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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诡庙女婴(一)

这次被鬼吃慧根的事情,奇大娘难得没有如同往常一般向外说去,这大娘和无数大娘都一样,村口上回回热闹,回回少不了她们,什么家长里短都往外唠,什么谁家讨了新媳妇,那家生了胖娃娃都要听上两耳朵。

边无相也不知怎么想的,没有再去菜市场摆摊,反倒在村里摆了起来。好在村子里常有集市,生意也不算差,一连几日下来,名声也就传开了。

今天给那家人找了丢的牛,昨天帮忙物色了村里面新要盖的房子地理位置怎么样,前天又给谁家算了一卦,前天又给哪家驱了邪,也算是一传十,十传百,满村传得沸沸扬扬。

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人有些闷,什么都讲究自己看了才能信,村里来了个神算子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便转头就把边无相叫了过去。

“您找我有事?”

边无相照旧还是穿着他那一身大袍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衣领大敞着,眼角含着笑,万种情思都混杂着些许目下无人的气势。

“倒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听说你算卦特别准,还会抓鬼?”

“一点皮毛而已,抓鬼也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勉强能混口饭吃。”

“好!”

刘村长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叫旁边的青年人拿了样东西过来,眼里也含着笑,眼尾的鱼纹都皱出来,只是这笑里面算计的成分,总觉得太重了,但也不算是坏事。

毕竟,总要有些人精于算计,这样也好做分配。

边无相手指在酒葫芦口上摸了摸:“这是要射覆?”

“诶,聪明人!捉鬼咱们一时半会考不了你,不过我倒想先看看你到底准不准,你要是准,咱们就商量个事,做个交易。”

“不妨先把这个事情说出来,我听听再考虑考虑。”

边无相看着刘村长小心翼翼从青年人手中接过东西,那是一个扁长的木盒子,面上脆皮掉漆,还有些许的划痕,看上去已经有些年月了。

“那不成,正好也让我见识见识,这个事情如果成了,一定少不了你的。”

边无相起身做势要走,苍白有力的胳膊与手撑在桌子上,梳起来的头发有些蓬乱,被清晨的风掠过,轻轻拂过他的颈侧。

“我不在乎名利,你开的条件恐怕不是我所需要的。”

刘村长脸色一变,窘迫与愠怒就要往脸上冲,好在堪堪收住了,只得尴尬陪笑,两道格外稀疏的眉毛看上去也极不甘愿:“这…要不然这样,你说你需要什么,事成以后我定然给你,要多少有多少,你要一份我给双份。”

“呵”,边无相绕过桌边,将其中一只手轻轻抚在了那个木盒上,指尖一下一下轻敲着,发出叮叮叮的声音。

“是给我吗?不考虑考虑你的身份?”

边无相薄而整齐的指甲将木盒磨得刮擦做响,脑袋微微向下低了低,目光不知在透过盒子究竟看向何处:“刘村长。”

“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这是我本分之内的事情,那断然是不敢懈怠的。”

刘村长这个人向来都忌惮这些怪力乱神,看似看不上,却又处处都要提防着。据说早些年的时候,因为惹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四处求医问卜,到头来却只是一通白忙活,在那以后便再不允许自己的耳朵里听见什么神神鬼鬼的事情。

只是这两年,村子的那个寺庙又开始发出异响了。

不,其实这个寺庙的古怪从来没有断过,只是先前一直用围栏围着,但这两年,无论加固几次围栏,总会莫名其妙被打开、推倒,铁围栏上总有一些小小的脚印,像踩了满脚泥巴点的虎头鞋。

这不禁让大家都有些心里发怵,如今来了这么个神仙似的算子,又整天嚷着自己会捉鬼,会抓精怪,给个机会自然也没差,能成自是最好的。

“那就把盒子里的钥匙拿出来吧,带路把锁打开,不过我要提第一个条件——”

刘村长听见钥匙两个字,眼睛亮了又亮,一霎时,似乎眼前都清白了:“你说你说,只要能把那个事情解决了,你提十个条件都没问题!”

“我要在那里住两个晚上,给我打些酒,再给我拿床干净舒适的被褥来。”

边无相自己放在木盒上的手松开了,慵懒伸了个懒腰,衣袍领子越发不蔽体,刘村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年轻人还是要注意影响,你这……”

边无相脸不红,心不跳,格外自然地拢了拢手:“夏天就是热了些,现在就能过去了。”

两人一路前行,地方越走越偏,刚开始还有不少的屋舍,泥墙也好,砖墙也罢,正赶上收玉米,有些人家的玉米杆子被收成一排,排靠在墙上,叶片颜色绿油油的,和叫不停的知了一样生机。

慢慢的,两个人越走越远,刘村长的脚步越来越慢,起初两个人什么都不聊,这会儿反而开了嘴:“你叫无相是吧?”

“是,无形无相的无相。”

边无相个子高,一边帮村长挡路边上抽出来的枝条,一边应和回答着。

“好名字,人贵在不执迷于表象,无相好。”

“是挺好,执迷于表象也未尝不可,过于执迷于不执迷,也是一种执迷,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刘村长不禁多看了边无相两眼,身旁的这个青年眼下似乎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嘴角又常含着笑,整个人不算枯瘦却苍白,看似随性,好像没有什么能挡得了他。

“再往前走一段,折到里面的巷子里,就是寺庙了,那个寺庙太诡异了,一开始还叫育安寺,久而久之,也就拆了,邪庙配不上这种名。”

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点自己的步子,两个人一脚扎进了草堆里,那些草堆都像针刺一般密,扎得人格外慌。

饶是边无相也有一些发虚汗,心中感叹着:得亏今天没穿布鞋出来。

那个奇大娘觉得他这一身打扮实在是有些难以信服人,于是便从翻箱倒柜从里边找了两件大点儿的衣服出来,边无相的那两身衣服实在有些束缚身体,总感觉像什么枷锁禁锢着自己,只是试了试,便以“好物应当压箱底”把那衣服存了起来,只把那双运动鞋留了下来。

如今想来,得亏留了下来,不然今天指不定这脚要扎成什么样。

村长在前面走,提醒着边无相用手扒着点摞在一起的那些砖瓦,不然万一摔在这草堆里面,整个人回头都要难受个好几天。

两人从草堆里面出去时,边无相还在抖着自己的腿,弯腰从垂下的袍子边和裤腿上摘了不少刺出来,村长也摘了半天,不过大概是走惯了,身上的刺总觉得要比边无相少些。

“还能继续走吗?”

村长自己的帽子摘下来,露出长了无数白毛的棕色卤蛋——那颗蛋甚至都不算圆,还有些方,将帽子用一手抓着,用帽檐一下一下扇着风。

边无相点点头,迈开步子,接着往前走,刚走一步,只觉得衣袍之间的摩擦总像是藏了针一样,偏偏一时半会儿又找不见这些针在哪,嘴角一抽,忍着痛痒又往前走。

“前面不久就到了吧?”

边无相看着远处隐隐约约的黑气,心中大约也有了个底,他大概能知道是些什么状况了。

这会儿还有一段距离,可他就已经听到了无数哭泣的声音,这些声音像是幼童,无数的幼童,这些幼童们尖细的嗓子都闷闷的,像是被什么蒙住了脑袋,蒙住了脸。

刘村长扶了一把额头:“就在前面不远了,这个村叫刘村,因为姓刘的多,这个庙以前也是一个姓刘的建的,不过都是些传闻,不可考。”

“没事,这些应该没什么,那个庙有什么异响吗?”

刘村长听到这里,整个人似乎都机灵了一下,一吞口水,身子无形地朝边无相靠了靠:“这个庙主要就是异响多,以前这边还能来人的时候,就老有小孩说这边有有哭闹,要不然就是……”

刘村长似乎刻意卖了个关子,边无相转头就对上了他恐惧的脸:“我这个人平生不信这些,不过虽说不信,但人们说得多了,我心里也害怕。”

边无相挑了挑眉:“所以还有什么?”

“要不然就是有小孩莫名其妙走到这边来,在这边还没有被围墙的时候,总有一些个孩子,要不然一个人,要不然几个人,自己就跑到这边玩来了,但我们不知道哇,我们那叫个满世界的找!从白天找到晚上,就差这地方没来,来这地方一看,总有这种小孩,领回家一顿打,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做长辈的,就总想着,屁股上来一顿多少就知道苦楚了,哪知道孩子呜呜大哭,死活嚷着不是自己去的,不知道怎么就去那了。”

“有一个两个也就算了,如果是偶尔撒撒谎的皮孩子,也就算了!”刘村长一边说着,一边使劲两手交叠,手背对着手心敲个半天不停,那些血管在棕色的皮肤下看不出青紫,如同虬枝一样,虬枝上,少见几个微微胀起的包,一跳一跳。

边无相若有所思,眼睛却不禁跟着那胳膊上的血管跑:“村长,我有点害怕,要不然你离我近点,人生地不熟还好说,这里就咱两个人。”

边无相说这段话时,刻意佯装出了些许恐惧的表情,眼睛微微瞪开来,眼睑撑开,墨色的瞳孔在透光的一些枝条下面折射出少许的琉璃宝色来。

边无相嘴角似乎含着笑,面部肌肉也并不紧绷,样子表情反而有些四不像了。

“是是是,这是我考虑不周了,来我凑你近点,再往前走走就是了。”

两个人一同往前,村长和边无相几乎相并肩。

只是两个人刚走进了寺庙的那片地界,天色变霎时暗了下去,两人一同转身向来路看去,那里还尚且可见一些阳光,可回头来看,此处阴森可怖,灰黑色的砖瓦被更浓更深的暗色裹挟,涂抹,.连一点光都没有。

那阳光洒在地上,就仿佛被一分为二一般,好似是有什么无形的屏障,从天开始,就仿佛在注定着这里见不得人。

边无相有些不好意思:“刘村长,可能要麻烦你和我一同住一夜了。”

刘村长的脸一时之间扭曲不已,不知道是该做青,还是该煞白,还是体内的气血应该有点眼色,赶紧翻腾起来。

唇周的皮肤随着长期留下的纹痕抽动几下,嘴唇的白大概是刘村长抹十层粉底石灰都达不到的。

他努力张了张嘴,喉咙间实在是太干了,大脑仿佛崩断了弦,总感觉有些什么地方是空白的,张嘴又闭嘴,闭嘴又张嘴,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边无相摊乱摊手:“刘村长,我也没办法,要不然你自己回去?”

“不了不了,我留下来,我陪你一天!”

“村长真是心善,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人能进得来了,被褥啊酒啊什么的应该没了。”

刘村长踮着脚,小碎步一般一点一点挪得离边无相更近了些:“实在是招待不周了,钥匙我给你吧?到时候你来开门就是了。”

话中之意简直再明显不过:我不敢开,你赶紧的,你自己来!

话外之意也在明显不过:你最好不要有事要拜托我,拜托你也最好不要让我有事。

“行,我来。”边无相伸长了手指,一把就勾过了那钥匙上面的薄环,那是细细铁丝缠成的一个空心圈,那个铁丝年代太久了,已经出现锈腥味了,刚刚倒还好,尘土气似乎更重些,这里阴暗又潮湿,不一会儿就覆上了水,自然味道一下就出来了。

“好好好,你来,不是我不敢,咱们这外行人也不太懂规矩,也不太知道这庙门该怎么开……”

边无相斜眼瞥了他一下,好一个不知道庙门怎么开。

“没事,我来开就好,你到时候听着我的意思来。”

边无相二人一同走到了绕了八百个个弯子才终于到的庙门,他示意村长侧到一边站着去,不要在门口大挡着,村长一听这话,头上直发汗,但眼睛却更亮了。

连连应声,连连后退,一侧身子就偏到了一边门面去。

边无相那苍白却有劲的手又抬了起来,这个地方暗,他手上的皮肤也因为薄薄水汽的缘故,而绵津津的,显得骨节越发分明,指腹处总有些许的凹陷不平。

“笃——”

“笃笃——”

他抬手敲了两次门,将钥匙往那大锁里一插,天空仿佛都在随着大锁从门上取下而闪了一道暗色的光。

他那道已经盖了不少灰尘的大锁拿了下来,锁子发重发沉,但刚刚开锁并不坎坷,反而很顺利,总想来是庙里面住着些什么“东西”。

于是便把锁子揣在手里,身子侧了过去,半侧过去的身影显得越发深沉。

度过身子后,他将长臂一伸,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不知是不是他耳朵灵的缘故,大门推开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倒抽凉气的声音。

接着如同是狡兔快跑,一阵窸窸窣窣后就只剩下了门被打开所带来的余韵。

“呜”的一声门的长鸣,似乎是在为什么悲哀。

两人前后紧挨着先后进了庙里边,边无相突然一个转身,把佝偻着身子往前走的小心翼翼的村长,给险些吓得失了魂儿。

苍老的两只手一阵乱抓,地面似乎在无形之中升起薄薄几层小火苗,让村长只觉得自己脚底板实在发烫,这地真是不能走人,一阵发麻过电的感觉直接略过他的四肢,他脑袋里面炸开去,看见面前这人的脸,才终于松了口气,耳朵里的心跳声还没停息,皱着眉头喝道:“你干什么!”

似乎想来语气着实不好,生怕那人丢了自己,要赶紧露出一个足以镇宅的笑容来——邪祟都要畏惧三分的丑笑。

“这这,这地方随便回头转身不好啊,那什么……没冒犯到你啊?”

边无相收起了眼神里边的警惕:“没有,先找找有什么地方能睡觉吧,今晚你先睡,我守着,正好也要等一些东西。”

刘村长两行无形的眼泪,几乎要从眼眶中滚滚落下,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感动那句自己能睡觉,还是该惧怕那个所谓的一些东西。

他倒不是不相信,或者忌惮怪力乱神,只是这些东西要说门槛高,又太没门槛了,要说太神了,又处处可见,尤其是这样的民间村里。

越是这样,越容易成陷阱,所谓神神鬼鬼且不说究竟有没有,多少总要心里有苦楚,或者得过什么帮助,才愿意去相信一下。

越是无可依的人,就越是依赖这些。

不过这种依赖终究是太虚幻了,到头来也容易一撒手,尘灰尽散。

“好好,我不给你添麻烦,你要是半夜出去做事,你千万别叫醒我。”

边无相点点头:“好,我今晚只是看看,明天再动手。”

时间一眨就到了半夜,本就发黑的地界越发是伸手不见五指,刘村长躺靠在地上的犄角旮旯处,睁眼也不是,闭眼也不是,这地方本来就邪,这段时间他没进来过,又因为选上了,常往人气儿处跑,心里的那份恐惧,好不容易压下来,今天却又滋长了起来。

“不行你就睡吧,我一个人呆着没问题。”

边无相的视力白天差了些,每逢到黑处暗处,干什么都一清二楚,黑白分明,仿佛是被过滤掉颜色的对比强烈的底片,印在他的眸子里。

刘村长干巴巴咳了两声,难道他不想睡吗?这种地方怎么可能睡得着!

此刻,外面风声作响,长久没人打理的那些枝条,叶子全都呼啦啦,连同脆掉的古木,几乎快要被风掀下一层一块皮来,树枝透过窗子一晃一晃的。

又来了!

边无相眼睛里的警惕又起来了,刚刚还在弥散着的瞳孔霎时变聚了神,那个声音又来了。

刘村长看着边无相准备起身的动作,嘴里的舌头都有些打结打颤:“干什么?你要出去!你要干嘛去?”

“……不出去。”

边无相赶紧收住了脚,解释道:“我放松放松腿,刚刚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有点麻了。”

刘村长把声音压得更低,把一只手斜放在自己的嘴边,几乎像用气说话一般:“那就好,倒也不是咱害怕,咱就是觉得应该以静制动……”

边无相将头偏了过去,当做没有看见村长一颤一颤的嘴唇,还有打颤的牙齿。

“对,以静制动,不过——”

边无相还是改不了他那一副死脾气,嬉皮笑脸道:“咱们论起根本来,是静还是动?谁动了?”

刘村长顿时觉得脸上的肉都在猛跳,一撇嘴,身上那种过电的感觉又上来了,背后总觉得有些阴森森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看着自己。

边无相看着窗外,在心里暗暗做了回答:

不,不是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们,而是有什么东西在这片地上,“它们”似乎看不见他们,但,有那么一个“东西”早已经观察他们已久。

疯女人的头发上都是碎叶,裤腿裤脚上都是那种尖尖的针草,身体圆乎乎的,两只眼睛都有些不大聚焦,塌鼻子,笑得傻傻的,一会儿笑,又一会儿绷着神经到处走。

圆乎乎的身体,倒不是说长得油滑,而是她浑身都太圆了,脸是圆的,还有两层下巴,脖子也是圆的,像是个短短的向外膨出去的柱,连胳膊手指都是圆的,但最圆还是要数肚子——那肚子挺出去,夜半看着仿佛是带了一口大铁锅。

边无相敲了敲桌,却不发出任何声响,虽常人目不能至,但他倒是可以,那女人此刻就躲在这座庙后面的小丛子里,那个浑圆的肚子恐怕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仅是对这个庙来说,对那个女人来说也一样,这也是她的一个劫,那肚子里的孩子早已经是个死胎,不过恐怕还有活的机会。

至于活的究竟是谁?

那就不得而知了。

女人并没有直着身子走,而是慢慢跪爬着向前而去,像是在躲什么东西,又像是在狩猎什么东西。

“今天怎么迟了?”

边无相的耳朵被这道声音砸得发痛,这道声音实在是太尖了,可是在尖声的下面,却又是那么的粗犷。

女人的声音小:“抱歉,这里是不是有人来了?”

那道声音又发话了:“我早就知道,没关系,这样也好,得来全不费工夫。”

女人样子有些唯唯诺诺,抿着个嘴,皱着个眉,眼神飘忽不定,四下游移,最终将自己那圆乎的手抚在了肚子上,迟疑半天才终于开口:“不会闹出人命吧?”

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还是生怕自己担了责,那道声音霎时便冷了下去:“你在怕什么?”

“我……”

女人抓着衣角低下头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道声音又开口了:“我说了能给你把死胎复活,你惧怕这些干什么?生死都是小事,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是,是。”女人一边应和着,一边抬起头来,朝着那方向看不见的影叩了两叩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直起身子来:“算不了什么,只是要拜托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吧?”

“看来你也不蠢,只要过了今天,你那孩子就能生下来,想必是聪明灵巧,成龙成凤的种。”

女人大喜,从草丛里出去了,是刚出了草丛,脚步就开始不稳,脸上胡扯着笑,两只手都虚虚地抓出去,圆乎的胳膊伸长,在空中不知道究竟在扑些什么。

咯咯咯的笑声从她的嘴边流出蹦出,月光浅浅的,薄薄一层打在她的发丝上,发丝半掩的面容实在是有些痴傻,两斜视的眼睛视线不知道究竟在看往何方,一道儿扑到了旁边那座偏殿里。

那个偏殿已经蒙了尘,连个神像都没有,大概是早些年被人偷出去卖了,贡台上还砸着垂下来的木梁,连在上面爬的蜘蛛虫蚁都没有,倒是有不少虫子的死尸。

又来了!

边无相的长眉蹙起,瞟了一眼旁边坚决紧闭着双眼的刘村长,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又开始聚精会神地听。

那些啼哭声又出现了,刚刚那个女人的声音混杂在其中,哭哭笑笑的,在那些啼哭声里边,仿佛是什么头领。

“她在说什么?”

边无相喃喃出声,良久没人回话,只是有些颤牙的声音越来越大,刘村长半天才吐出音来,抽着张老脸:“什么?什么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说说,你闭着眼睛睡会儿,明天天一亮你就走吧。”

刘村长哑口,用于眯出了半小道的眼睛缝,用那一点小缝细细打量着边无相。

边无相的皮肤一向苍白,从前第一面起就这样,这会到了夜半,总觉得在隐隐发亮,月色覆下来,将他的面庞轮廓勾勒得至清晰。

刘村长靠着那一条小缝,看着他的眸子,总觉得像是什么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最终却摇了摇头,算了,这不是他该知道的,玄门中的人其实没有那么多,顶顶好的不过屈指,说不定是早些年在外求仙问卜的时候偶然见过一面。

女人的小调声从偏殿传出去,两只胳膊虚虚地抱着什么,身子和胳膊都一晃一晃的,其中一只手似乎在给什么东西掖着襁褓被角。

圆乎乎的手小心翼翼在空气中翻折着什么,指尖都在微微颤着抖着,傻愣愣的眼睛里竟然读出了一分柔情似水来。

“娃娃乖啊,好好睡呀。”

女人将身体轻轻摇着,边无相看着女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婴,不禁又想起了一目五里面的那个小朋友,那也是个婴儿。

女婴全身都干瘪着,棕褐色的皮包裹着骨头,两眼睛紧紧闭着,身子缩成小小一团,被女人护在自己的怀里。

细看下去,那女婴的面皮上又出现了另一张脸,那是一样样的脸,只是脸上灰灰的,像是铺满了尘土,眼睛大睁着,啼哭声一点一点弱下去。

笑声便随之而来,小手向上举着,要抓女人的辫子,女人将身子微微俯下去,用额头抵着小婴儿的额头,嘴角含出笑来:“娃娃不哭喽?”

“咯咯咯——”

那女婴咯咯咯笑起来,抓着女人的头发直乐呵。

女人与小婴儿抵着额头,微微地晃着自己的脑袋,两斜视的眼睛竟有些聚焦的意思,只是可惜聚焦不了,口中不时弹着舌头,一会儿抵住额头,一会儿又离开,时不时扮个鬼脸,女婴的笑声便随之薄弱下去,慢慢睡了过去。

边无相看着那女婴睡着,面上附着的那层皮也渐渐弱了下去,逐渐埋进了原本的那层皮囊里。

女人将身子侧着弯过去,从地上又抱了个小孩,这也是个女婴,可惜身上什么都没穿,夏天的夜半虽不算冷,可对于小婴儿来说,还是有些难捱。

那女婴打刚刚起,便一直在嚎啕,像是吃了天大的苦头。女人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有些抱歉,神志大概是有些清醒的:“今天没给宝儿带来衣服,昨天用纸剪好了也没有烧了,好娃娃——”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衣服一侧打开来,边无相这才注意到,女人的衣服并非薄薄一层,原本的那一层被斜着一分为二,那一层的外面又缝了一层,只是齐胸口,没有那么齐整。

线脚也乱七八糟的,但也看得出是用心的,那些白的花的线一对缠着一对,交错着纫在一起,时不时多缝两下,针尖线腿毫无章法。

女婴被女人,裹在了衣服里边,在别人看来,那衣服大敞着,外面那一层布料垂下去,女人就这么用手一下一下拍着那布料,小调又从嘴里哼了出来。

“好娃娃要睡觉,妈妈拍拍背,娃娃闭眼睛。”

女人一下一下拍着那女婴,边无相看着那女婴的脸,和刚刚那个一样,同样也有一层面皮薄薄的覆在上面,表情慢慢平和下来,逐渐安稳下去。

他挪开了眼神,才看见整个偏殿几乎都是女婴,那些孩子大部分毫无生气,还有一部分周身裹着黑气,凡是还有点灵的,心中有执念,有恨放不下的,那些黑气都将她们死死裹着。

还有一些女婴,尽管周身裹着白,但那都是些白色塑料布或白色的纸团子纸团子,将娃娃的身体整个都屈起来,手脚都并在胸前,几乎要把骨头折掉,打包进那白团子里,面容痛苦,或胸腔内的啼哭声不断,或身与魂俱死俱苍白。

那些白都蒙尘了。

边无相心中暗叹一口气,想来是个麻烦事,又把目光回到女人身上。

女人这次的气息和刚刚很不一样,边无相的耳边又响起刚刚听到的那些话,让死胎复活恐怕就是这层无名气息的由来。

只是真的是复活吗?

真的是死胎吗?

恐怕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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