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殷监管新婚的时候,我们的十二常领就商议说今次的比翼照岁宴,一定要请您也一道来。”
喜鹊看着在地上跳的时候很蹦跶,讲起话来却稳当。
殷潼也没有否认,只是答了一句:“嗯。”
喜鹊又继续说道:“只可惜罗监管出了意外,所以这一次只请到了您。”
那接待人员是个脸型瘦长的青年男人,头发梳得很整齐,可能还抓过发型。
黑亮的眼睛扫过程韶,笑道:“邀请函里没有说清,还好您携了夫人一同前来。”
李拥熊手里端着盆栽,眉毛都抬高了。
程韶也没有驳双方的面子,原本她只是挨着殷潼站着,听这么说,又挽住了殷潼的胳膊。
“怎么称呼。”殷潼说道。
喜鹊:“嗯?”
殷潼:“你叫什么名字,你总有个名字。”
“您叫我阿喜就好,”喜鹊似乎没有想到殷潼会这么问,又笑了笑,才说出自己的全名,“见雀喜。”
殷潼说道,“见是个古姓。”
见雀喜笑道:“殷监管好见闻,祖上确实是姓姜的,旁支才改的见。”
“阿喜你好,今天徐术和乌随云不来?”
见雀喜说道:“明日的比翼照岁宴,徐常领和乌常领会到场的,到时十二常领都会来,筵席之后再办正事。”
“现在外面是黑夜,先带各位去歇脚处了。”
见雀喜一挥手,那只手臂变成黑色的翅膀,地上展开了一辆行李推车。
他一一接过他们的行李放好,最后来接李拥熊手里拿一盆兰花。
李拥熊躲开:“不用,这盆花还是自己拿着踏实。”
盛川的妖灵管理局跟江渝的管理模式不同,妖灵管理局一般都是人类当局长。
但是盛川的上一任局长过世以后,就再也挑不出来合适的人选了。
鸟类种类多,习性也多有不同,又都是心傲嘴毒的,互相谁也不服谁,见面就打架。群鸟无首时,就一地鸡毛。
后来他们商议决定,将住民按照习性、亲缘分为十二支,每一支最终选出来了十二名常领。
之所以叫常领,其实很字面,鸟群中都是以领头鸟为尊,常领就是这群鸟中经常领头的那一只。
这十二名常领后来一直共治着栖云鹊都,但是现在十二常领里占主导地位的,是鸦科的那一位。
不过规矩放在那,十二常领仍旧是平级的。
-
被叫成夫人没有反驳的直接后果,就是见雀喜只给他们两个安排了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很大——都不能说是房间了,像总统套房。
从阳台望出去,还有云山雾海,山巅像是水中的岛屿,而鸟雀是云间的鱼。
床很大很软很舒适。
但是只有一张。
而且除此之外,沙发是红木的,椅子很明显不能睡人,地面是一整块能照出人影的光滑石板。
程韶:……
等外人都走完了,程韶推上自己的行李箱:“我去跟辛黎兰一个房间。”
“辛黎兰怕吵。”殷潼说道。
哦对,辛黎兰每天**点钟就睡了。
这一次更是直接睡成了盆栽。
盆栽又没耳朵,应该不怕吵吧,程韶继续往门外走。
“她睡着的时候梦游会用叶子和根系扇人。”
从阳台外适时地传来什么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程韶:“隔音……隔音这么差的吗?”
殷潼:“床给你,我在哪里都能睡,快去洗漱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去比翼照岁宴。”
“比翼照岁宴就是你说的那个酒会吗?”程韶问道,“但不是说先领婚契。”
“在鸟类中,金契比婚契效力高,”殷潼说道,“特别是鸟类中绝大多数都是一夫一妻制,跟雌鸟结过金契的雄鸟,以后如果被抛弃了,就永远都不会有人要了。”
程韶:?
殷潼又靠近了些:“你在疑惑什么,我跟鸟类算同族的,跟鸟类的亲缘关系更近。”
程韶:……还装呢。
先把搂腰的爪子撒开。
-
这个酒店还是挺人性化的,窗帘遮光很好,虽然外面一览众山小的风景很好,但是程韶还是需要黑暗才能睡觉的。
那张床真的很舒服,程韶一个人睡在中间,整个人陷进去,感觉腰都被好好地承托着,全身都很放松。
这床垫什么牌子啊,回头给家里也换一个……
她这样想着,意识却慢慢地滑入了梦乡。
……
水淋过脸颊。
她的头发被水浸透了,抬头看到无尽的天。
天空被阴云笼罩,雨水不断落下。
她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山间。
之前她没有发现,昨夜爬山后,她才认出来,那些被浸泡在水里的花草,原来是鹊山道旁最常见的祝余草。
那些会在夜里发着淡青色光指引方向的小草,却不知道被什么压断、摧折,葬在了泥水中。
程韶又往山上跑了一段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见到脏污的泥水向下奔流。
她往山下跑,终于见到了那一条像是被摧折的祝余草一样被浸泡在泥水里的小白龙。
她颤抖的手摸摸他的身体,他死掉了,皮肉已经完全卸力了。
那水洼很深,他的脑袋在哪里?
被淹没在水里,一定很难呼吸吧。
程韶淌进水里,顺着那已经冰凉变黏的长条往前摸。
他的脑袋在哪里,要把他的脑袋找出来,他的身体这么完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没准还有救呢。
她一直摸着,突然摸到他躯体上有一个坑,摸起来跟旁边鳞片覆盖的地方不一样。
她把那一段捞起来,很重,花了她很多力气。
她看到他雪白的鳞片中间,缺了像掌心那么大的一片鳞,只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
他浑身雪白,像冬日里刚积好的新雪,干净漂亮。
只有缺了那片鳞的地方,鲜红鲜红的,就好像他手腕上的伤口。
愈合后就长成那样,但是就是看起来下一秒就会流出血来
他不是受到攻击会自动覆盖鳞片吗?
谁这样伤他。
还是说,这根本是他自己拔的。
逆鳞,是龙身上最硬的鳞片。
若是缺了逆鳞,便有了软肋。
这个位置,是逆鳞。
关于龙的逆鳞传说千万种,他是哪一种,他怎么丢了逆鳞?
程韶早就想过,那么多人说殷潼没有以前强了,力量衰弱了,殷潼自己也承认得很坦然,他是丢了什么吧。
但是真的看到那层没有覆盖鳞甲,鲜红柔软仿佛没有覆盖皮肤的那层皮时,她依然感觉心疼。
心脏木木的疼。
从心脏泵出的血仿佛混入了什么尖刺,刺得她四肢百骸都疼。
程韶轻哼一声,醒了过来。
房间里还是黑暗的。
她还是觉得疼。
倒不是胸口疼,胸口现在一点都不疼。
程韶努力感受着。
是肌肉酸痛。
程韶:……
糟糕,是太久没有运动,昨天爬了一夜的山,今天睡醒一觉肌肉拉伤了。
重眀鸟也累了,年纪小就爱睡觉,还在呼呼大睡。
程韶开门出去,听到殷潼在厨房里。
殷潼在用平底锅煎蛋饼,闻起来好香。
厨房外面对着的也是一片浓厚似海的云雾。
“快好了,”殷潼回头跟她说道,“你先去坐好。”
程韶靠到灶台边:“你一直没有睡?”
殷潼:“嗯,睡了一会儿。”
他盘客厅地板上睡的。
这地板打磨得亮晶晶的,一整块特别完整没有地缝,他一进门就看上了。
但是不雅,不能被她知道。
程韶看看外面跟擦过似的干净的地板,又看看沙发,那沙发上放着一床被子,他应该是在沙发上睡的,但是那沙发硬,他应该是没有睡好。
程韶小声说了句:“同床共枕又没关系。”
殷潼:“我不睡床没关系的。”
几番邀请推脱。
他越是拒绝,越是没什么表情,程韶就越是想撩拨得他有表情:“今晚圆房,睡不睡?”
但是程韶讲完就后悔了。
怎么又讲没羞没臊的话了。
这样口无遮拦,还是仗着殷潼宠她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以前天不怕地不怕的,现在也变成了需要在熟悉的环境,被熟悉的味道包裹才能安心的人。
好在殷潼还在关心她的胃,把那炸蛋卷从锅里拿到盘子上,笑道:“今天还有事,先把你肚子喂饱再说。”
话都说到这离谱的份上了,程韶端过盘子去桌上吃。
但是那煎蛋饼入口却是很咸,好像放多了盐。
殷潼端着另一个盘子出来,看到程韶的表情:“怎么了。”
奇怪,殷潼做菜从来没有做咸过。
殷潼:“是咸了吗。”
他用筷子掐了一点,尝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程韶:“没关系,只咸了一点点,好吃的,我之后多喝点水就好了。”
殷潼说道:“不,咸了很多,你别吃了,这份放着我吃。”
程韶一直说没事,但是殷潼坚持一定要再做一份。
再做的这一份非常淡,就好像没放盐一样。
程韶也没跟他说,怕他再谋杀三个鸡蛋。
只是一直借口殷潼碗里的更好吃,用他那份咸的,配自己这份淡的一起吃。
-
比翼鸟,只有单侧有翼,只有与伴侣在一起时,才能一起扇动翅膀迎风翱翔。
他们鸟类认为,夫妻之间,应当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所以新婚的夫妻在定契后,都会在比翼照岁宴上领到两枚变形丹,变成比翼鸟上天翱翔。
他们到了那个传说中的酒会。
栖云鹊都的别处都是森林覆盖,唯独这处要办宴会的高崖,一棵树都没有。
突兀得像莲叶上的一颗水珠。
山峦像是被玉石雕成的,连绵的山峰间建着连桥。
此处宴会,对面是另一处更高的山崖。
传说一起飞过对面山崖顶上岁月照岩的爱侣,以后的婚姻生活会幸福美满。
他们走在山峰之间的连桥,云像是水一般有起伏波澜,里面有游鱼的影子。
“你们神木夜都在天空里放灯,”阿喜跟她介绍,“我们栖云鹊都,在云海里养鱼。”
神木夜都一样,登记在此处的鸟雀,会在玉山云池里拥有一条自己的鱼。
云池的周围的森林里,不时有鸟雀飞起,在空中追逐打闹,宴会的主峰已经热闹了。
大概是地面太白,天光太白,程韶沉迷在美景里忘了看脚下,她不小心被一步台阶绊了一下。
手握住旁边的白玉栏杆,程韶忽然在脚下看到了血迹。
再抬头,她看到血红色的天空,鸟雀在空中凄厉鸣叫,像失事的飞机一样坠落。
她想起飞机被劫持的那一晚。
有血雨落在她脸颊上。
反派蓄力中。[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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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栖云鹊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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