬,这架势。一时间李和铮有些恍惚。

记忆是个很玄的玩意儿,放在那里时以为消失了,一旦触及某些相似的场景,才发觉没忘干净。

骆弥生说是他的校友,也不全是。他是医学部的,招生不是一个行政体系,跟本部也不在一个校区,隔了四公里。

李和铮想起他十多年前,骑二十分钟的车到医学部的某间实验室找骆弥生。他本来穿着白大褂,也是这样,双手抄兜,见他过来了,忙去换衣服,说太脏了,千万别碰住。

思绪至此,李和铮露出个笑来,大方地上下打量打量他,没有寒暄,也没有开场白:“近视了?咋戴眼镜。”

或许是他的姿态自然得有些过了,骆弥生明显一怔,寻常的问题都招架不住,张口后仍顿了顿,才回答:“不是,是远视了。”

声音也熟,可见确实没忘。不过这种特色嗓音也挺难忘的,李和铮想着,又看了看骆弥生。这人长了张线条温柔的脸,嗓子是低音炮。

“老花了啊。”李和铮欠身把餐盘放到了旁边的桌上,“一起吃?”

骆弥生抿起唇,带动着面部线条也绷紧,匆匆点了下头,拔脚往最近的窗口去了。

李和铮便先坐下,拿起筷子后,看着眼前的饭,蓦地不知道怎么下手了,挠了挠眉毛。

——这突如其来出现的叙旧对象,比他突如其来地决定辞职滚回学校当老师还离谱。

没两分钟,骆弥生端着一盘小炒肉盖饭回来了,在他对面坐下后,正襟危坐。

李和铮看他这样子,越发觉得这一天怪神奇的,他开始当老师的第一天触发了游戏任务,骆弥生是第一个刷新出来的npc,头顶的名称是“尴尬的旧情人”。

“没必要,大夫,”李和铮开口了,调侃地笑,比起他的紧绷,更显得潇洒,“你坐这么直,开会呢?”

骆弥生没动弹,直视着他:“你怎么……?”

“新晋李老师。”终于有了合适的握手时机,李和铮在餐桌上冲着骆弥生伸出了手,“你呢?你怎么也在这儿。”

骆弥生垂眼,一眼看到他手心里有一块烫伤的疤痕,握了上去:“比你资深一点,骆老师。”

真稀罕,李和铮一挑眉:“我以为你进医院了。你带什么课?”

“我是心理老师。”有了肢体接触,骆弥生的肩膀终于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些,“平时就在校医院里,但主要做心理咨询,全科也都能看,双证。每周排两天心理健康课,一个月一次讲座……快五年了。”

李和铮点点头,饭都有些凉了,才吃到第一口。

骆弥生的声音是一种中低频的震动,在闹哄哄的食堂里依然清晰可闻。

李和铮没有追问他为什么没进医院,那不是旧情人的旧事,而是一位十多年没见的成年男人的私事。

他想起来一些已经模糊掉的信息,逐渐归拢在眼前人身上:骆弥生是本硕连读的,7年制。他比他小不到三岁,他们分手的时候他还在读书。

骆弥生却主动说着他们分开后他的情况:“我毕业后进了三院,规培了一年多,身体吃不消。考了执医后,辞职了。”

李和铮听笑了:“那你挺吃苦的,都要辞职了还苦哈哈地考什么试。”

骆弥生也笑了笑。他一笑像化雪,眉眼柔软,有那么点李和铮久远记忆里的样子了。

“从三院辞职后又参加了学校校医院的考试,考进来了。也算是一直没离开学校。”

“还是你厉害。”李和铮没什么形象地端起了餐盘往嘴里扒饭,“我是空降的。”

一错眼,骆弥生还盯着他看,李和铮差点噎住,有些无奈:“你这,显得我像个珍稀动物。你不饿?”

骆弥生忙垂下了眼,动了筷子,机器人似的,被说了就彻底不看了,两个人也没再交谈,拿出食不言寝不语的姿态闷头吃饭。

李和铮驻扎出去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是常事,进战区了能不能活着出来都两说,吃饭自然也养成了急行军的习惯,没五分钟,完成了光盘行动。

骆弥生抬头看他:“你这样子吃饭对胃不好。”

“不当大夫了还有职业病?”李和铮摸了摸胃,饱腹感确实是很强烈,“还成吧。”

“校医也是医。”骆弥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挑了挑小炒肉里的青椒吃,就放筷子了。

李和铮看着他剩了那么多肉,心里“啧”一声。从粮食短缺到每隔几天都能看见人饿死的战区回来,越发觉得浪费真他娘的是极大的犯罪,他恨不能直接把他的盘子拽过来把肉打扫完——倒也不至于。

哪有和旧情人久别重逢碰上了就吃人家剩菜的,又不是疯了。

愣神的瞬间,骆弥生突然起身,把两人的餐盘收在一起,转身去了收餐处。

李和铮:“哎你……”

李老师看着骆大夫那纯白色的背影,发出一声短促的笑,连他自己也觉得意味不明。

没吃几口饭的骆弥生送完了两人的餐盘,又走了回来,还是双手抄兜,站在他旁边等着。

散落在身体各处的记忆,逐渐冲破那些强行封锁的屏障,与骆弥生有关的许多事慢慢复苏在李和铮的脑海中。

他们一站一坐,李和铮又看看这位明显流露出友善讯号的旧情人,想着,他柔和的面相是白长的,实际上有一双淡薄的眼睛。定睛一看,瞧着是个不好说话的老师,他若是从医,也是铁面无私跟患者多一句话都没有的类型。

李和铮吃饱了也缓过劲儿来,浑身懒洋洋的,站起来,准备和骆弥生一起出去。但他觉得他们之间没什么旧事可叙。

他瘸着拐了两步,骆弥生便皱起眉看向他的右腿:“怎么了?”

“膝盖炸碎了,差点截肢,换了一个。”李和铮轻描淡写,“也是寸,在刚果金待了三年没受过大伤,去了趟苏门答腊追部落冲突,赶上他们上大家伙事儿。没办法,我这人喜欢原装的,和后换的没磨合好,就成铁拐李了。”

骆弥生脸色很难看,收回目光,艳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李和铮扫他一眼,心想着到底还是人不如故啊,瞧瞧骆大夫这救死扶伤的心,感动感动。

他们不熟了。他原本也不是贫嘴的人。对自己开玩笑似的唏嘘两句,根本没往心里去。

出了食堂,李和铮停下脚步,再一次主动冲骆弥生伸出手,冠冕堂皇地说起客套话:“老同学。兜兜转转成同事了,也是缘分,我这一回来举目无亲的,以后多多照应。”

说是这么说,李和铮也只是准备和他碰上了打个招呼,碰不上不联系。

骆弥生沉默着,握上了他的手,低头又抬眼,欲言又止。

两个大男人手拉手站食堂门口半天成何体统,李和铮手腕一动,骆弥生却没松开他。

李和铮:?

“你住哪里?”

“我房子租万柳,”李和铮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有空来玩儿啊。”

骆弥生点点头,又推推眼镜,手收回兜里。

李和铮转身走了。其实他有点想提一句,这天气还是太冷,穿大衣太单薄,看你手都冻冰了。

着实没什么必要。大家都是思想独立的成年人,过了而立之年,冷暖自知,提醒多了显得婆妈,何况——他们并不是和平分手的。时隔多年乍然相见一派平和是个人修养,再多没有了。

李和铮往西门去,前面有一对小情侣手拉手,迈大步,胳膊甩得老高,看着好不惬意。

人间真好啊,选回学校选对了。年轻叔叔又感慨起来,掏兜摸烟,打火机顺着兜边缘掉出去了。

他不得不僵直着右腿弯腰回身捡,这头一低一抬,眼神朝后,起身后顿住。

遥远的食堂门口,遥远的骆弥生还站着没动,一手在兜里,另一手拿着摘下的眼镜,目送着他的背影。

他们恰好还停在能看清彼此的距离内,再一次对视,李和铮起了一脖子鸡皮疙瘩,这下真是从头尴尬到了脚心。远处的骆弥生明显也愣住了,没料想到他会回头,停滞片刻,戴上眼镜,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李和铮站在原地没动,什么都没想,背过风低头给自己点了支烟,长长舒了口气。

——————

下一次再见到骆弥生,是在开学两周后的全校教职工大会上。

李和铮正饱受时差、水土不服、气候骤变膝盖反复疼的多重侵扰。这些年在外头奔波,他的身体形成了非常微妙的自我保护机制,对外界的变化感知很微弱,对人类生存所需要的基本需求所求甚少,疾风骤雨都不怕,四十度的时候他能趴在近七十度的地面上按快门,补给不足了能和大兵们一起荒野求生,逮住老鼠也吃得下去。

而这种自我保护机制像乞力马扎罗山顶上的积雪一般,顽固,坚实,烈日下甚少消融。他回国一个多月了,他的身体才开始意识到,他已经不在战区了,安全到四处都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

换句话说,过惯了苦日子,一下子回来舒服的人间,他反倒出毛病。简直是贱啊!

睡不好觉是小事,水土不服也就是多上吐下泻几顿,怕冷多穿衣服,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主要是腿疼得受不了。

倒春寒来得猛烈,大前天下雨夹雪前,李和铮身上错落的大大小小的疤都在发痒,通知他要变天气,老老实实先戴上了护膝。可那还是不顶用,膝盖疼到睡不着觉,爬起来吞了布洛芬,竟然还痛。赶上第二天还要上课,要不是楼里有电梯,他都不知道怎么迈步。

一般情况下的教职工大会都在开学前召开,今年过年晚,学校也体谅老师们的假期,便没早早把他们叫回来,这下,晚入职的人也被迫赶上。

李和铮与本教研室的老师也没多熟,这会儿裹着大羽绒服,混在往大礼堂去的人群中,拐得太明显了,惹来面生的老师担忧地问:“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他不想多说,只是笑着摆手:“嗐,老毛病,没事。”

那老师看他实在走得不利索,迟疑着抬手想扶他。

下一刻,李和铮的右臂被一只手有力地托住,人也被贴住了。

李和铮一顿,偏头看,是骆弥生。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错号后

小船三年又三年

北岛长夜

醒春集

至死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