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春雨绵绵，空气都被浸上了朦朦湿意。
庭院里的苔藓绵延生长，枯枝与沙石缓缓沉淀，水流从假山水槽清澈流出，建在中央的亭台水榭精致典雅，充满宁静的府邸被弯曲长廊环绕。
恰到好处的比例，景物的极致运用，把寂静而古朴的幽玄之美展现地淋漓尽致。
偶尔会有穿着衣摆袖口绣有精致家纹和服的仆从从长廊中安静经过，动作一轻再轻，唯恐惊扰到屋内的人。
不知过去多久。
障子门被哗啦拉开，响起的声音让站在白发少年身后，眼角留有深深鱼尾纹的五条家长老眉头跳了一跳。
偏偏他还不能说些什么。
毕竟五条悟的一举一动皆是兼具大家族风范，由标尺一寸寸丈量，也找不出一丝差错的规矩礼仪。
被极具个人风格的气质强势碾压，才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在五条悟那股漫不经心的随意中，满溢着少年自内而外恣意散发出来的锋利劲。
长老是越看越欣赏，想到会议过程中，主动权被五条悟轻松掌控手中，言语一针见血直切要害，所有人只能哑口无言，跟着他雷厉风行而不容置喙的节奏走，绕到最后，完全就是他的一言堂，皱起的眉心就渐渐舒展开来。
罢了。
本身这些权利迟早交给他，整个五条家都会是他的，提前几年交移实权，也没有什么不妥。
五条悟有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长老留意到他们现在去的方向是往外走，他沉默片刻，慢吞吞开口，对走在前方的五条悟隐晦提醒道:“悟，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离开五条家。”
五条悟脚步不停，“听不懂，直接说。”
长老闭了闭眼，不断告诉自己悟是五条家的希望，孩子只是爱调皮等等，洗脑完后，语调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高专那边，你不能再去了。”
此话一出，五条悟突然停了下来。
凝滞起来的空气，安静到令人害怕。
预料到会是这一反应的长老不徐不缓走到他身侧，目光平静地看向他，像是在阐述什么人尽皆知的东西，才无波无澜。
“一周前，加茂家家主暴毙而亡。”
“三天前，加茂家其中之一分家族长上任家主。”
“两天前，现任加茂家家主携带数个特级咒物拜访禅院家，现任加茂家家主与禅院家家主禅院直毘人达成合作。”
“昨天下午，加茂家与禅院家同时发出宣告——从这一刻开始，与五条家彻底决裂！”
长老声音一凛，“现在，加茂家与禅院家结盟，总监会不断施压，对你的悬赏额已经达到一个天文数字，并且就在今天，朝咒术界公开开放。”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说出接下来这段话。
“也就是说，无论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不管什么身份，只要杀死你，谁都能够得到那笔奖金。”
“东京咒术高专，没有任何能够教导你的资格，更何况，那里并不安全……你的老师、你的同学，随时都有可能为了那笔奖金而想要你的命。”
完全可以说是被架在火上烤。
然而五条悟听完这些字里行间都明晃晃表示着集中针对他的内容，不仅没有着急，甚至挑了挑眉反问道:“我的悬赏金额不是早就是个天文数字了吗？”
长老一噎，虽然这句话没错，但是你为什么这么骄傲啊，还有这两者能一样吗……
看他无话可说，五条悟哼笑一声，继续抬起脚步往前走，仿佛这几段话被他左耳听了，倒右耳出了。
这里本就离五条家门外不远，再加上五条悟人高腿长，没用多久就从府邸里走出。
早已站在树下车旁等待的人拉开后座车门，对长腿一伸坐进车里的五条悟弯腰鞠躬，目不斜视直起身。
在就要关上车门时，看到长老快步走来，默默松开门拉手，朝后退去。
五条悟靠着椅背双手抱臂，修长双腿叠起，左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扭过头去不看他。
对上五条悟毛茸茸的白色后脑勺，赶上来的长老叹了口气，再次劝阻时，语气变得有些柔和、有些无奈，“悟，听话，这次事关你的安全，就不要闹别扭了。”
“哈？老子哪里有闹？”
五条悟听到后半句不干了，把头转回来，不满地大声喵喵叫，口癖都冒出来，蹦出一句接一句抱怨，形象生动表现出这才是在闹。
换作其他人早就被说得不胜其烦，熬不住地放弃劝说，可惜劝说他的是从小看着五条悟长大，呕心沥血照顾他，一度斩获五条家年度善解悟意排行榜榜一的人。
长老没有任何预兆，扑上去就是隔着一层无下限抱住五条悟的腿，眼泪说来就来，唰唰从眼眶里流出，老泪纵横。
在五条悟大跌眼镜地倏然没声中，如泣如诉声泪俱下。
“不可以啊悟——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有脸活？五条家还怎么活？我们这些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都该怎么活？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啊悟呜呜呜……”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退到不远处站着的五条家司机看到这一幕，掏出一条手帕，擦净眼角泪水，没坚持几秒，在联想到那些发生后的场景，直接忍不住痛哭出声。
是啊，五条家要是没有了悟大人，该怎么办啊呜呜呜。
“……喂，不要说得我已经走了，”五条悟缓缓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出声打断。
他指尖扶了扶快要滑到下巴的墨镜——能从这么挺拔的鼻梁上下滑可见确实被惊地不轻，重新遮住蓝眼睛。
五条悟见长老仍旧抱着他的腿流泪，沉默几秒，忍了又忍，“起来。”
长老不听，还抱地更紧。
虽然有无下限隔着，但五条悟还是感到一阵恶寒，他啧了一声，干脆伸手把对方拎到一旁，让他别挡空间。
墨镜微微滑下，露出一双晴空无限延展般直直注视着某个方向的苍蓝眼瞳，与此同时，五条悟把指尖上方转瞬凝聚出的猩红能量球朝着那个方向随手甩去。
他看都不看那边被轰隆掀平的树林，抬手示意表情凝固的五条家司机过来开车。
很明显的不想再谈，或者说，这个只有学会术式反转才能使用出来的赫，就已经是一种回答了。
“是吗，你学会了……”
长老看向这束赫的落点处，表情逐渐恢复冷静。
这种强度，尸体灰烬都不会留下一点，就算留下活口，也没有送往审讯室的价值。
周边仅剩的稀疏树木被狂风吹地弯下。
长老对着直到余波平息，也没能直起的树木叹息一声。
“就算很强，你也只有一个人啊。”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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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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