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嗒。
昏暗的洞穴内，潮湿幽深的尽头有水滴规律地落下，击打在石面上，发出间隔分明的声响，宛如时钟的秒针，细数时光的流逝。
唐苏的手指动了动，过了片刻，她的意识逐渐回笼。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墙上有火把照亮了这一处空间。
四壁是漆黑的岩石，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发亮，岩壁缝隙里嵌满的苔藓，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植物。
唐苏尝试找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双臂乃至四肢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就像不存在一样。
好在，她的躯干还可以动。她艰难地扭转身子，看到自己双手被束缚在背后，又抬腰看了眼双脚，同样是被束缚的状态。
唐苏松了口气，还好，双手双脚尚还完好。
刚刚看到双脚的同时，她也看到了十米外的洞口。
这里应该是处崖洞，而且高度不低，因为从洞口望出去，能看被月光洗染得有些透明的钴蓝夜空。
唐苏继续蛄蛹着往洞口挪去。
随着动作的加剧，也可能是迷药的失效，她浑身的血液像开闸宣泄而出的洪水席卷而出，酥酥麻麻的感觉涌遍全身。
她的四肢也开始逐渐恢复感知。
洞口传来脚步声。
唐苏忙闭眼躺下。
很快，两个人先后走进来。
“该死的，竟然把阿飞给打下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唐苏听出来，她就是那个叫齐丽的女人。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只是跟着齐丽的步伐慢吞吞地走到了她身边。
尽管闭着眼睛，但是唐苏能感受到齐丽的视线正钉在自己的身上。近处传来衣服窸窣的声响，她的鼻息喷吐到她脸上。
妈呀！
唐苏的心脏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喵！”齐丽竟然发出一声猫叫，接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拂过她的脸。
啊啊啊！！
唐苏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没有尖叫出来的，但她就是忍住了。
“啧，别闹。”齐丽叱道。
“喵。”又是一声猫叫。
看来发出猫叫的不是齐丽，是她的宠物。唐苏一边揣测，一边就听见齐丽对身旁的人说：“迷药还有三个小时失效，在那之前，我们要再召唤一只能驮载两人的坐骑。”
另一人依然没有说话。
他是哑巴吗？唐苏心想。
齐丽站起身，朝洞外走去，“希望他们能顺利干掉那位狙击手先生。”
她走到崖洞边缘，俯瞰足下成片的枫林。在寂寂夜色中，那片深红就像是一片血海。
-
“组长，目标应该是落至了岛上8号区域，我过去搜寻看看。”李思危对着耳麦道。
“你在原地按兵不动。”慕辰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我去那边找。”
“你不去救唐小姐吗？”
“我在她的外套里放了颗定位器，其目前的位置正停留在8号区域。齐丽他们很有可能会再次召唤飞禽作为坐骑逃跑，你注意观察。”
“收到。”李思危看了眼岛上密布的树林，“组长，岛上地形复杂，我们不占优势，你万事小心。”
“你也是。”
结束通话，李思危重新架起狙击架，用高倍镜往8号区域的方向看去。
这里是寂凉的高处，头顶就是一轮硕大的月亮，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别的声响。
因此，身后突然传来的脚步声就格外明显。
李思危轻轻拂去狙击枪上的浮尘，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枪，站起身，转过头。
鹰鼻蛇瞳的男人对他微微一笑，“你们异能局的人这习惯可不好，干什么都举着枪对着别人。”
说完他蹲下身，将身前的小男孩往前推了推，像是拿小孩子的身体做盾牌似得，躲在了他身后。
小男孩双手被束缚在身后，一张稚嫩的脸因恐惧而变得通红，他被推得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往前急促地拐了两步才稳住身子，浑身抖得像个筛子。
李思危蹙眉，“刑天刚，我知道你是个人渣，但是没有想到‘人渣’这个词竟是对你的褒奖。”
“说实话，我喜欢别人叫我渣滓。”刑天刚不以为意道，“尤其是，那些弱者在我身下无能为力哭泣挣扎的时候，包括你的那位前任组长。”
李思危瞬间暴怒，抬手就准备给他一枪。
但刑天刚伸手一晃，一道刺眼的光爆闪而逝，“失去了异能的射击手，对自己的枪技是否还有信心？”
强光闪烁起的时候，李思危急忙抬手挡了一下眼睛。他看过刑天刚的资料，知道那是他的异能，只要看过他手掌释放出的光，自己的异能便会在一定时间内失效。
他不确定自己的眼睛是否直视了那道光。
“不用怀疑，想要验证自己的异能是否失效，就尽管开枪好了。”刑天刚整个人蜷缩在小男孩的身后，大声叫嚷着，“让我们来检验一下你真正的实力，看看最后血溅当场的到底是我，还是我面前这个孩子？”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如果异能失效，从现在的角度进行射击，会有误伤人质的风险。
李思危维持着举枪对准刑天刚的姿势，“藏头藏尾、畏畏缩缩，你怎么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来和我当面战斗。”
刑天刚嬉笑道：“长官，我又不傻，我是赤手空拳，你可是身怀两把致命武器。你要是扔掉你手里那把枪，我们就陪你好好玩玩儿。”
一丝诡异的感觉从李思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似乎有哪里不对，但是他没有时间细想。
因为在刑天刚兴奋地挑衅时，他的头冒出来一个角，露出了明显破绽——
那一瞬间，肌肉记忆引发的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的判断，李思危微微眯起右眼，瞄准、扣下扳机、稳住子弹弹射出后的枪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
子弹朝刑天刚的太阳穴飞射而去，在空气里留下一串硝烟味。
稳了。
李思危眯起的右眼尚未完全睁开，大脑已经快速地计算出子弹路径及击中目标所需的时间——只要0.05秒。即使异能失效，多年的射击训练和实战中积累的经验也足够让他命中目标了。
那些对他闻风丧胆的罪犯只知道异能局有位异能进化为射击的狙击手可以于一公里之外取人性命，却不知道，在进化出异能之前——他早已是蝉联多年冠军、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他们更不知道，他每一枪子弹的背后都是夜以继日的刻苦训练和无数生死场上积累下来的沉着冷静。
子弹在距离刑天刚的脑门不到一厘米的时候突然紧急刹停，悬停在了空中。
就像是有人按下了时间的暂停键。
但四周的风依然吹着，山坡下的植物依然簌簌摇曳着，就连漂浮着的云都没有停留，一点点遮住月光，逐渐投下大片的阴影。
李思危的瞳孔遽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刑天刚缓缓起身，伸手捏住那颗依旧悬停在空中的子弹，仿佛是拈起一朵柔弱的花瓣一样轻松，“哎，无趣。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指望一个孩子来挡住你的子弹吧。”
他食指一弹，那颗子弹掉落在地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小男孩默默退后一步，隐匿在刑天刚的阴影中，面容不复刚刚的惊惶稚嫩，反而透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阴沉冷漠。
-
慕辰看了眼手里的追踪器，自己距离唐苏的位置已经很近了。
周围全是野生的红枫树，比人工栽培的品种高大许多。这里没有园艺师对其进行修剪，每一棵树的枝叶都繁茂而狂野，相互簇拥着向天空伸展，将夜空遮蔽得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慕辰闭眼，开始共享齐丽的视角——她站在一处崖洞边，正抬头仰望着天空，准确地说，她是在盯着天空中的一个黑点。
“我们得快点，刑天刚那边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这只山雕是我好不容易召唤过来的。”齐丽说完，转身朝洞内走去。
随着她步伐的推移，视野逐渐清晰起来，幽幽火光下，一个浑身裹满纱布的人站在墙边，另一个双手双脚被捆缚着躺在地上的便是唐苏。
慕辰隐约觉得那个裹满纱布的人长得有些面熟。恰好此时齐丽看向了他，视野里出现一张同样被纱布覆盖了的脸。
他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很呆滞，眼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像一具被复活过来的木乃伊。
“条线，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齐丽叹了一口气，“人不人鬼不鬼的，你说你心甘情愿为别人当走狗，最后落的这个下场，图的是什么？”
裹满纱布的男人一声不吭。
慕辰想，可惜他没有说话。否则他若发出声音，他应该能认出来这个人是谁。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明确，那就是这个山洞的具体位置。
慕辰切断通感，睁开双眼。他环顾四周挑选了附近最粗壮的一棵树，几个登跃就攀上树顶。他拨开树冠上繁密的枝叶，抬头仰望夜空。
六点钟方向有一个小黑点正在逐渐变大。慕辰微微眯起眼睛，锁定目标。
他再次闭眼，将视角切换到齐丽那边。
齐丽再次走到洞口，抬头看了一眼那只形状已经很明显的山雕。忽然，她像察觉到什么似的，低头往下方的枫林里看去。
“有人来了，我们得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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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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