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成绩公布那天，整个高二年级办公室的气氛格外凝重。邱秋站在成绩表前，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七班的排名：年级第二。
虽然邱秋要求作弊学生按零分处理，但只凭蒋肆的一面之词又不能妄自武断，学校说是成绩不用作废，但要求班主任严肃处理，加强教育。
“邱老师，你们班这次又是‘稳定发挥’啊。”数学组的张明远端着保温杯走过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比上次进步了六名，值得表扬。”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轻笑。邱秋感觉脸颊发烫，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努力？”物理组的贺老师推了推眼镜，“邱老师，你知道你们班这次物理考试有多少人是在八十分以上吗？选择题错都错得一模一样，连解题步骤都分毫不差。”
邱秋猛地抬头，尬笑两声：“是吗？”
有的老师意味深长的啧啧了两声。
“邱老师，你真以为老张是在夸你呢？”一个女老师端着玻璃杯踱步过来，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揶揄，“你们班这回作弊的太明显了，要不是你们班教室的监控坏了，这么严重的作弊行为肯定要被全校通报批评。”
邱秋讪讪点头：“……我知道我们班这回的成绩是靠作弊得来的，要不是我们班的蒋肆同学来向我举报，我还真以为他们这次考试都被文曲星附体了。呵呵……”
“蒋肆？”王琴正在写教案，听到蒋肆的名字抬起了头。“邱秋，你知道吗？那个蒋肆，这次数学考了零分。”
邱秋再次羞得低下了头，忍不住心想：“我看了成绩单了我能不知道吗……”
“我教了二十年书，还没见过选择题连蒙都全错的学生，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真不知道是运气差还是真的运气差。”
办公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轻笑。邱秋转过身，把成绩单拍在桌上：“王老师，您别忘了，我们班许望可是年级第一。”
“一个许望能拉得动四十多个拖油瓶？”张明远插嘴道，“这次月考，你们班一半的学生作弊，真是创了年级纪录。”
邱秋的耳根烧了起来。她记得上学期期末考试时，七班后排几个学生传纸条被巡考老师抓了个正着，这事已经成了各科老师茶余饭后的笑料。没想到现在更是让邱秋颜面扫地，让七班成为了全年级名副其实的靠“实力”夺得了年级第二宝座的班级。
“邱老师，”李国辉表情严肃地走过来，“这件事必须严肃处理。作弊不仅影响公平，更败坏学风。”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邱秋背上。她深吸一口气：“我会处理好的。”
“处理？”张明远摇摇头，“邱老师，不是我说你，七班的问题不是一天两天了。纪律松散，学风差，现在又出了作弊这种事……”
“我们班又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邱秋突然提高了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她自己也愣住了，随即调整语气：“我是说，七班的学生都很聪明，只是需要正确的引导。”
“聪明？”王琴冷笑一声，“除了许望和排名前十名的，你们班还有几个能看的？那个蒋肆，整天睡觉，考试全靠蒙；赵明那几个，成天惹是生非，不交作业，不是逃课就是打架……”
邱秋握紧了拳头：“王老师，请不要这样评价我的学生。”
“那好，”张明远突然来了兴致，“邱老师，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不如我们打个赌？”
“什么赌？”
“期中考试，如果你们班能不靠作弊进年级前五，我请你吃一个月午饭；如果被抓到作弊了……”张明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得在教师大会上承认自己管理不善。”
办公室里一片哗然。这个赌注对年轻教师来说几乎是羞辱性的，还是班主任，但邱秋没有退缩。
“成交。”她挺直腰板，“不过条件要改一改。如果我们班进前五，不只是张老师，在座的各位都要在教师大会上承认七班是优秀班级。”
老师们面面相觑，最终都点头同意了。邱秋转身离开办公室时，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年轻人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下课铃响过后，七班教室里的嘈杂声比往常更加热烈。蒋肆趴在桌上，校服外套蒙在头上，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直到邱秋的高跟鞋声在门口响起，教室里才骤然安静下来。
“同学们，”邱秋站上讲台，目光扫过全班，“相信大家都知道了这次月考的情况。”她的视线在后排几个男生身上停留了片刻，“作弊是可耻的，但更可耻的是，有人觉得我们七班注定是差班！”
许望正在整理笔记的手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讲台，发现邱秋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和其他老师打了赌。”邱秋的声音微微发颤，“期中考试，我们班要进年级前五！”
教室里一片哗然。林佳小声嘀咕：“怎么可能……”
“安静！”邱秋拍了拍讲台，“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从今天开始，我们要成立学习互助小组。”她拿起一叠纸条，“年级前二十名的同学，每人负责帮助一名后二十名的同学。现在，请后二十名的同学上台抽签。”
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后排几个男生互相推搡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赵明吹了个口哨：“邱老师，这不公平吧？凭什么让好学生管我们啊？”
“就是，”另一个男生附和道，“我们自由惯了，可受不了被人盯着。”
邱秋板起脸：“这是为了你们好。期中考试如果我们班能进年级前五，我请大家吃火锅。”
这句话引起了一阵欢呼，但很快又平息下来。毕竟，七班的学生自己心里清楚，年级前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现在我按名次点名点到的人上来抽一张纸条，抽到的人就是你的小老师。第二十名，卢薇薇。”
林佳像吃了软筋散似的趴在桌子上，“天哪！本来就没有什么学习的热情，还要被人管着学习！”
许望道：“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有人督促你学习，说不定真的会进步呢。”
林佳突然来了精神：“那我希望我抽到你！”
许望嘴角挂起微笑：“就算你没有抽到我，我也会帮你补习的。”
这次邱秋安排的学习互助小组是被迫的，有的人抽到了自己想抽到的人高兴，而有的则唉声叹气，哭叫连连。
“最后一名，蒋肆。”
他的同桌刘浩洋用手肘捅了捅他：“肆哥，叫你。”
“关我屁事。”蒋肆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重新趴下，却被邱秋点名。
“蒋肆！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上来抽签！”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走上台，随手从箱子里抽出一张纸条，看都没看就扔到了桌子上。
“现在所有人都抽完了，”邱秋拍了拍手，“期中考试大概在五月份初，那么这一个月的时间就请大家好好学习，一起努力，为我们班考进年级前五奋斗吧！”
所有人声音拖得老长地回了句“哦”。
“你看你们，让你们学习就跟要了你们命似的！”邱秋翻了个白眼，“同学们相信自己，我已经把狠话放出去了，你们得为我争气呀！不只是为了七班的荣誉，更是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应该庆幸，遇到我这么负责的老师做了个如此完美的决定！”
所有人异口同声道：“这个决定一点也不完美！”
邱秋尴尬地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营造一下学习氛围嘛！就算期中考试你们还是考砸了，但只要你们努力了我就不会怪你们，但前提是这一个月你们真的要努力哦！”
邱秋都这么说了，如果大家还是一蹶不振肯定会伤她的心，哪怕是做做样子也要满怀信心地喊出那一句：“我们知道了！”
邱秋听后欣慰地点点头，“我就知道我们班学生还是有斗志的！那我期待一下你们期中考试的好成绩哟！抽签的同学找时间到班长那里登记一下，然后班长把名单贴在墙上。”
邱秋走后，所有人像奄了的茄子。
“Q|Q对我们也太有信心了吧？”
“整个高二有十二个班，要考进前五太难了！”
“咱们班就许望拿得出手，不是垫底都不错了。”
“算了，先不说这个。你们抽到的小老师是谁呀？”
“我的是王静，你的呢？”
“我是周浩然。”
……
林佳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看到纸条上的名字后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不会这么幸运的抽到许狗你。”林佳转头问他：“许狗，你觉得你教的会是谁？”
许望停下笔，说：“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是谁来请教我问题我都会教他的。”
林佳凑到他耳边说：“希望你不要抽到赵明他们。”
许望耸耸肩，说：“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如果真抽到了他，是老师安排的任务，那我也一定会履行好我的职责的。”
林佳前排的刘浩洋展开纸条，脸色顿时变了。
“许望？怎么可能会是许望？！”刘浩洋瞪大了眼睛。
“我才不要被校纪委员管……”刘浩洋嘟囔着，眼珠一转，瞥见蒋肆桌上还放着他的纸条。
刘浩洋灵机一动，趁人不注意，迅速将自己的纸条和蒋肆的纸条互换了。
蒋肆还在睡，完全没注意到刘浩洋的小动作。
许望一个一个地比对，发现只有蒋肆还没有登记。
“蒋肆，”许望走到他面前，轻轻敲了敲他的课桌，“你还没有登记。”
蒋肆抬起脸，脸上睡了一大片红印。
“登记什么？”
“辅导小老师。”
蒋肆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纸条塞进许望手里。
“拿走，别再来烦我。”说完又趴下去了。
许望无奈地打开纸条，忽地惊讶了一瞬。
纸条上“许望”两个字赫然写着，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蒋肆，然后在纸上蒋肆的名字后写下自己的名字。
名单出来后，同学们都围上去看。
赵明夸张地拍着桌子：“哈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年级第一教年级倒数第一！”
林佳小声嘀咕：“许望，你惨了，蒋肆那家伙从来不交作业，上课就知道睡觉，你管不了他的，还会影响你。”
许望推了推眼镜，淡淡道：“那可不一定。”
——
名单贴出来的第二天，蒋肆就开始了他的反抗计划。
“许狗，你的‘学生’又不见了。”林佳戳了戳正在做题的许望，指了指前面空着的座位。
许望抬头看了一眼，推了推眼镜：“第一节什么课？”
“物理。”林佳撇撇嘴，“胡老师的课，蒋肆肯定又翘了。”
许望合上笔记本，起身朝教室外走去。林佳在后面喊：“喂，你去哪？马上上课了！”
“去找我的‘学生’。”许望头也不回地说。
教学楼天台，蒋肆正靠在栏杆上抽烟，看到许望推门而入时，他挑了挑眉：“哟，校纪委员也逃课？”
许望走到他面前，伸手夺过他嘴里的烟，在栏杆上按灭：“学校禁止吸烟。”
蒋肆无所谓地耸耸肩：“扣分啊，反正我检讨够开个展览了。”
许望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今天的物理作业，放学前交给我。”
蒋肆看都没看那张纸，直接抬手一挥，纸张飘落在地。他挑衅地看着许望：“你以为你是谁？我爸都没管过我，轮得到你？”
许望弯腰捡起作业纸，重新折好放回口袋：“那好，我们换个方式。”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举到蒋肆面前。
蒋肆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突然僵住了。屏幕上是他在林佳洗发店睡着时，被许望用皮筋扎了满头小辫子的照片。
“你他妈——”蒋肆伸手去抢手机，许望敏捷地后退一步。
“每天放学后一小时。”许望平静地说，“否则这张照片会出现在班级群里。”
蒋肆的拳头攥得咯咯响：“你威胁我？”
“是交易。”许望推了推眼镜，“一个月，期中考试你进步了，我删照片。”
上课铃响了，许望转身要走，蒋肆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许望，你给我等着！”
当天晚上蒋肆故意去厕所半小时，回来时许望已经做好了一张数学卷子。
“迟到了半小时。”许望头也不抬。
蒋肆一屁股坐下：“能来就不错了。”
“坐下，把数学书翻到第56页。”
蒋肆歪着身子坐下，把椅子弄得吱呀作响。他翻开书，拿起笔就在扉页上画了个猪头，还特意举起来给许望看。
许望看了一眼，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递过去：“用这个，新的。”
蒋肆愣了一下，随即冷笑：“装什么好人。”但他还是接过了笔记本。
“先看例题，然后做练习。”许望指了指书上的题目，“有不懂的问我。”
蒋肆盯着那些数字和公式，感觉头都大了。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特么什么玩意儿？”
许望凑过来看了一眼：“勾股定理，很简单。”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下公式，“你看，只要把数字代进去……”
蒋肆听得昏昏欲睡，许望用笔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干嘛？”
“今天的学习时间延长半小时，作为你故意躲厕所半小时的惩罚。”许望的语气不容置疑。
蒋肆瞪大眼睛：“你他妈——”
许望作势要掏手机，蒋肆立刻闭嘴了。他气呼呼地坐回去，抓起笔在纸上乱划。
高三下课铃响了，蒋肆如释重负般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终于熬下课了！”
蒋肆和许望一起下了教学楼，蒋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上次许望看到自己幼稚录像的事。走到校门口时，蒋肆突然问：“那张照片，你真的会删？”
许望点点头：“说到做到。”
“嘁。”蒋肆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期中考试还早着呢，谁知道你会不会耍花样。”
许望没回答，只是突然伸手拨了一下蒋肆的头发。蒋肆像触电一样跳开：“干嘛！”
“你头发真的该剪了。”许望说，“不过扎小辫子应该比上次更好看。”
蒋肆的脸一下子黑了：“许望，你——”
许望已经转身走了，背对着他挥了挥手：“明天见。”
蒋肆站在原地，气得牙痒痒，却莫名地没有追上去。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想到那张羞耻的照片还在许望手里，他决定这周末就去理发。
“等着瞧，”蒋肆对着许望远去的背影嘟囔，“这事儿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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