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亚芙尼在学校里不受欢迎,这是一个再浅显不过的客观事实。
万幸的是,大多数人就算心里不喜欢,看在她逝去父母的面子上也并不会太为难她,加上学院内竞争压力很大,不过一个才比普通人稍强些的差生,大家还乐得有个万年倒一替自己垫底呢——虽然她本人倒没有真的像传闻里一样差到每年都拿倒一就是了…洛亚芙尼除实践课成绩外死记硬背还是可以的,所以大多是在倒十的名单里徘徊。
总之,她对这所学校没多少归属感,但要说有多少恶感也谈不上。
估计只有那个臭老头会指望她能在这找到什么“羁绊”啊,“人生意义”之类闪闪发光的东西,还自顾自觉得她肯定需要这些。
明明在最开始她就很直接地坦白过:
【“我是本该死去但又幸运存活之人,不必拿我过往人生的悲哀来判断我的喜恶。那个我,早就已经死掉了,所以才会有站在这里的我。”披着灰斗篷的女孩冷冷地说着,满不在乎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去脸上流了大半的血,四下寻觅水源。
“那你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如果你对自己当下的认知还仅仅停留在撞好运重获新生的阶段,可以来我身边学习哦。”那位名冠魔法界的**师彼时还只是个头发掉了大半的中年人,他将法杖横放在膝上,这样问洛亚芙尼。
女孩没有回答,因为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力竭晕过去了,结果刚控制不住地闭上眼,便隐约听见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好生得意地说如果自己不说话,那么就等同于默认,“……你以后来我的学校吧,我会建一个很厉害的学校的。”】
所以真不怪她态度不好,专挑人晕厥过去的时候问问题,管昏迷叫默认,都这么耍无赖了,那看似民主的询问不就是多此一举。而且没人要比洛亚芙尼更清楚如今的自己是什么个状况了,硬要再掺合进魔法世界不过就是在自取其辱。
但就算清楚,她也无所谓这些,总归死不了。
所以等终于找出跟踪自己的小尾巴后,洛亚芙尼也无所谓对方会要做什么恶事。既然老头子没有要找过来的意思,就说明这人不会做出危害学校的行为,或是没有这个机会,至于自己么……她反倒是升起几分期待,期待对方的目的和接下来会做出的行动。
现在能确认的就是对方在观察自己,这么频繁的出现应该是在调查自己的生活作息与日常习惯。她有想办法托人去问过门卫,但并未没得到有效的信息,看来在避人耳目和伪装上这敌人很有一手。
也幸好洛亚芙尼是租房住,不容易把外人牵扯进来,同时也给了她更多试探的机会。
院长没有给什么提示,但也没有阻止。
十月底,气温明显更低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极光就如蓝绿色的长丝巾闪烁在夜晚的天空上,古时的人们管这叫“天空之火”,相信这精灵一般梦幻的舞蹈意味着死者的灵魂在移动,而无论目睹过多少次这一盛景,骚动与惊呼都是少不了的。
这块地区在大陆上处的位置不好,正好就在极点,一年到头只能区分出春季和冬季,大半的日子全浸在阴暗和寒冷中。这个时节放在其他地方还只是有些凉,但这里已经开始落雪,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把阳光尽数遮住,九点半才日出,下午三点半就是日落,若没有魔法的强势插足,能入目的色彩实在稀少。但也因为有魔法的存在,这所学校和其他普通学校相比少了个在秋季学期中间的假期,所有学生还继续在学校学习。
周末,居民楼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最近好无聊啊。”
少女没什么干劲地摆弄脖子上的围巾,她坐在靠窗的位置,外面还在下雪,桌上橘黄色的灯照得周围一片暖色,很容易让人犯困。
自她最后一次碰到那个藏在暗处的敌人起已经过去了三天,之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洛亚芙尼简直都要怀疑是不是这家伙太可疑,所以被哪个路过的热心同学见义勇为给干掉了。
炒鹿肉被端了上来,旁边配有土豆泥和几块黑面包,她愤愤地拿着叉子在上面插来插去泄愤,连把食物送进嘴巴后眉头也是拧着的。她只是想不通一直盯着自己的敌人怎么就突然跑得没影了。
难道又要恢复之前的无趣生活了吗?
她吃完后把银叉搁置一旁,拎着包走了。在回去的路上,洛亚芙尼采购了好多酒水,气候寒冷的地方总是会兴盛酒文化,她不算很喜欢喝酒,起初喝酒也是因为瓶子好看,后面则是喝习惯了。
推开商铺的门,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路灯下,就在这大雪纷飞的天隔着段距离远远看着她。
洛亚芙尼眨了眨眼,下一瞬对方又不见了,只剩一封信飘落到她手上,像是邀请函。
她从前住在院长家的时候耳濡目染过些好有关上古魔法的知识,很知晓这种奇怪的现象大概会是一些复杂魔法起效的必备条件,比如只要打开就算是“同意”了之类的……
会是什么呢?
有着浅绿色眼睛的少女将信折了几折,抽出打火机,就在这路边上烧掉了。意料之中的,它被烧尽后也没有留下什么灰,掉落的部分就像一阵烟雾似的消散在了空气中。
璀璨的火光彻底熄灭之前,在她眼眸里宛若金红的蝶缓缓扇动翅膀。
——洛亚芙尼单纯是好奇对方会做什么,又不代表会乖乖配合对方所有行动,说到底,这样简单粗暴的布置根本只能骗骗小朋友吧!
虽然这信件递到其他人手上可能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但能正好选中对精神魔法抗力极高的她,分明是对方的不幸,洛亚芙尼是不会为此买单的。再说了,如果布置那么大半天成果仅仅就是这样的小把戏…她会失望的哦?
走上一小截楼梯,咚咚的脚步声渐缓。
好像……有什么人来过了。此地残留的魔法气息是这样向她说明的。
门把手在按动后,金属合页往门板上蔓延开蜘蛛网似的龟裂,她很久以前布置在这里的防护法阵被撬动了,敌人的动作很谨慎,却还是被检测到了异动。她停顿片刻,义无反顾地进去了。
一瓶罐装的鸡尾酒被单手拉开拉环,冒出沸腾的绵密气泡,入口是辛辣的甜,还有点酸。
走前没有完全拉合起的窗帘垂坠感很好地往下拉出几道褶皱,洛亚芙尼环手打量四周跟离开时别无二致的布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随手抛下身上的冲锋衣到沙发上,空着的一只手把抽屉里的陈旧木盒取了出来。盒子没有上锁,放着的东西也不多,其中一面漆黑的圆镜因做工粗糙所以无法倒映出太细致的色彩,可她却能清晰看到自己在里面映出的一片猩红。
或者说是感觉,她感觉死亡如影随形。
信封不是真正的媒介,她意识到这一点。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被迫加入了这场仪式……但究竟会是什么呢?
“咔擦”
封存在试管内的水银落到镜子上碎裂开,银灰的液体自发滚动成一个奇诡的符号。此为卢恩符号中的“ROLDO”,意为“旅程、发起、个人方向”。
——
同一时间,某不具名反派正在几条街以外的森林公园深处绘制核心的魔法阵。雪下得很大,绘制者必须要把线条划得又深又快才能赶在其他地方被落雪模糊之前画完,现在的进度也不过才三分之一,木棒上的血液无声地低落进雪地里,男人以极快的速度画出一个个标准的圆环和神秘学符号。
这些殷红发臭的血液来自旁边的一头驯鹿。
鹿的眼睛还没有合上,棕色的皮毛因为脖子中间利器拉开的大口子溅上了不少血,硕大的鹿角上落了一层毛绒绒的雪。
在北欧神话中,驯鹿被认为是森林之神多尔的化身,代表着自然的力量和丰饶,而在希腊神话中,鹿也与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联系在一起,被视为独立而高傲的象征,所以神秘学上击杀鹿大多被视为一种冒犯神灵的行为。
当然,作为魔王麾下一员的他不可能在乎这点罪过,会用鹿血主要是出自实用性考虑。鹿的灵魂同时具有“送葬者”的特性,刚好能补足他目前魔法控制上的不足。
等画完一半,他靠在树上缓了口气,心里前所未有地想念起自己失去的魔力,曾经的自己甚至都用不着亲自画这么大个法阵,遣人画个大半他最后再亲自做点调整画龙点睛就好,加上有余裕进行四肢强化的魔法,这些事情简直是轻轻松松。但今时不同往日,魔王军被讨伐大半,他自己也是好不容易才抓到看守员的疏漏才逃出来……
真是怀念啊,那个魔王旗帜在大陆每一处插着暗旗的日子,那个黑白不分极尽奢华的年代。
他不寄希望于为侍奉的王报仇,或让己方势力重回巅峰,好歹也是个造诣颇深的**师,他没有那么愚蠢,谋划百年不过是为了越狱,摆脱束缚彻底逃去其他世界。但现在魔法把控严格,有关时空的术法就是有实力有知识储备也用不得,只要白魔法师的领袖还守卫着世界树,他就永远无法沿着树叶的经络前往其他纬度。
经调查,和这位老古董最亲近的除了那些同时代的法师与弟子,就只有这个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跟踪下来也没什么特别发现的少女了。
他不关心这个魔法学院的差生身上有什么值得伟大白法师关注的,总归借用她身体一天自己就能有机会穿过严密的封禁魔法逃离开,到时人都已经一走了之,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终于到了法阵上要覆盖的最后一层。
男人深吸一口气,额头上满是冷汗,高度紧张的超负荷状态使大脑频频犯晕。他用食指勾出脖子上挂着的雕成闭眼小羊的象牙吊坠——神话中有用象牙代替部分血肉复活人的典故,以羊代替人祭也是十分出名的典故。
吊坠因重力向下落,周围直径四米四的巨大魔法阵在首尾勾连的瞬间释放出深红色的光。
黑暗降临,极光重现天幕。
——
盛酒的铝罐打开后就喝了一口,这会气泡已经消散大半,口感远远不如先前。
洛亚芙尼看着镜面上的占卜结果,愣了愣,但仍迅速布置好了拦截水银毒素扩散的结界。
接着就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沉默。
那一年,她体内魔法回路损坏大半,残留下来的不过二十分之一,勉勉强强能帮助她成为一个普通人里还算出众的秘术师,这就已经是极限了,无限的未来中,一半以上魔法的大门并不对她开放。平日里她只能够做做简单的占卜,做做常规的香薰药剂、水晶蜡烛,还有普通的祷告仪式。
可她到底与真正的普通人不同,她再如何因低微的魔法天赋显得渺小,也在曾经…在那短暂的曾经里,看见过寻常法师终其一生无法抵达的景色,所以她眼界得以被扩宽许多,能感知到一些高纬度魔法的信息。
这样的她其实很难甘愿平凡,比这更困难的是横贯在自己与他人不同认知间的鸿沟,还有她个人实力骤降带来的蔑视和白眼。
“新旅程啊…”她喃喃出声。
本应立刻制作反诅咒防护仪式的心歇下去了,酒精作用下过分活跃的神经也显示出紧张后的疲惫,洛亚芙尼犹疑了,或许学院长不插手也是因为看出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那她还有必要追根究底吗?没有人会因为她的懈怠受伤害,她命丧当场也不会有人感到可惜,她身上没有被强加到的使命,也未曾背负过太沉重的期待。
她是弱小的,又是自由的。
——
“阿特洛波斯,掌管死亡的女神啊,我要来歌唱你;命运三女神,忒弥斯之女,我们还唤你作摩尔塔;你为命运的终点,持银剪落下无可更改的裁决;你象征命运的不可抗力,检视过去的时间……”男人半阖着眼,指尖垂落的象牙小像随着他口中自然滚落出的祷告词无风自动,轻微地旋转着,同时增加了一丝丝错觉般的重量。
四下静得可怕,魔法阵猩红的光辉越发凝实,随着时间推移围绕雪地上干涸了大半的线条一遍又一遍流淌,就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鼓动着、伺机逃离,体现出不可捉摸的惊悚感。
当祷告的最后一个音节与神明之伟力相撞,小羊在这种灵魂层面的浩大冲击中轻缓地睁开眼。
——
自己应该坐以待毙吗?
可随着时间流逝,她又感到强烈的不甘心。
显然,如今的洛亚芙尼没有办法敏锐地避开所有陷阱,即便感知到有异样也无法进一步解读更多,但有一点是其余人比不上的,很多时候她对于魔法的抗性远远高于正常的魔法师。
……
她倏地想起友人把这个木盒交予她时所说的话,“你有着璀璨的灵魂,我期望它一直在你身体里跳动,魔力的极限你已经见证,接下来的日子,就试着为自己而活吧。”
那时她本应反驳对方,说明自己做这些不是为了追求魔力的极限才不惜代价,而是本就想死,所以要消耗完一切身上所有的再去赴死。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在那之后她似乎也没什么资格再提这件事。当初的痛苦过去以后在记忆里变得很模糊,人就是这样的,很脆弱,但又因学会遗忘所以强大,于是,她就这样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地活下去了。
黑镜子用作审视自身,一排特制的水银试管被提前刻录进了魔法术式,足以应付大部分强力占卜,而最后的礼物是一条衔尾蛇纹样的银镯子。
它原本代表的是无限,但出现在这里时含义已经被定死了,单单锚定着她本人的命运,其中的细节很难解释清楚,反正她初听的时候很不专心。
戴上它是最后手段。
她将瓶中剩余的大半酒一饮而尽,指腹擦去唇角溢出的酒液,她还是戴上了这个手镯。
上面刻录的纹样发出深蓝的辉光。
——
羊特有的横瞳倒映出女神银剪落下时反射的光线,悬挂着它的绳子在一瞬间被剪断。
它掉到了地上。
法阵光芒大放,狂风大作。
——
不同地方的两样物品都有神明投下片刻注视,又因运行的术式触动了基本规则而被世界所警惕,或许这放在其他时候不会被怎么样,但它俩偏生是一并发生的,世界想不管都不行。
于是那瞬间,大气中的魔力突然暴动。
代表“秩序”“统一”的魔力与“混乱”“替换”的古老魔法携着千军万马的强劲气势狠戾地厮杀在一起,誓要分个高下,结果还没打多久就被赶到现场的东道主紧急叫停,直接给打包在一起弹出了世界……当然,也连带着彼此的宿主一起。
世界本身的意志,终究比人类法师要强。
其实这么特效乱飞的大场面本质上是菜鸡互啄,女主的过往设定应该有写得蛮直接…嗯…我是说,如果看过我其他文的话应该很容易发现我每次夹带私货都会搞大差不差的设定进去,看多了就不难猜了,没看出来也没关系,因为不是很重要(安详)
虽然我想写得认真一点,但说到底这本也没太多剧情,只是一直在抠字眼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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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友人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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