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书禾笑吟吟地，睫毛扑簌簌颤，露出两颗虎牙。她的唇彩浅粉，配上脸上那颗小酒窝，显得格外明媚。
任谁看了都是无忧无虑，在爱里长大的大小姐。
她也抬眸看他。
第一次。
离他这么近。
他眼睛细长，眼眸深邃，单眼皮给人增添了丝冷感。却因下眼睑的黑色小痣稍柔和几分，倒更像是双深情眼。
她失了神。
片刻，回神。
她歪头，“不用谢，我走了哦。”
周亦憬点头。
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离，直至在走廊拐口消失，他才回眸。
手机恰好在此时亮起。
屏幕来电显示一串陌生号码。
可却又再熟悉不过。
是周君山。
他眉头微蹙，直接掐断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又响了。
还是周君山打来的。
响了一阵。
周亦憬拿起手机，挂断电话。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又来了个电话。
他接通电话，语气冷硬，不咸不淡，“有事？”
周君山语气很冲，“亦憬，我跟你说多少遍？要你会周氏企业你偏不听，现在倒去跟网红混一块了？”
没等来对方的解释，却先被一通指责。他漫不经心道：“啧，周氏企业？你不是有小三和儿子？”
电话那头的人彻底被激怒，语气杨了一个度，“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我再说一遍，你要是不回周氏企业，你那公司也别开了。”
周亦憬冷笑，没把他的话听进去半分，“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说完，他直接挂断电话。
推门进去。
陈知意从床上起身，语调有些急，“他刚才跟你打电话了？”
没说名。
但他们都清楚这个‘他’说得是谁。
周亦憬不想谈这个话题，点点头，“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陈知意嗯了声，话题又扯到温书禾身上，“你跟书禾什么关系？”
周亦憬不知怎么回答。
合作伙伴？
邻居？
又或者是朋友？
思索几秒。
他还是不知道该说哪个，依旧保持沉默。
陈知意了解他，如果只是普通关系，他肯定会直接说明。
可现在他却答不上来。
她冲周亦憬笑了笑，覆住他的手背轻拍了拍，“亦憬，其实你身边有很多关心你的人，你不是自己一个人。”
“有时候，你要多去关心了解。”
—
“你真打算这么做？”陆以之有些震惊，他了解周亦憬，这次周君山确实做的过分，“不过…你不怕他报复你？”
周亦憬没说话，额前的碎发盖住眼眸，整个人完全沉浸在喧嚣中。
他左手拿着透明玻璃杯，拿起酒瓶往里倒，直至半满。
“他？这都是他应该受的。”
陆以之点头，他对周亦憬家里的事多少了解些。
周君山抛妻弃子，宁愿逆着周老爷子的意思，也要把外面的狐狸精迎进门。其实刚结婚那几年，周君山和陈知意算是段佳话，郎才女貌、夫妻和睦。
可谁又能知道，婚后不过数年。
周君山就变了心。
从那之后。
周亦憬也变得沉默寡言、冷情冷性。
瞧见他一杯接一杯酒，陆以之立刻伸手夺过酒杯，“别喝了！要不要命了？”
真是奇怪？
他之前也不是没跟周君山发生过矛盾，可哪次成这样过。
“诶！我都快忘了，明天是你生日。”陆以之坐他旁边，缓和气氛。拍了拍手，几个腰细腿长的女人面带笑容走来，“今晚能让周总高兴，通通有赏。”
酒吧的舞女混迹多年，自是听说过周亦憬。
周氏继承人，在圈内出了名的难搞。多少女人前仆后继，却没换来他一眼。
即使这样，她们也心甘情愿，毕竟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是例外。
哪怕飞蛾扑火。
一个酒红格吊带的女人率先坐在他旁边，腰细腿长，唇彩嫣红。眼睛似是淬了蜜般勾人，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周总，让我们几个姐妹陪陪你。”
周亦憬习惯性蹙眉，居高临下看她。
那唇彩红的发艳，和她较为相称，算不上难看。
可不知怎得，他却想起了那颗虎牙和浅粉的唇彩。
他一愣。
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
片刻，那女人笑容甜美，手已经从肩膀慢慢往下滑。
他一顿，眼神闪过一丝淡嫌，冷声道：“拿走。”
陆以之看他是真黑了脸，朝那人摆手，示意她离开。
周亦憬侧头看了眼陆以之，眼神一贯冷漠，“没有下次。”
说完，他快速把外套脱下，像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嫌弃地抛向他，“你喜欢这种，你拿走。”
陆以之尴尬搓搓鼻子，心虚道：“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想让她们陪你解解闷。”
周亦憬冷冷扫了他眼，“我不需要。”
啧…
还真是个冰山。
陆以之仔细打量他两眼，越看越觉得他要单身到老，不禁惋惜感慨，“你这也是真不开窍，要我说你就赶紧找个女朋友，我看温书禾就挺好，网上好多人都磕你俩CP。”
沉默的男人终于有了反应，问道：“什么？”
陆以之作为好兄弟，自然是留意他所有的动向。微博上他们俩的热搜都被他截图存下来，他点开相册，举起手机递给周亦憬。
#话痨冰山别太配#
#原地结婚买买买#
#眼神真的不一般#
#这俩人绝对是真情侣#
“诺，抖音上还有你俩视频呢。”陆以之啧啧两声，不禁感慨，“长得好看就是爽，露露脸就有这么多粉丝。”
周亦憬轻哦了声，眼神平淡无波，似绯闻话题的主角不是他般。
“不过话说回来，温书禾长得不错，你玩玩呗。她们那些网红不都见钱眼开，给点钱完全没底线。”陆以之神色飞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完全没察觉到，身旁的周亦憬已经变了脸色。
等他话说完，才发现身旁的人安静了很久。
意识到不对，扭头看。
周亦憬面色阴沉，周身戾气很浓。虽是和平日没多大分别，可他了解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缓了半晌。
他嗓音很冷，扫了他一眼，“别拿她开玩笑。”
说完，起身离开。
陆以之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才堪缓过来。
一个大胆又不可思议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不是吧……
难道他真喜欢温书禾？
*
十二月末，晴。
昨天深夜，温书禾收到了周亦憬的微信，今早的拍摄往后推迟几天。一整天都没事干，她倒也乐得清闲。睡了个回笼觉，直接睡到了傍晚。
平川每年都会在市中心的解放广场举办烟花晚会，她和季舒涵上个就约好今晚一起看烟花。
床边的手机时不时传来季舒涵的轰炸，她回了条语音。两人打算去吃饭，再去市里逛一圈，最后去解放广场。
收拾完，准备乘电梯下楼，却撞见了周亦憬。
他迈步走出电梯，和温书禾打了个照面。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满身酒意，神色很冷，眉目间满是疲惫。丝毫没有跨年的欣喜，似是被整个世界隔绝。
孤独又单薄。
想到昨晚的事，她心尖一颤，有了几分猜测。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
气氛逐渐变得诡异。
温书禾轻咳两声，想找话题盖过这气氛，可憋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
她知道。
周亦憬大概不愿在这时看见她。
虽然相处不多，她也了解。他是个自尊心很强又很高傲的人。
这类人，最讨厌别人窥见他的脆弱。
可偏偏，她在他面前。
又偏偏，她不止一次瞧见他的脆弱。
她心口有些发闷，垂眸。却看见他右手指节处混着玻璃渣，还有小血珠不停往外冒。
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拉过他受伤的手，语气焦急：“你手怎么了？得赶快包扎下，这样明天肯定会感染的。”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周亦憬目光扫过她的手。
温书禾意识到两人拒绝太近，立刻松手，往后退了一步，嗫嚅道：“那个……我只是想看看你手，没别的意思。我家里有消毒水，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心，他下意识就是拒绝，“不用。”
……
空气滞了两秒。
温书禾似是没察觉到他的冷漠，别有耐心，“你这个不包扎明天肯定感染。季舒涵之前被玻璃扎了，没清理，第二天手指肿得跟苹果一样，丑得要死 。”
周亦憬刚想拒绝，可垂眸看到她那双鹿眼，心似慢了半拍，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温书禾见他没拒绝，立刻小跑回家，嘴里还念念有词，“等我，马上来！你千万别走。”
不到一分钟，她抱着一个医护盒出来。
温书禾先拿酒精消毒，再用钳子把玻璃渣一个一个挑出来，最后用绷带止血，“呼，终于弄完了，血算是止住了。”
“走吧。”
“去哪？”他问。
“医院，你这肯定要让医生看看，我只是帮你止住血。”
“那你刚刚为什么用绷带缠住？”
温书禾没想到他这么问，还能因为什么？
止血呗。
她想了半天，瞧见他认真的神色，最后打趣道：“想让你体验一下我的包扎技术，我可是专门学过的，是不是很好。”
周亦憬盯着右手怪异的蝴蝶结，无言。
*
包扎完，两人并肩走着出了医院。
医院处于市中心，不远处就是解放广场。广场内聚集了不少人，都在迎接新年的到来。
医院门前站了个中年妇女，手里拿着一堆气球，红的粉的都有，“美女帅哥，跨年了，买个气球吗？在市中心的解放碑许愿很灵的。”
很灵，听到这温书禾二话不说就买了两个气球。
“给你笔，写下新一年的愿望吧，来年胜旧年。”温书禾递给他笔，自己也在红色气球上写下新年愿望。
周亦憬从不信这些，到最后总事与愿违。
很多年他都没再许愿，包括生日。
刚接过笔时，他不知道要写什么甚至有些排斥，但看见温书禾的笑脸，还是缓缓写下六个字。
一分钟后。
温书禾拿着写满字的红色气球给周亦憬看，红色气球被黑色大字占的满满登登：
家里人岁岁平安，无病无灾，身体康健！
新的一年，发大财，万事顺！
气球的最下面还有一行很工整的小字，像是最后没地方硬塞进去的：
周亦憬和温书禾天天开心！
周亦憬呼吸一滞，好半晌都没缓过神。
“我能看看你写的吗？”温书禾有些好奇朝他说。
周亦憬迟疑两秒，嘴角微抬，似是若有若无笑了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声音有些哑，沙沙的，但却多了分耐心。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一句话就直接把人拉到千里之外。
他刚刚是笑了吗？
这个大冰山，居然笑了。
回过神，她终于想起来回他的话，被拒绝她也没恼，依旧笑吟吟地，“没关系，等你实现跟我说喽！”
“说不定明年我们还能一起跨年，到时候还可以一起放气球。”
距离跨年还有五分钟。
周亦憬站在她身侧，眼神无波澜，更没什么多余的欣喜。
她侧头看了他眼，他觉得他好孤独，好像没有事能牵动他的情绪。
有时候无聊，她总会想。
他这种人爱上别人会是什么样呢？
或者说，他会爱上别人吗？
时间逐渐流逝，新的一年悄然来临。
他们还是站在医院门口，没往中心广场走，但还是能感受到广场热闹的氛围。
越来越多的人拥到广场中央，手里牵着气球，都翘首以盼等待新年的到来，在最后的一分钟，不少人都开始倒数。
“5——”
“4——”
“3——”
“2——”
“1——”
“新年快乐！”
“咻”的一声，无数烟花往天空攀升，在黑暗的夜空散出靓丽的景色。
两人距离很近，她甚至能在他漆黑的眼眸中看见她的倒影，猛地心像是被无形的细线轻扯了下。
周围人声鼎沸，而他们身边只有彼此。
温书禾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喊了一声，“不对！”
周亦憬侧头看他，“怎么了？”
“今天是不是你生日，或者说一秒前是你生日？靠！我竟然给忘了，连生日祝福都没给你说。”
“你等等。”
她说完面朝向他，抬眸，看着他思索了几秒，“…新的一岁，周亦憬天天开心，无灾无难。对了，你要多笑笑，我外公常跟我说，我运气能这么好，就是因为我爱笑。”
话说完，她牵起周亦憬的手，手心向上。她的指尖轻轻触及他的掌心，顿了几秒，“好啦，我把我的好运分给你一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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