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在老式柜子前来回摸了几遍。
书房外的灯暗暗地开着，等照进来的时候已经暗得快看不见了。书柜前面更是漆黑一片。他就着能把人看瞎的光慢慢摸索。
他脑袋里其实是空的，有几个瞬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
平时在游戏里能飞速运转的大脑，在此刻却像糊了一层雾，他忘记了自己是从哪一排开始摸的，甚至怀疑自己的手现在放着的这一格是不是已经摸过好多遍了。
最终胳膊无力地垂落下来，叹息静静地融入黑暗中。
男生的背影在柜子前停了很久。曲星垂眼看着虚空，一直看到眼前的黑更黑得更浓郁，才缓缓眨了下眼，转身去开灯。
开关设计的位置很不合理，藏在两排大柜子隔开的角落，小时候来这间屋子，奶奶都会叫他钻进去把灯开开。后来长大了钻不进去了，就是奶奶伸长胳膊使劲够着开。后来他长得更高了，这灯就又由他来开了。
曲星找到那个角落，胳膊一伸拍开了灯。
书房的景象瞬间一览无余。
很古老的装修，所有东西都是木质的，书架和柜子的每一层都摆满了书，巨大的木质书桌旁有三把椅子，一把大木椅，一把小木椅，还格格不入地放着一把电竞椅，以及两台电脑，其中一台的款式已经很旧了，几乎没办法用，不过从来没人想着扔。
他从小就窝在奶奶旁边打游戏。
看着这间将近一年没仔细看过的房间，曲星飞快地眨了几下眼，忽地背过身去。脑门靠着书架不动了。良久，曲星才行动缓慢地找到某一格书架前。从上面抽出那本布艺绣花的本子。
第一页写着：星星日记
是奶奶的字迹。
日记的前半本他都已经看过了。从后面往前翻有二十页，写给过生日的他。奶奶在他很小的时候写的。每年只能看一页，绝对不能多看。以前奶奶一定要在他旁边盯着翻，虽然曲星是个很遵守游戏规则的小孩，其实根本不用盯。
曲星把本子倒翻过来，仔仔细细地搓着页脚，看到19那个数字的时候才停住，慢慢翻开。
祝奶奶的小星19岁生日快乐。
让我想想啊——19岁的小星，会长成什么样子。之前奶奶说了小星十八岁的样子，再长一年的话，就已经当了整整一年的大人啦。不过奶奶不希望小星变成大人，大人不是真正的大人，大人是演出来的。小星只要健健康康——千万要健健康康，一点都不可以亏待自己的身体。要像现在一样爱笑——不爱笑也可以，做个酷酷的小男生。
奶奶很期待呀。如果19岁的小星不在奶奶身边，一定让奶奶看看小星现在的样子。
日记最后一行写着小字：生日礼物在第三列最高的那一格呦~
曲星抬头看了看，无语地笑了，这么高放上去的时候也不怕摔了。
他拖过小时候坐过的那把小木椅，踩上去够。那一格已经顶到了天花板，他踩着凳子都得踮脚，真不知道奶奶怎么放上去的。
曲星往书背后掏，摸到了一个疑似小盒子的东西，用力抽了出来。
从椅子上跳下来，他先拿纸擦了擦，坐了上去，才郑重其事地掀开盒盖。
里边是一个手串。
很漂亮。
每颗珠子都长得不一样，蓝色，棕色，暗红，墨绿，黑色，彩色，刻着不同的花纹。
曲星把这手串拿起来看了看，闻到一股木质的香味，感觉它像奶奶自己做的。珠子中间穿着一小块银质的东西，时间久已经有一点发黑了，更显古朴。刻着很繁复的纹样，中间似乎有字。曲星还以为是什么六字箴言之类的东西，凑近仔细分辨了一下，才发现是开心两个字。故意刻得歪歪扭扭，显得跟经文似的。
曲星忍不住笑起来，这铁定是奶奶自己做的没跑了。
他把手串戴上，把盒子盖好，看了一眼盒子上面陈旧的痕迹，又找出来一个塑料袋套上仔仔细细包好，把盒子重新放回那格书架。
去厨房把所有东西都洗了一遍，曲星自己给自己做了一碗面，盘着腿唏哩呼噜吃完。对着碗瞪了一会，在现在就勤快地把碗洗了还是留着一会再洗之间纠结了两秒，选择先在原地坐上一会。
就这么盘着腿在椅子上坐了半个小时，他才慢吞吞地拿着碗去厨房洗。
凌印确实回去训练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干。看到曲星上线的时候微微一愣，抬手给他发私信。
Inhinl——怎么上线了？不是在家过生日吗？
njhduisnk——随便打打
Inhinl——怎么样？过得开心吗？
曲星撑着下巴出神，瞥到凌印的问题，手速飞快打了开心两个字过去，点进排位里等着。
过了一会，凌印又发过来一条。
Inhinl——要不要双排？
njhduisnk——中单和AD排？
Inhinl——那玩别的位置
njhduisnk——不会又要我辅助吧
Inhinl——你玩打野
顿了顿，曲星笑了一下，直接给凌印打语音。
凌印很快接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说你给我辅助呢！”曲星笑着说：“居然让我玩打野。”
凌印顿了顿：“我不太会辅助。”
“居然有你不会玩的？”曲星惊讶道。
“嗯。”
“我不信，那你玩一局。”
凌印：“……”
他动动鼠标，邀请曲星双排：“好吧，打得不好别喷我，我在直播。”
“你别污蔑我啊凌哥哥，我什么时候喷过人了。”
凌印瞥了一眼弹幕，心说是没喷过人，但显然连粉丝们都知道正确答案。
【Dazzling对辅助的压迫已经到连Wind都怵的地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从来没见过Wind这个样子】
【凌哥哥？你叫这么甜是想勾引Wind吗？】
【Wind脾气也太好了吧，让打辅助就打辅助？】
【小情侣之间的把戏罢了】
凌印玩辅助真的不多，一般都是补位到的。虽然他对自己的操作很有自信，但想想平时曲星对江霖的那些让人看不懂的要求，他还真没自信能让曲星满意，别到时候打得曲星心里不爽，那就太不值了，人家今天还过着生日呢。
但是玩了一会，凌印就发现曲星今天打得没有平时那么强的压迫感。帮忙挡了下伤害，凌印看看直播间弹幕。
顺手关掉麦克风。看向刚刚一直没有挂掉的通话页面——也不知道为什么曲星一直不挂。
“你今天打得有点随意。”凌印说。
“嗯……”曲星懒懒地盯着屏幕：“脑子转不动了。”
“嗯。”
俩人沉默起来。凌印有一瞬间的出神。
他觉得自己心情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第一次有机会给小男神过生日却没过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曲星的心情好像也不是很好。
但曲星说话还是跟平常一样，凌印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
过了很久，沉默的电话那头传来个喷嚏声。
“冷了？”凌印随口问。
“嗯。”曲星腾出一只手揉揉鼻子，“这个屋子好像有点冷。”
打得再随意，曲星还是强得可怕，只要队友不是太抽象，一般都赢得很轻松。
曲星打完一把直接退了出来：“你辅助不差啊，我就说你这种水平应该什么都差不了。”
凌印笑了笑：“行，能得到你的认可我就很满意了。”
“你干嘛~别这么说行不。”曲星笑着说完，顿了顿：“我不打了，太没状态了。”
“嗯，早点休息。”凌印轻笑一下，温声道：“生日快乐。”
手机那头沉默一会。
“好。”
凌印眉头皱了下：“拜拜。”
再见到曲星是第二天中午。
凌印起得早，已经在训练室待了一会了，听到背后的动静没怎么在意，直到余光瞥见是曲星的身影。
“早啊。”曲星带着一身浓重的晨露味坐到椅子里。
已经中午了。
凌印：“……早。”
这局打完，凌印没有接着排，低头刷了一会手机。等到曲星第一局打完，他才把手边的小礼袋推了过去。
“你的生日礼物，昨天没来得及给你。”
“啊？”曲星讶异地看了凌印一眼，再看向那个礼袋。
礼袋很精致，一看就很贵的样子。曲星伸手往里掏，里面还有一个很奢华的小盒子。顿了顿，曲星轻轻打开那个盒子。
“耳饰吗？”曲星把那个小东西拎出来。
“嗯。”凌印有一丝丝紧张，“我记得以前看你有一段时间很爱戴这类东西，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这么关注我？”曲星笑着瞥他一眼，再次看向手里的东西。
耳饰有两个，一边是简单的耳钉，似乎镶着红宝石一类的东西，看着就熠熠生辉，非常好看。
另一边是一个耳圈连着一个耳骨夹，耳圈上镶着同样红色的碎宝石，连接耳圈和耳骨夹的链子也不是普通的链子，密密地镶着碎钻，做工极为精致。
曲星对着它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凌印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越发拿不定主意。
过了好半天，曲星才偏过头，认认真真看着他：“谢谢队长，我特别喜欢。”
扫过曲星带了些湿气亮亮的眼睛，凌印嘴角翘起来。
“你是今年第一个送我礼物的人。”曲星说。
凌印一愣，看了眼他腕上的手串：“这个手串不是吗？”
曲星抬起手看了看。
“好吧，那你算第二个。”曲星笑着说。
凌印笑了笑，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曲星的脑袋，竟然被他给顺利摸到了。
停了一会，凌印收回手。
“你是不是……”凌印犹豫了一下。
曲星：“嗯？”
凌印道：“跟家里闹矛盾了？”
虽然从曲星之前说的那些只言片语来看，爸爸应该不是什么好东西，奶奶去世。最亲的人只剩个妈妈，也不知道有没有继父……或者别的家人。
要是过生日还跟家里闹矛盾，那小可怜就更可怜了。
曲星一愣，“没有啊，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你昨天，现在好像也有点，”凌印看着他说：“心情不好的样子。”
“……”
曲星轻轻“啊”了一声，“这么明显吗？”
“不明显，不仔细看都感觉不出来。”凌印眉头轻皱：“发生什么了？”
要是平时，曲星可能会顺嘴调侃他为什么看得那么仔细。但他只是眨眨眼，站起来走到凌印身边。
“队长，能抱抱我吗？”曲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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