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庭，二楼包厢。
厚重的大门紧闭，可门口的服务员依旧能听见里头的喧闹。
圆桌前有十余人，定睛看去，只薛韵一人端着酒杯站着。
嘴角上扬的弧度保持太久，渐渐有些僵硬。她快笑不出来了，扫视着眼前的一圈人，看着他们不安好意的眼神，端持酒杯的手又紧了几分。
“黄总，您看……”
身侧男人起身，粗粝的大掌划过薛韵手背，随即她的手上一空。
原本的酒杯被推搡着递送到嘴边，杯沿若有若无地轻蹭着她的下唇，带走些许口红。
“小韵啊，这酒哪是端在手里的，你不喝我们怎么能看出你的诚意呢？”
犹豫片刻，薛韵道了声“好”，随即一饮而尽。
耳边传来众人的起哄声，黄启尤为兴奋，大笑着拍打她的肩膀。
“来来来。”
还没来得及放下的酒杯又被他一把夺了过去，源源不断的为她斟满。
薛韵推搡着，试图将椅子上的简历递给他，“黄总，您可以先看看我的简历。”
“我学舞有二十多年了，这出《吉赛尔》我练习过不下千遍，如果您……”
“诶，这些东西待会儿再说，你把大家喝开心了，咱们慢慢谈。”黄启扫了众人一眼，“你说是吧？李总，林总……”
白酒在胃里火辣辣的烧灼，薛韵紧攥着那几页纸，硬生生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
又陪着喝了几杯，可依旧不见他们聊起正事。反而是依次敬了一圈酒，薛韵的意识开始模糊。
“有点烧胃，黄总，我先去一趟厕所。”
作呕吐状，薛韵顾不上其他，快步走到大门口冲出去。
顺着服务生手指的方向，薛韵绕到了角落处的洗手间。
说想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待在里面让人喘不过气罢了。
想起出门前施岚嘲讽的神情，薛韵气不打一处来。
狂往脸上泼了些水，薛韵抬头看向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眼圈发红。
鼻头一阵酸楚袭来，薛韵赶忙仰头扇了扇，将那抹情绪压了下去。
不委屈，不委屈，这次能拿到机会就有出头的可能了。
薛韵深吸几口气，抽纸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转身向包厢走去。
“怎么了？”
“没事。”
身穿休闲套装，戴着口罩的男人顿住，极速捕捉前面那个快要消失的背影，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熟人？”林禹初不放心他，亦跟了上去。
“嗯，好像认识。”
男人停在包厢门口时，门还没来得及关，那两个字便顺着黄启的声线飘到男人耳中。
听到熟悉的名字，男人的身躯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可最终还是止步门前。
包厢内的男人开始大放厥词，伴随着一阵阵嘲笑，让门外的人听了个仔细。
“薛韵，你是二十七不是十七，还装什么清纯学生呢？外面能跳的人多了去了，我给你脸让你来争取这个机会，不能喝也得给我喝。”
“什么狗屁简历？”清晰的一声脆响，那叠纸摔在薛韵脸上。
薛韵再也挂不住笑，她茫然地环顾着那圈人，眼神渐渐冰冷。
“薛韵，不是当年了。”施岚轻蔑地笑了笑，“我都在这想给你机会呢，谁叫你这么不争气。”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是我叫黄总考虑考虑你的，毕竟你也算是个可敬的对手嘛。”
施岚依旧挂着虚伪嘲弄的笑，仿佛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手心传来疼痛感，可薛韵却继续加大力道。
淬了冰的眼神死死瞪着施岚，薛韵不断在心里暗示，这才忍住没冲上去撕烂她的嘴。
“所以这次是你了？”
“当然……”
“那还得看你表现。”黄启截住施岚的话，上下打量着她，“说实话，论形象还得是薛小姐更胜一筹。这次以棠出了点意外，我总得保证我的钱不打水漂吧。”
黄启不怀好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在众人面前掏出一张房卡扔到薛韵怀里。
房卡应声落地，发出清脆声响，仿佛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你什么意思？”
“还不明显吗？”黄启猥琐地摸了摸下巴，睨了眼地上的那张卡，“还不捡起来？你不是说你跳的好吗，今晚来我房间跳。”
薛韵突然笑出了声，弯腰的瞬间，包厢里的调笑骤然大了几分。
“你要是跳的让我满意……”
“靠！”黄启捂着被房卡扇过的那半边脸，面目狰狞看着她，“薛韵，得罪我你知道什么下场吗！”
语气里满是警告，可事到如今，再待下去也只是徒受屈辱罢了。
薛韵不想过多纠缠，拿起包准备走人。
“我让你走了吗？”黄启一把拉过她的手，生猛地将她扯回去。
薛韵不及反应，一杯满满当当的酒便从她头顶浇了下去。
夏日的裙子衣料单薄，被酒浸润后隐约可见身下的风景。她大叫一声，慌张地捂住胸口。
突然，大门“砰”地一声打开，林禹初踉跄几步进来，尴尬地站在众人面前。
“小……小林总？您这是？”
意外到来的客人使包厢安静下来，几位识人的老总着急忙慌起身去迎他。
“您怎么？”
出场有点尴尬，林禹初轻咳几声，不动声色瞟了眼隐匿于门口角落的身影。
“我在外头听着声音熟悉，就想着进来看看，谁想到这服务生也不提醒下，门开得突然了些。”
林禹初快速扫了眼薛韵，抬步挡在她的身前，“你们这是？”
“聊项目呢……聊项目。”黄启尴尬地搓了搓手，“让您见笑了。要不赏脸喝一杯？”
林禹初没回应他，转身问薛韵：“走吗？”
“啊？”薛韵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相关信息。
可无论怎么想，自己似乎都没见过这人吧？
难道是暗恋她的哪个无名人士？
看着众人对他的态度，薛韵也顾不上那么多。
“走！”薛韵抓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林禹初被拉扯着又踉跄了几步，接着风一般的消失在众人面前。
包厢里的人面面相觑，黄启看着那张掉落的房卡，一时心跳加速。
“喂，我说，你还要牵到什么时候？”
薛韵定住，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拉着男人走到了酒楼大门口。她松开男人的手，不自在地将头发拨到胸前，随后清了清嗓子。
“谢谢啊……不过你的追求我还需要再考虑考虑，毕竟——我好像不认识你。”见男人表情怪异，薛韵明白过来，“要我的电话是吧？呐。”
她从包里摸了摸，随即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他手里，“再联系吧。”
“不是……你……”林禹初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名片，“我压根不认识你啊。”
“不认识你救我？”薛韵自信地指了指那张名片，“微信同号，不谢，就当是报答你救了我吧。”
林禹初目瞪口呆，无语地锤了锤胸口。
刚想告诉她真相，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显示着“川”。见他接起电话，薛韵摆了摆手，随后先行离开。
看着她潇洒的背影，林禹初声音冷得可怕：“你死哪去了？”
“转身。”
楼梯下方隐约可见一个高大身影，林禹初挂断电话，怒气冲冲走过去。
“沈见川，你有病吧？你刚刚推我干嘛？”
“不小心。”
“不小心？那牛劲你和我说是不小心？”深吸几口气，他接着道，“还有你那个可能认识的熟人，简直了，有够自恋的。”
他将手里的名片拍在沈见川胸膛上，模仿起薛韵刚才的神情语调：“微信同号，不谢。”
沈见川也不恼，接过名片摩挲了几下，随后不动声色地放进裤子口袋。
“不漂亮？”
“那……那倒也不是。”被这么一问，林禹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别想。”
“什么？”
“你家老爷子给你挑好了，别乱想。”沈见川踱步往楼上走去，“该去办正事了。”
林禹初马上回过神来跟上去，被这么一耽误，正事差点都给忘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去，林禹初依旧喋喋不休，“你倒是没看见，你那熟人还是有点惨的。一堆肥头大耳的男人围着她，胸口都湿了一片。”
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比划比划胸前。
“不过你怎么不自己进去啊？”
“能有你面子大？”沈见川轻笑，停下脚步回看了他一眼。
两人再次抬步时，对面忽然乌泱泱的来了一群人。
看见他们，那群人停下脚步。
沈见川视若无睹，面无表情走过去，狭小的过道不及，不小心撞了下为首的男人。
两人没留下一个眼神便径直穿过人群，黄启见林禹初没搭理自己，还在小声喃喃着“小林总”，却都被嘈杂的人声掩盖过去。
*
薛韵其实早就对这次选角不抱希望，安静了几天，想到没被黄启针对已经是万幸。
这天照常在舞团练舞时，谁曾想黄启又给她打电话了。
薛韵害怕是兴师问罪，干脆不接。
可这人似乎是较上劲了，生生打了半个小时。
“黄总，有事？”
“可算是接了，小韵忙着呢？”
“没黄总忙。”
“你还是这么幽默。”黄启干笑几声，再无后续。
“有事说事。”
“那天的事是我做得过分了些，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简历我后来看了，要不赏脸这周六过来面试一下？绝对正规。团里的教练还有其他投资人都在。”
薛韵顿住，为黄启突然转变的态度不解。
这……难道是那天那个男人？
“黄总不是把我Pass了吗？怎么？”
“你看你，还生气呢？周六、周六我当面给你道歉好吧。”
“那也行。”薛韵淡然地摆弄着自己的指甲，“就这样吧，挂了。”
“等等，等等。小韵，我是之前不知道你和小林总还认识呢，你看你，也不说。那天……小林总是不是有些生气啊，我看他后来都不搭理我。要不周六你把他也叫来？我给你们诚恳道歉。”
果然是他。
薛韵轻咳几声，语气散漫道：“到时候看吧，他倒不一定有时间，改天我和他说说。”
“诶，好好好。你可要记得啊，把我的歉意带到。周六、周六记得来面试啊。”
薛韵挂断电话，不屑地看了眼刚才的通话记录，轻笑出声。
想到黄启提到的男人，薛韵不禁又犯难了。
怎么几天了也不见加她？没那意思？没那意思帮她干嘛？
薛韵烦躁地打开百度想查查此人，却又不知从何查起。
“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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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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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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