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中天,浮光跃金。季湘与楚景宁行于拱桥之上,桥上满是贩卖灯笼的小摊。季湘拉着楚景宁止步在一处摊位前,她望着那两排小巧的纸灯笼轻拽了拽楚景宁袖口,后者唇角噙笑,她掏出银两放在了摊位上。
季湘眉眼弯弯,她从中择了一只小兔子与一只小鸡崽得纸灯提起,转手便将小兔子的灯笼递给了楚景宁,她道,“姑姑瞧这小兔子是不是可爱极了?”她笑着往前凑去,脸颊凹下一个得意的小酒窝,那模样哪里又当真是在问楚景宁小兔子灯。
楚景宁轻点她额头,后在她的注视下提着兔子灯来回端详了两圈。她指了指小兔子的脸颊道,“若这处再多个小酒窝当是可爱极的。”
季湘耳间一红,她握住楚景宁的指尖朝那纸糊的灯上戳了下去,“这有何难?姑姑瞧。这般当是可爱极的?”她复提起那小鸡崽灯笼伸手戳了戳它的喙,“不过湘儿还是最喜欢这个。”
她眸光泛水,让楚景宁有片刻的恍惚。
二人下了拱桥便迎面涌来三五群同款衣着与面具之人,他们皆手捧一盏莲花灯,或是勾肩搭背或是结伴同行,巷尾街角皆是阵阵欢声笑语。
季湘的视线随之移动,她眸中满是好奇。
楚景宁道,“此乃满月楼推创的一人千面。”
满月楼乃郢都屈指可数的龙头食肆,它的名号早在今日之前季湘便有所耳闻,但她知之不多,她只记得那满月楼的主家姓望。望老爷子平生最引以为傲者有二,一是他那名满京城的长女,亦是望府的大小姐望文欣。二便是他耗尽心血打造的这满月楼。
这二者皆是季湘此前无意中听吟烟提起的。
季湘不解道,“一人千面?”
楚景宁颔首,“为讨个好彩头,中秋到来前一些正值华年的男女便会相约在今夜灯会换上同款的衣着戴上一样的面具游走于大街小巷,人潮会将他们冲散,但若是有缘亦终将于人潮中寻到彼此。”
具体怎般她知之不多,她牵住季湘的手防止二人被这汹涌的人潮冲散。
“原是如此。”季湘很是受教,“湘儿倒是头回听闻。”她想着要是自己早知有此事势必在今夜灯会前撒泼打滚央楚景宁一同来。
“此等志趣似前岁方兴起,湘儿有所不知亦是难免。”楚景宁知晓季湘自离开上官府后便再未逛过这郢都的灯会。
二人谈话间涌向拱桥的男男女女愈发多。
“殿下!”一个耳熟的声音拨开人潮挤到了她们身前,女子暴露在面具下的朱唇亲启,她俯身向二人作揖,“臣未料竟会在此遇上殿下与三殿下。”
季湘打量着女子的装扮,满脸皆是不可思议,她惊道,“齐大人?”
齐昭月有些难为情的颔首,“是臣。”
季湘掩唇轻笑,“未料齐大人亦会对此感兴趣。”她挑眉,“齐大人一人而来?”
齐昭月摇头,“三殿下莫要笑话臣了,臣今夜是临时被好友拽来的。”她回头环视着四下,似在搜寻好友的身影。
脚步声交叠,一道视线穿过人潮透过面具与齐昭月遥遥相望。后者愣了一息,再看去时那道视线的主人已不在原地。她纳闷地收回眸子无奈道,“许是适才与臣走散了。”
她耸耸肩无甚在意,怀里却突然被塞入一盏莲花灯。
三人同时抬眸看去,那人羞涩地挽起耳畔碎发凝视着齐昭月,四目相对那瞬她扬唇一笑,转身钻入人潮。那人正是适才那道视线的主人,她驻足回头,确认齐昭月的视线一路紧随她后方欣喜地再次迈步跑远。
直到那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季湘方提起小鸡崽灯挡住了齐昭月的视线打趣道,“那姑娘许不会是齐大人口中的好友吧?”
那姑娘满眼流露出的情愫说是爱慕者皆不为过。
齐昭月愣愣地眨眸,她如实道,“不,臣不识得她。”她把玩着手中莲花灯,自言自语道,“不过那姑娘好似识得臣,臣亦觉得奇怪。臣不记得何时见过她……”
粉色的花灯底部有几处晕开的墨迹,齐昭月困惑地将纸花灯展开,其上赫然落着娟秀的两行诗——
青鸾衔云渡月桥,银河浮霜系星腰。
若许长生花下醉,不羡神佛不羡仙。
季湘欠身凑近,默出口后望向齐昭月,只见那人面上绯意攀升。她轻碰齐昭月肩头,故意调笑道,“长夜漫漫,齐大人可莫要在此便睡着了去哟。”
齐昭月闻言回神,她羞赧地将花灯纸收入怀中,清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惊喜。她抬眸朝那姑娘离开的方向不断张望,心里实在好奇那姑娘究竟是何人?又是如何识得自己的?可是将自己认错了?
想到这齐昭月便似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至脚。
季湘道,“那姑娘该是尚未走远,齐大人若着实好奇不如追去问上一问,这般方不算辜负这花好月圆夜。”
齐昭月心痒不已,她犹疑两息朝季湘二人作揖请辞。然她方转身便被一手握纸风车的孩童撞上,她踉跄地后退了半步,纸风车坠地,眨眼间已被数人践踏踢远。
季湘看向那孩童的眸怔了片刻,旋即抬眸寻找着何人。
那孩童手中一空,待再瞧见纸风车时当即嚎啕大哭。被人潮挤散的妇人循声而来,她心有余悸地将孩童拉到了怀里,“淼儿不哭,是阿娘不好,阿娘该淼儿拉紧的。”
“阿娘,风车没了,淼儿的纸风车没了。”孩童哽咽着向妇人哭诉。
季湘见及妇人后松了一口气,被楚景宁握着的手紧了一下。她回眸对上楚景宁视线,唇角微扬。行人闻声退避三尺,齐昭月俯身将那纸风车拾起。
未擦干净的竹签上尚有些黏糊,齐昭月正反扫视了一眼只觉这折法眼熟,她蹙眉询问妇人,“还问夫人这纸风车是从何而来?”
妇人生得很是面善,她接过纸风车先是为孩童撞了人而致歉,接着方道,“是西街街尾一位姑娘所赠。那姑娘手巧,折了许多赠孩子们。”
齐昭月追问,“这竹签可亦是?”
妇人面露窘迫,“不不,这签子是幼子吃尽的糖葫芦上的。”
“夫人,淼儿。”焦急的呼唤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妇人闻声回头,她牵着孩童告辞朝那男子的方向行去。
季湘驻足眺望,男子正是上官兆文无疑。
直待妻儿近身,上官兆文方松了一口气,他一把抱起孩童揽住妇人避开人潮,“好生多的人,夫人与淼儿可千万跟紧我,莫要再走散了。”
妇人点头挽住上官兆文,她问,“夫君与爹可寻到娘了?”
上官兆文颔首,“方寻到娘与幼妹爹便让我来寻夫人你们,他们时下皆在满月楼了,我们过去便是。”
人潮渐渐将三人埋没,季湘收回视线有些恍惚。
突然出现的纸风车让齐昭月亦没了再去追那留下莲花灯姑娘的心思,她转身面前楚景宁,“殿下……”她话未尽楚景宁便了然,她示意季湘,三人一拍即合逆着人潮往西街街尾寻去。
手握纸风车的乞儿蹦蹦跳跳的从三人身旁而过,齐昭月叫住了他,“小童,你手上这纸风车可是一姑娘所赠?”
乞儿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齐昭月面上一喜,“你可能将那姑娘所在告与我?”
乞儿眼睛滴溜溜的转。齐昭月从袖中掏出两块蜜饯递给他,那乞儿欣然一笑,指向不远处的一条巷子道,“那姐姐彼时就在那处,不过半刻钟前便已经走了。”他说罢握着蜜饯便跑远了。
三人快步走去,如那乞儿所言,巷口附近除了些许碎纸外已不见折纸的姑娘的身影。齐昭月泄了气。她心烦意乱的掀开面具,望着走走停停的人群尤感挫败。
“昭月!”
一女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挤出人潮奔向齐昭月。“我可算寻到你了。”她微微喘着气,见及季湘二人后忙作揖,“在下望文欣,是昭月好友,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齐昭月往望文欣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家丁丫鬟瞧去,心觉季湘与楚景宁的身份过于惹眼,实不好节外生枝。她将望文欣拉离了二人道,“她二人亦是同我一般是在朝为官的大人,平素鲜少与人结交。”
官家人向来事多,望文欣点点头,“我知了,不问便是。”她转头看到手提酒坛的家丁便觉苦闷。
“你那好二妹又给你寻差事了。”齐昭月掩唇偷笑。
望文欣应声。
齐昭月想起楚景宁在府中时亦偶有酿酒的雅致,遂道,“好了,文欣你便莫要愁眉苦脸的了,那酒今夜我便代你消了如何?”
望文欣心下一喜,她唤来家丁将酒坛打包塞到了齐昭月怀里,“那文欣便在此代阿然谢过齐大人豪举。”
齐昭月忍俊不禁,她回眸看向季湘二人继而对望文欣道,“我去去便回,待会儿再与你说。”她转手将两坛酒赠与楚景宁,而后差人将其送至长公主府。
告别齐昭月与望文欣后季湘二人继续漫步街集。叫卖糖葫芦的小贩由远及近与二人擦肩而过,季湘紧了紧掌心唤住小贩望向楚景宁。
后者抽下一根糖葫芦递给季湘,将她手中的小鸡崽灯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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