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返校前,洛羡渝提溜着书包到客厅,扒拉茶几底下的医药箱:“妈,云南白药没有了?那一瓶就剩一点了。”
吴丽兰说:“才买的,怎么就剩一点,够你用的。”
“我不用,我拿给江衍。”洛羡渝埋头找药,没说江衍伤的事儿。
“那我出去买瓶新的。”吴丽兰说着就要起身。
“算了,我到学校买。”洛羡渝拉链一拉,背上书包去学校,没回寝室,先拐医务室买药。
“这几天红花油和云南白药成紧俏货了,”医生拿着药找塑料袋,“你们天天也不知道火气怎么这么大,学习紧,受点伤多耽误事儿。”
“不要袋儿了。”洛羡渝把药放书包,推开寝室门,江衍已经来了,弯腰在床上叠衣服。
洛羡渝放下包,走过去一看,国旗队仪仗服。
“叠起来干嘛,晚上你不去训练了?”
“他们找到人了。”
洛羡渝挤到床边,撸起袖子:“你别叠了,我来。”
“叠好了都。”江衍把裤脚压平直,对折两道和上衣一起塞进袋子。
“不干正好,”洛羡渝手搭着床架子,“回来得晚不说,早上还去得早,主任当初非让你进国旗队,明天要是升完旗你穿着这身儿上去检讨,估计他白天也要发亮了。”
“可惜啊,”一边儿的胡林说,“我们寝室以后就没眼福了。”
“明天排队,我让你站第一个,”洛羡渝站直身,走到桌边,“保证你看过瘾。”
说完他去摸药,然后一想,又把手收回来了。
晚上江衍洗漱完回来,洛羡渝踩着拖鞋等在床边,见他回来,晃晃手里的药:“再给你喷点。”
“都已经不痛不痒了,”江衍商量道,“不用了吧。”
洛羡渝说:“别废话。”
江衍赤着上身,倚在桌边,双臂后撑,整个人微微后仰,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人,现在站他面前,垂着睫毛轻柔地往他身上喷药。
江衍说:“都快好了,加一块儿还没你背后严重呢。”
“你搁这算面积啊,”洛羡渝轻轻吼他一声,“我那就挨一次,你这天女散花了吧。”
江衍微垂着眼,目光以一种从高往低的角度在洛羡渝脸上梭巡:“你不是说伤疤都是男人的荣誉吗。”
洛羡渝立马撇撇嘴,说:“那你还说不包括因为自己傻逼的呢,你傻逼……受伤不吭声。”
这时候胡林端着盆进来,看见江衍的伤吓一跳:“我去!怎么回事,你怎么也受伤了。”
江衍扭过头,笑笑说:“没事儿。”
洛羡渝盖上药,捡起下铺的上衣扔过来:“上好了,穿上吧,天冷。”
第二天一早升完旗,主任拿着话筒点名,高三的那几个念完,江衍上去,站在国旗台下,洛羡渝望着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暗暗雀跃地咽口唾沫。
话筒轻响一声,随后传来江衍的声音:“各位老师同学,我是高二文(1)班江衍,我在此检讨......”
洛羡渝先是一愣,然后微微睁大了眼看向国旗下的人——江衍念出来的,没有一字一句是他写的那张检讨里的。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请老师同学监督......”洛羡渝一手握着话筒,嘴里无意识地一个个蹦出草稿纸上的汉字,他面朝一操场的学生,脑中却只因为一个人纷飞着万千思绪。
不是说很好吗,那为什么不用?
“我不该在学校打架......”洛羡渝“照本宣科”,“我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保证以后不再犯,请老师同学监督......”
国旗台右边的江衍咳了一声,发现洛羡渝没注意,他压着声音提醒:“读串行了。”
洛羡渝一顿,回神,匆匆念完下来,散会回去,楼梯上人多,他立在一边等,队伍后面的江衍才从操场出来,看见人,从人流中横切了过来。
江衍抬手,从后面捏捏洛羡渝的脖子,“自己写的检讨还能读错,夜里没睡好?”
“你自己也写了是不是,什么时候写的?”洛羡渝看着江衍,他的检讨草草一笔带过,给江衍的又打草稿又练字誊两遍,费尽心思,可到头来连拿都没拿出来。
“写了,”江衍说,“在看完你给我的之后。”
洛羡渝不想多问,这样显得他很在意这件事,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终于还是问出来:“为什么?”
“你那是给我写的,”江衍眼睛深邃黑亮,微微俯身,凑近说,“不想让别人听见。”
轰一声,洛羡渝脑门差点炸了,“那、那是检讨,就要念、念给别人听,哎,人少了,上去上去。”
洛羡渝一大早,心就跟坐了趟过山车,最后俯冲下来的那一刻,真爽到他了。
讲台上语文老师双眼一眯,镜片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洛羡渝,你起来说说下一句讲的是什么意思。”
洛羡渝站起来,桌底下求助地碰碰刘海,刘海垂着脑袋,表示无能为力,周一第一节课就是语文,这跟困的时候唱催眠曲没区别。
“哼,站会儿清醒清醒吧。”语文老师敲敲讲台,炮火转移到全班,“这次期中考,我看你们能考几分,一个个上课,没精神的没精神,开小差的开小差,就没一个把心思放学习上,再考这么差,干脆别去高考了,你们也换人吧,我是教不了你们了。”
洛羡渝慌了,不是因为语文老师的话愧疚或者被警醒,而是考试居然这么他妈的快来了。
中午吃饭的点,洛羡渝从小卖铺出来,手里拎着一大兜子泡面,回到宿舍把胡林吓一跳:“学校要断粮了?”
“没有,”洛羡渝把泡面一盒一盒摞柜子里,“我就是吃腻食堂了,排队还浪费时间。”
他把塑料袋揉巴揉巴塞校服兜里,打开抽屉掏本习题夹胳膊底下,书包往肩上一甩,看样子又要走。
胡林说:“哎,你不午休了?”
“不困。”洛羡渝拉开门,江衍和高飞他们吃完饭正好回来,放学前洛羡渝也接到邀请了,不过被他以有事给推了。
江衍看洛羡渝背着包,说:“走这么早?”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洛羡渝提提肩膀头的书包,在走廊自以为留下一个很酷的背影。
下午刘海过来的时候,洛羡渝正趴桌子上奋笔疾书,写的是数学老师给他的高一习题。
刘海坐到位子上,想和洛羡渝说话,“最近游戏新出个皮肤你知不知道,他们中午在寝室玩,我看——”
洛羡渝抬手冲他抱拳:“不好意思,刘海兄,我现在没空,等这几天过去,我和你好好聊。”
和向量函数不等式厮斗一下午,在教室吃完泡面,洛羡渝趁值日生扫地跑教室后面看成绩表。
上次他差一点五百,和江衍差了七八十分,一共六门课,那他只要每门提十分,就能在同一起跑线,到时候选座位,也不用怕俩人坐不了一块了。
“晚上吃了什么?”江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
洛羡渝带着一股酸菜牛肉面的味,说:“随便吃了点。”
“在这研究什么?”
洛羡渝兴奋地搓搓手:“我发现我的进步空间很大。”他回头看看值日生已经扫完,“不说了,回位儿。”
定好目标,接下来洛羡渝的学习劲头简直吓人,吃饭在班里解决,除了上厕所就不离座位,引起周围一众学渣恐慌,吓得刘海也开始写起试卷。
晚上洛羡渝洗完脚,扶着杆儿正要上床,想起什么,又穿回拖鞋,问江衍:“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吧?”
江衍说:“好了。”
“那行。”
洛羡渝坐床上,支开专门让吴丽兰送来的小桌板,点开台灯,旁边还摆上一罐六个核桃。
江衍看看时间,快熄灯了,站床边说:“收拾收拾可以休息了。”
洛羡渝笔唰唰不停,头也不抬:“还不困,我再学会儿,这几天已经把我的作息压缩好了。”
“早睡一会儿,上课也不用站后边听了。”
啪一声,灯灭了,洛羡渝闷一口六个核桃:“好了,你去睡觉吧,我再写一会儿,你在这老影响我。”
江衍躺床上,盯着上铺的床板,半个小时以后,听见洛羡渝蹑手蹑脚收了小桌板。
又过一会儿,上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彻底没了,洛羡渝头歪枕头上已经睡实,手里还捏本古诗词小本儿不放。江衍起来拉拉被子给他盖好,书合上压在枕头边,放了两块巧克力,然后抬手把台灯关了。
洛羡渝怕自己倒床上就睡,天天晚上不盖被儿背古诗,第二天早上从床上坐起来,懊恼地直捶头:“又睡着了,背到哪都忘了......”又看看身上裹得紧紧的被子,更是恨铁不成钢,“你怎么就这么困!”
嘟囔完一大通,洗完脸刷完牙往书包塞两桶泡面就往教室跑,又不吃早饭,江衍从后门进来的时候,同学都没来几个,洛羡渝面朝着墙,闭着眼背的昏天暗地,时不时睁眼看看腿上的小本儿,然后合上眼继续背。
感觉旁边桌子有人坐下,洛羡渝没动,以为是刘海来了,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捏了几下,洛羡渝舒服地声音都拉长了,舒服完更累了,疲惫感潮水一样反涌上来,恨不得倒地上立马就睡。
他往后一靠:“刘海兄,我现在想抱着你一块就寝......”鼻腔闻到的是熟悉味道,洛羡渝睁眼仰脸一看,江衍。
洛羡渝从江衍身上弹起来,坐直身才看见桌上的早饭,抓个灌汤包就往嘴里扔,“还有红豆饼,豆腐脑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多放了虾米。”
包子都下肚了,洛羡渝才问:“给我买的?”
“中午想吃什么,”江衍说,“我去食堂买。”
“不用,”洛羡渝一口豆腐脑一口饼,狼吞虎咽的,“我带饭了,你吃完就回去休息,用不着给我带,食堂我都吃腻了。”
江衍把打包的辣椒油和醋打开,好方便洛羡渝配灌汤包吃,又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放手边,还在底下垫了两张餐巾纸。
洛羡渝已经幻想到他俩坐一起后的生活了。
他负责学习用成绩稳固座位,江衍心情好就给他买买饭,心情不好就随他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趴那睡觉也行。
反正有他。
“哎,”洛羡渝把饼咽下去,询问想法,“你想坐哪?前边点还是后边点,左边右边还是中间,想靠窗户边还是靠墙?”
江衍说:“我坐哪都行。”
“哪能都行,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洛羡渝眼在教室打转,“这几天我得仔细考虑考虑。”
桌上的早饭解决完,洛羡渝收拾垃圾,擦完嘴又抹抹桌子,刘海背着书包来了,江衍起来让位,拿走洛羡渝手上的垃圾,“我回去顺带扔了。”
看看,这不又提醒洛羡渝了,他至今还和垃圾桶为伴。
这个事儿亟待解决,他可不能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