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治疗出奇的顺利，不到半小时，周威的痛疼就已经大大减轻，身上那些细小的、一直未能愈合的伤口也终于愈合。
唐苏松开手，身体像是经历过漫长的奔跑，疲惫而无力，后背已经出了一层薄汗，衣服贴在身上，微微湿黏。
“哇，唐小姐，短短几日不见，你的异能现在让人刮目相看啊。”林小青在一旁赞叹道，继而转向周威，“喂，周威，你现在感觉好多了吧？你要好好感谢这位姐姐，她可是负伤前来给你治疗的。”
周威盯着唐苏缠着绷带的手臂，“你怎么了？”
“手腕骨折，你老板干的。”唐苏气冲冲答道。
周威愣了愣，看了慕辰和林小青一眼，“我想要和治疗师姐姐单独说几句话。”
“这？”林小青面露为难地看向慕辰。按照局里的规定，是不允许外来人员和嫌犯单独共处一室的。
慕辰却点点头，对周威说道：“只给你三分钟时间。”接着又看向唐苏，“唐小姐，有问题叫我，我们就候在门口。”
说罢他递给林小青一个眼神，两人走出病房，将房门掩上。
确认慕辰和林小青已经走出了门外，周威压低了声音对唐苏道：“姐姐，谢谢你。”
唐苏有些不解，“你叫我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威笑了笑，属于孩童的天真从他面上一闪而过，“我在哥哥的房间里看到过你的照片。”
“哥哥？”唐苏诧异，“你还有哥哥？他是谁？”
周威摇了摇头，然后闭上眼睛，“我说完了，你可以离开了。”
“你是什么意思？”唐苏满腹疑惑，恨不能将他拎起来，狠狠审问。
然而任她如何询问，周威也只是紧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唐小姐。”慕辰推门进来，“三分钟时间到了，该送你回医院了。”
-
唐苏坐在副驾驶位，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神思却早已飘到了天外。
周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让自己单独留下来，就是为了告诉自己他之前见过自己的照片？
说起来，会有自己照片的人——
唐迁的名字突然窜进她的脑海。
除了唐迁，她真的想不到自己的照片还会出现在哪个男人的屋里。唐迁和周威认识？
周威也是福利院的小孩，也许因为某种契机唐迁认识了他？
“唐小姐，在想什么？”慕辰突然开口问。
“啊。”唐苏噎了一下，电光火石之间，她快速地想到另一个话题，“我有些疑惑，为什么那天和你实验时会失控，为什么在对齐丽、金启正的时候，我的异能会加重他们的副作用？但是对周威，却能减轻他的副作用。”
“这个只有你自己细细感受了。”慕辰说，“这几次使用异能的过程中，你的状态一定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唐苏沉默下来，身体状态有所不同吗？到底是什么呢？思绪纷扰，她又很快想到唐迁的事情上去。
瞥了眼唐苏，慕辰突然开口道：“我有时在想，权势和金钱在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无所不能。”
“嗯？慕督查，为什么这样说？”
“最近几起案件的嫌疑人，都和金启正名下的产业有关，或是和其有利益交易。”慕辰打着方向盘，将汽车平稳地驶入车流，“局里的管理员为了钱财，帮嫌犯私带物资。我的私人医生为了科研经费，和金启正勾结。福利院院长为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有电话打入的提示音。
慕辰按下蓝牙接听。
“组长，我们在陈其原的住所找到了一些关键证据，从拍摄时间和陈其原的口供看，应该是他弟弟陈其因的遗物。”
欧阳梦的声音在车内响起，可唐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刚刚慕辰的话，所有纷杂的记忆和线索忽然清晰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输入问题。很快，结果页面弹了出来，唐苏随便选了几条点进去看，然后颤抖着手指退出界面。
结果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慕辰已经结束了通话，汽车也已经驶入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慕辰停好车后，将唐苏送回病房。这一路上两人俱都有些沉默，一个是在思考问题，一个是在忐忑着忧虑。
看着唐苏躺上床，慕辰帮她给保温杯里灌满热水，又拿起一个苹果，帮其将皮削好，递给她，“我要马上回趟局里，不能陪你吃晚饭了。晚餐你叫医护帮你送餐。”
唐苏接过苹果，点点头，“慕督查，你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慕辰略有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走出了病房。
心中始终难安，唐苏摸出手机，拨出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起来，背景音听着很嘈杂，唐迁温柔的声音传来：“苏苏，怎么了？”
“我有点事情，想和你当面聊聊。”
“很着急？”
“嗯，挺着急的。你能到医院来一趟吗？”唐苏问。
唐迁沉默了片刻后道：“我现在不方便出门，我发你一个地址，你打车过来可以吗？”
唐苏答道：“好的，你把地址发我。”
挂断电话后，一条来自唐迁的信息传了进来。唐迁约定的地址离他工作的酒吧不远，唐苏搜索了一下路线，在打车软件上约了个车，穿上外套下了楼。
-
“这些都是从陈其原的住所里搜查出来的照片，但是据陈其原交代，这些照片是他弟弟陈其因拍摄的。拍摄时间为从十七年前到陈其因死前，被拍摄的对象均是福利院里的孩子们。”
慕辰心里咯噔一声，蹙眉从林小青手里接过密封袋，袋子格外厚实、沉重，看来里面的照片数量不少。
“照片的内容是什么？”慕辰一边说着，一边将密封袋拆开。
“组长，你在看这些照片之前，最好先做一下心理建设，陈其因就是一个死变态、一个恶魔，干的事情简直丧尽天良。”林小青怒气冲冲道，“如果他还活着，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在林小青狠狠吐槽的间隙，慕辰已经从密封袋里取出了一沓照片，相片已经有些褪色，泛着岁月的晕黄印记。
照片上的内容，让见惯了惨烈现场的慕辰都忍不住吸了口气，他颤抖着手指翻阅，因为愤怒而胸膛剧烈起伏。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是证物，他甚至可能会忍不住撕了这些照片。
每一张照片上，都有一个无助的、幼小面孔，他们大多身型偏瘦，其中不少孩子身体上都有深深浅浅的伤痕。有几张照片，陈其因有出镜，他肥硕丑陋的身体压在这些纤细的孩童身上，形成一种让人作呕的视觉冲击力。
而这些孩童，他们看向镜头的眼神全是惶恐、不安以及坠入深渊的绝望。
慕辰想起曾经看见的唐苏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的她，看向镜头的是同样惊恐的眼神。
他一颗心越沉越低，几乎有千斤的重量压在了胸口，心脏抽搐着产生生理性痛疼，却仍强忍着不适，继续翻看照片。
“畜牲！畜牲不如！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被评为劳模？回头我们一定要给人事局发公函，不仅要撤销陈其因的劳模称号，还要追判他的罪行，为那些孩童讨回公道！”林小青还在一旁愤愤不平。
“人已经死了，难道还能将他挖出来鞭尸？”慕辰淡淡道，“而那些受到伤害的孩子，可能要带着这些阴影生活一辈子。我担心，将此旧案重提，可能会对他们造成二次伤害。”
林小青静默不语，她知道慕辰说的很对。就算是将陈其因的坟墓掘地三尺，将他曝尸荒野，也不足以抚慰那些孩童受到的伤害。
相反，如果处理不好这个案件，引起舆论热议，当年的那些受害者们不仅要被迫再次想起这些痛苦回忆，还有可能会受到来自周围的议论、打扰。对于受害者，即使是旁人的同情，也可能会给他们敏感的心灵带来困扰。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着恰当的三观。受害者有害论，总是成为一些臆想者自嗨的土壤，滋养那些肮脏、丑恶的灵魂肆意生长。
“那组长，你说，有没有什么办法，既能为这些受害者稍微讨回点公道，又能减小对他们现在生活的影响？”林小青撑着下巴，皱眉思索，忽而叹气，“陈其因是怎么死的？没有接受法律的制裁，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他了吧。”
慕辰没有回应她。
“组长？”林小青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慕辰却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术，垂头盯着手里的照片，额前的碎发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组长你这是怎么了？”林小青又问了一句。
慕辰却突然回过魂似的，拿过一旁的纸笔，刷刷刷地写下一个名字。
他拿给林小青，“去查一下这个人，立刻。”
与此同时，一辆灰色网约车停在一条狭窄的巷道口。
唐苏推开门，从车里钻出，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
“早知道，你打车到的这地儿这么难走，我就不接你这个单子了。”司机在车里抱怨了一句，一脚轰下油门，扬起一阵灰扑扑的尾气，背离巷道远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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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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