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川南垂在耳侧的发丝被一个带着凉意的修长手指捻起，按碾揉散这一绺湿发。
“这是准备去哪呢？”
低语声在他耳边响起，尾调微微上扬。
前一秒，房间里存在的人只有奈川南，后一秒，属于他人的气息无声出现。
身前房门紧闭，身后被来人堵住。
奈川南右手被麻痹，便抬起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就要……
站在他身后的人诶了一声。
见他不止没被吓到，还一副欲要动手的架势，原本跃跃欲试的语调落了下来。
虽然恶作剧失败，不过到底还是松开他的头发，自己往后退了几步。
甚至在期间，按了下奈川南右手手腕上的某个穴位，给他贴心解开掉自己干的好事。
腕部无法控制的酥麻感减轻，身后投下的阴影褪去，至少不再是刚刚近到能听到彼此心跳声的距离。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敲击着木质屋檐发出几声清脆滴答，又顺着弧度坠落下去。
房间内部寂静黑暗，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囊缩进这个房间里。
奈川南打开灯，毫不意外地转过身，抬眸看向穿着湿衣服翻窗而入无辜眨着一双蓝眼睛的白发少年，一脸你尽管说看我听不听的表情。
可以说相当不心虚，看到五条悟勾勒出身形肌肉轮廓的湿漉衣物是半点不变神色，仿佛害得人家无衣可换的人不是他一样。
换个人说不定就被他看得怀疑人生了，可惜来的是与他不遑多让擅长倒打一耙的人。
五条悟不是很在意地扯了扯湿黏着黑色打底内搭的白色衬衫，开口就是一句反客为主的抱怨。
“你怎么把窗锁着啊，让我只能这么进来。”
奈川南一边活动被某人偷袭的手腕，一边朝不远处束起的布帘旁看去，晶莹雨滴伴着春风从空空荡荡的窗口里跳进来几颗。
五条悟卸掉玻璃的技巧极其娴熟，像是做过很多遍，动作又轻又快，没有任何声响发出。
他没有说自己被孤零零地丢在那个房间里，只说过来找他时被挡在窗外。
被丢下有些生气，但刚刚已经报复过了，很快就抛到脑后，不计较先前的事，却为不被重视而感到有些不满。
自己没有意识到，也不影响五条悟下意识想要索取些什么，一副我都原谅你啦你也快点来哄哄我嘛的模样。
五条悟氤氲白雾的苍蓝眼睛看着他，洁白柔软的发丝蔫蔫垂落着，眼底干净澄澈。
雨水把他淋湿不了，全身上下像是淋了一场大雨，看上去可怜兮兮的流浪猫咪，倒是奈川南的锅。
奈川南的目光只飘了一瞬，就反应很快地抓住重点。
“你取下来的玻璃你自己安回去。”
然后他就看到五条悟似乎有点生气。
这话一出，系统惊呆了，重点是这个吗，重点难道不是五条悟为什么不选择敲门吗。
哦，他是想吓宿主啊，那没事了。
奈川南不太明白五条悟在气什么，也不好奇他为什么生气，就靠着房门双手环臂，静静看着他。
五条悟……五条悟好像更气了。
然而出乎奈川南意料，就算看起来很生气，五条悟也没有做些什么，堪称乖巧地站在那里，只是眼底的控诉越来越深。
奈川南这次是真的有点惊讶了。
他做好准备进入状态，另一个人却仿佛不想动手，回想这短短一天里的动手次数，总不能是五条悟会每天给自己做计划，觉得今天的打架数量超出规定预算。
事出反常。
五条悟本来组织着语言，看到眼前这个人蠢蠢欲动，似乎是想要过来上手打晕他。
克制自己却得到这种反应的五条悟笑了，气笑的。
原先预想着脱口一篇小作文，让奈川南深受感动的想法被自己狠狠抛弃，把脑内组织好的话尽数删除，回归朴实无华。
奈川南看着五条悟像是做了什么打算后深呼吸一口，倒是对让他认真起来的事起了一点兴趣。
于是下一刻，他听见了一声让他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话。
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
奈川南慢慢眨了下眼，“……什么？”
中间数秒的沉默声震耳欲聋。
“我说，对于这点……”
五条悟面无表情，对于应对现在这种场景不太拿手，但他既然已经说了一遍，第二遍也是顺口的事，目光落到他领口附近。
“抱歉。”
不是第一次收到，但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原因的道歉，奈川南有点心情复杂。
即使奈川南没有说话，五条悟也察觉到了他的态度有所软化，便慢悠悠顺势下坡跳过话题，把将要说的话在舌尖打个圈收了回去，转而话锋一转。
“所以你的真实名字是？”
不是很懂上一句和下一句有什么关联。
奈川南刚听系统感叹完他真有礼貌，紧接着没有坚持几秒，五条悟原本挺拔站着投来目光的站姿就重新恢复懒散，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对他说话。
前后转变速度极快，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被戏耍一通，浑身上下萦绕着不放心上的敷衍感。
奈川南思索了下，尽管不是很难理解，也不影响他拒绝。
“这不重要吧。”
预料之中，本来就没想过可以顺利地听他说出口。
五条悟挑了挑眉，“不重要，行，既然你觉得不重要，我们可以换件事来说。”
“你的姓名、来历、地址……全部都是拟造的对吧？虽然很想说什么目前查到你的人只有我，但是有一点你最好知道。”
他没有避重就轻，而是直接进入正题。
“你的资料，嗯——这么说吧。”
他半垂雪白睫毛，手指掀开手机盖，指尖在按键上点了几下。
“看起来之前一直藏在某个地方，很明显附加着不是刻意寻找就会呈现出透明的消失状态，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比较有意思的是……”
“在过程中，我是在查到一份后，发现到了第二份。”
他收起手机，看向意识到什么而微微蹙眉的奈川南，看了几秒后继续开口。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第二份，那我就再友情说明一下。”
“我第一次查到的那份档案的创建时间点来自于最近时间段，而在查到这份档案后才发现的第二份档案的创建时间点……”
“则是来自于八年前。”
五条悟注视着他，缓缓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容。
“那么你知道，有一个人，在八年前就调查过你吗？”
不用奈川南回复，五条悟就从他的微妙神色里看出答案，只是出于某种恶趣味，让他专门询问了这么一句。
正如他所想，奈川南确实不清楚这件事，他没有想到在八年前就有一份他的相关档案存在，并且他还不知道具体内容。
或者说，谁会往记忆里从未去过的世界，里面存在着与自己相关东西的这点去想。
不过既然如此，再加上一个任务也无妨——主要是好奇心被勾起，把查一下那份来自八年前的档案纳入到日程里。
“你找不到的哦。”
静静看着他思考的五条悟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那个档案，在我看完后就自动销毁了。”
他顿了顿，目光停留在奈川南身上。
“所有痕迹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就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
等到对方眸光微沉地回看过来，唇角勾起一抹有些恶劣的弧度。
“你觉得，这件事情重要吗？”
除了五条悟以外，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份档案的具体内容。
奈川南注视着五条悟，他算是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如果想要知道，到最后不管怎么查，都只会指向唯一看过这份档案的五条悟。
但是……
他放下环抱着的双臂，目光同五条悟的视线撞在一起。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相信，无根无据、内容不明，这样一份凭空出现的档案是真实存在的？”
那份档案，他没有必须要看的理由。
是的，奈川南并没有往这份档案并不存在这一方面想过。
他既然答应了去高专，就没有想过反悔，同样，五条悟既然能把档案这件事说出来，说明它的真实性已经被他确认过。
五条悟这个人极度自我，想要做的事根本不会遮掩，会直截了当说出自己想要什么。
是否编造出一个东西用来欺骗他的可能性，不是他究竟会不会这样做，而是取决于他有没有必要这样做。
“这不对吧。”
五条悟抬起手，指尖绕了绕略长额发，半垂眼帘后的纯净眼眸若有所思，“在你眼里的我，竟然是这种形象。”
沉默片刻，他笑了一下。
“这可真是让我讶异。”
“毕竟……”
失去手指支撑，白色发丝回到原位，柔软垂落，遮住光洁额头。
五条悟淡粉色薄唇缓缓开合，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说——
“你这么了解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否在骗你呢？”
下一秒。
奈川南听到自己的真实姓名从五条悟含着意味深长笑意的唇舌里慢条斯理流出。
被他亲口念出的每个音节都仿佛泡在蜜罐里，被愉悦甜意浸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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