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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途经乡野(V章三合一)

汪泠然将他们放走,现下汪家是什么光景温珵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从一个刚刚适应的环境中抽离,难免有些不舒服,加上身份被人发现的不安感和对汪泠然的担心。

楚煜牵着马,看着温珵眉头一直紧锁。想问温珵是在担心汪泠然,又一忍再忍。

两个人外加一匹马默默无言地行了一段路,天就黑了下来。

“又要睡在外面了......”温珵低叹一声,想着包袱中有没有能充当被子的衣服,在枯叶土路上寻着能让他们栖身的地方。

在温珵看过的地志上,并州往北是分散州县,大的城镇不多见,但村庄应是散落分布着的,他们一路走,明日应该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他们寻了一处沿河的平地,楚煜将马拴在树上,被温珵拉着去河边洗漱。而后,又寻了些枯干的枝叶,生起火。

温珵和楚煜守着这团火焰,背靠树干,两个人紧挨着坐下来。

他们在平原上,四周宽广开阔,能看到无尽的夜幕。早春的夜晚风大而急,吹散了乌云,将缥缈浩瀚的星空展现在他们眼前。

温珵是一直仰着头往天上看的,楚煜则一直看着温珵。两个人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牵在了一起。

“楚煜。”温珵叫他。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温珵轻声念着,望着空中熠熠星辰,又想到一句苏轼的诗,“谷中暗水响泷泷,岭上疏星明煜煜。”

“你这名字真好,日月星辰,全都是你。”温珵说着紧了紧与楚煜相握的手。

楚煜愣了片刻,脸突然有些发红,怕温珵看出来,便直接把头埋在了温珵肩头。

“怎么,困了?”温珵笑了笑,松手将楚煜环住,“也是,今天你最受折腾。睡吧。”

楚煜被撒开了的手空落落的,立马又去抓温珵另一只空着的手,非要把人抓在手里才罢休。

夜晚寒气重,温珵把他们所有厚的衣服都拿出来盖在了他们身上。手轻轻拍着楚煜后背,想哄着楚煜睡觉。

一会楚煜没了声音,温珵还以为他睡着了,去看的时候,那人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

“你,”温珵气笑了,想着楚煜早点睡着,自己守夜就好,谁知道他还这么精神,“要是睡不着,就说会话吧。”自己一个人干坐一宿也是无聊,兴许说着说着,楚煜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汪泠然怎么样了……”温珵喃喃一声。

楚煜的耳廓抖了抖。

“喜欢……?”斟酌许久,楚煜才哑着嗓子开口,语气不自然,简单的字词讲得极为艰难。

惊讶于楚煜开口,温珵兴奋地扬起眉毛,和楚煜解释道:“不是,她年纪那么小,放在我们那里还是学生,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

“只是有些感慨,”温珵偏头看向楚煜,“我们这一路上会遇到许多的人,和他们结识然后分离,没有人会和我们一路浪迹的。”

他说到这,眼里流露出一丝为难,“也许哪一天,我们也分开了。”

“不。”楚煜斩钉截铁道。

温珵笑笑,“也不知道你是真听懂了还是什么,明明呆呆傻傻的,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说着,去捏了捏楚煜板着的脸。

楚煜没再说话,贴地温珵更紧。

最后,温珵困到眼皮子打架的时候,去看楚煜,那人还睁着眼睛,鼓着腮帮子盯着他。等温珵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他身上沉甸甸的,盖着他们的厚衣服。

“嗯……”温珵鼻子里出了一声轻哼,在一边喂马的楚煜连忙过来。

又冷又硬的沙土地睡得温珵整个人像散了架一般,连身上的衣服都无力推开,睡眼惺忪间,看到楚煜向自己走来,勾唇笑了笑,伸出手去。

楚煜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又给他掸掸衣服,“去。”楚煜指了指河边。

温珵忍不住笑起来,“现在都轮到你盯着我了。”

他蹲在河边用冷水拍了拍脸,清醒许多,反应过来自己昨夜睡着了,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去看楚煜。

楚煜就站在那里,从包袱里掏着干粮。

幸好是一夜无事……温珵掐了自己一下,告诫自己以后无论如何守夜都不能再睡着了。

他心里各种自责愧疚,楚煜将干粮递过来的时候,他还是勉强笑了一下。

“从这一路往北走,遇到村庄我们就停下歇脚。”骑上马,楚煜说什么也不要温珵坐在后面,非要让他坐在自己身前,温珵只得靠进楚煜怀里。

“我们的钱够我们再在一个城镇生活一阵子了,出海还是不大够,到时候离皇都再远一些,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当了换钱的。”温珵算着他们的积蓄。

楚煜拉着缰绳,听着温珵絮絮叨叨的话语,只觉得安心。

他们行至晌午,一路上也没看到村庄,楚煜怕温珵一直在马上受不了,打算停下歇歇脚。

突然,一声嘶鸣响彻林间,惊起一片飞鸟。

楚煜连忙扯了缰绳,从马上跳下来。

“楚煜!”温珵也听到了,他急忙要从马上下来,那声马匹嘶鸣声凄惨异绝,听得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动静是从他们不远处发出来的。

马动静太过大,楚煜只能将它先拴在原地,用力地顺了顺马背,楚煜转身离开。

他们从高处绕过去,隐身于茂密的树林之间,远远地看到那边林子有人影晃动。

温珵心慌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怎么回事……”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哀嚎,紧接着是不绝于耳的求饶声,期间穿插着女子的惨叫。

温珵脸色发白,握紧了身边人的手。

女子凄惨的哭叫声愈发接近,楚煜动作敏捷地抬手将温珵往下摁了一下,两个人都趴在了地上。他们下方是一条土道,不一会,就看见七八个男人扯着两个女人从林子里走出来。

温珵看见那些男人手上的刀上还沾着殷红血迹。

是山匪。

温珵捂住了嘴,将所有的呜咽都死死挡住。他胸腔间滔天的恶心,眼眶染了血一样红。

那些人样貌各异,都面目可憎带着抢到女人与金银的满足,被他们拉扯着的女子衣衫不整,双腿宛若无骨般被男人拖行着,就连哭嚎的力气都没有了。

楚煜只是看了一眼,心里想了八成,刚想再往下看,避开那些人去往的方向,视线就被人伸手挡住了。

他耳边响起温珵打着颤的声音,“别、别看了……”

温珵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绝望,是口舌缝死拼尽全身力气都发不出声来的绝望。

那一瞬间他脑海里炸出无数念头,报官,引来那些匪徒,或是和他们拼了等等。都不行的。

他只能听着生命消逝在凶徒刀下的声音,只能目送那些女人迎接她们悲惨的命运。

他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做不了。

这不是乱世。这是地狱。

温珵挡着楚煜的手虚软无力,楚煜只用轻轻拨弄就能让他松开。可楚煜没有,他听到温珵在哭。

压抑痛苦的悲鸣。

“楚煜,我真没用。”温珵声音变了调,难听极了。

楚煜再也忍不了了,抬手拉住温珵的手,把人抱在了怀里。

再上路后,温珵没有说过一句话了,只是把头靠在楚煜怀里,眼神空洞。

楚煜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被狠狠地揪起一块。温珵难过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难受,只要是能与温珵共情,楚煜便甘之如饴。他把这当做自己和温珵之间扯不断的情缘。

和温珵所想的差不多,他们走出树林,往北又走了一点,就看到了一片田野,种的像是小麦一样的作物,熬过了漫长寒冷的冬日,作物都垂着枝叶,没什么生机。

“楚煜……”温珵哑着嗓子开口,“我们去那个村子里看看。”

楚煜将温珵扶下马,两个人往村子走去,从麦田穿过时,突然听到一个女童兴奋地叫道,“大马!”

温珵他们回身,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正一脸兴奋地跟在他们后面,她旁边还有一位老婆婆。两人皆是粗布衣裳,应该是村子里的人。

“妮妮,不要瞎摸!”婆婆叫了一声,担心女孩被马蹄伤到。

温珵连忙让楚煜拉住缰绳,让女孩到侧面来,躲开马蹄。

“这是马吗!”女孩抬头问温珵。

看着女孩天真烂漫的笑脸,温珵也扯了扯嘴角,“是啊……”

“是,骑的那种大马吗!”女孩又问。

“是啊,”温珵点点头,俯下身去,“你想骑大马吗。”

女孩看向自己的祖母。

那位婆婆有些犹豫,她打量着温珵和楚煜,眉头轻轻皱起,耐不住孙女一直拉扯自己衣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同温珵道谢,“多谢你。”

“没事……”温珵摆摆手,刚要说什么,突然别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这,少年郎,你脸色看着不太好,可是生病了?”婆婆有些担忧,“我们村里没大夫的,你这要是拿药,是要往东再行几十里,去镇上的!”

“不是,我没事……”温珵捂着嘴,没等他说完,楚煜就伸手过来探他的额头。

“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进我们村子歇歇脚吧。”婆婆说道。

温珵和楚煜就这样同婆婆进了村,路上聊了聊,婆婆姓林,这村子大多数都姓林。家里原有五口人,后来老头子和妮妮爹娘相继病逝,就剩他们祖孙两个相依为命了。

“我记得上回妮妮她婶儿家小儿子犯咳嗽,她家男人去镇上抓了药,我一会去给你问问看还有没有。”林婆婆带着温珵和楚煜进了她家院子,妮妮由楚煜牵着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路上不少村里孩子都投来羡煞的目光。

婆婆将温珵他们安顿在了儿子儿媳原先的房子,“这屋虽说三四年没人住了,可妮妮爱来这玩,我常常打扫,是干净的。”婆婆说着,又冲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你们两个少年郎都挺精神的,想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来住这里委屈你们了。”

“不不不,”温珵连忙摆手,“还多谢婆婆收留我们,不然我和我弟弟今日又要宿在树林子里了。”

“你弟弟?”婆婆瞪了瞪眼睛,有些意外,又看了一眼在院子里牵着马配合妮妮玩的楚煜,“他看着可不像你弟弟,你不说我以为是你兄长呢!”

“是么......”温珵笑笑,也看向外面。

楚煜一脸不情不愿的,可妮妮说往左走,他便往左拽拽缰绳;说去右边便往右扯。黑着一张脸陪孩子的模样真是可爱。

“婆婆,您家里......平时您和妮妮两个人是怎么生活的啊,我们在这叨扰几天,有什么我们能做的,您就尽管吩咐就好。”温珵看着婆婆往厨房走,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不由得上前搀扶。

林婆婆听了,哈哈地笑起来,“你这小公子真有意思,看你细皮嫩肉的,在村子里能做什么!”

温珵心说汪泠然都能用木棍把人敲昏呢,“我会的可多了,我还会做饭呢!”

林婆婆这回有了几分诧异,“是嘛!”

温珵点点头,“是了,不信我今晚给你露一手。”

林婆婆连忙止住他,“行了行了,我信啦,你这小身板,先养病,等好了再说。对了,让妮妮去她婶家给你拿药!”

那边妮妮也玩够了,楚煜把她从马上抱下来,得了祖母的令,欢快地往她婶子家跑去。楚煜也终于得了解脱,将马直接套在院子中央,就朝温珵快步走来。

“做什么......”温珵看楚煜一脸凶色,愣了愣,还没等他说话,就被楚煜拉住拽进了屋子,“楚煜!”温珵被他拽疼了,皱着眉小声叫他。

楚煜还是一副气鼓鼓地样子,更多的是因为有话没法说憋得,只能动手。先是探了温珵额头,又去摸脖子,最后也没看出有什么毛病,干脆扒了外衣把人塞进被子里。

“你!”温珵哪想到楚煜脱自己衣服这么利索,气结,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笑起来,“你自己穿衣服都费劲,怎么脱起我衣服来这么顺手呀,嗯?”

明显感觉给自己裹被子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温珵得逞一样轻笑出声。

换来的是楚煜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的报复。

“楚煜......”两个人闹了一会,楚煜把松了手,坐在床边盯着温珵,他听见温珵叫他。

“这回,我们就在这休息两天,让我......缓缓,”温珵说着,惨白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不会太久的,这回不会让你适应了之后再去逃命的,那样太糟糕了。”

别说了,楚煜心里制止。

“我太困了,可能要睡一会,虽然没等婆婆他们回来这样不太好,但是,”温珵又看了楚煜一眼,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挠了挠楚煜温热的手掌心,“绝对不是为了逃避喝药哦。”

在温珵嘴巴还没闭上的时候,楚煜直接把被子拉到了温珵鼻子以下。

温珵露在外面的眼睛眯起来,一声“我睡啦”从被子里飘出来。

楚煜点了点头,温珵才闭上眼。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楚煜就躺在他的身边,还没等他出声,他的肚子先叫唤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楚煜动了动,坐了起来。

“你醒了?”黑灯瞎火的,窗外的月光零星从门缝中透进来,温珵能看见一点,楚煜眼睛是亮的。

“饿了。”楚煜是在问他。

温珵揉着有些绞痛的肚子,“是有一点,咱们的干粮还有吗,我喝点水吃两口就行。”

楚煜从床头摸了两下,然后塞到温珵手里。

温珵就着楚煜的手摸了摸,“这是什么啊?”皮摸着像是烤的,皱皱巴巴的,离近了闻着有点清甜。他撕了一块皮下来,小口尝试了一下。

像是小瓜一类的蔬果,具体是什么温珵尝不出来了。

他吃了两口,楚煜又递过来什么。温珵像是喜欢上了这种游戏,先是借着楚煜的手摸上一阵,然后再接过来。这回是碗,里面是水。

楚煜又伸手过来,温珵再去摸,什么都没有。

他低低笑了一声,“这回只有手吗。”

谁知道楚煜硬邦邦地回他,“碗。”

温珵啧了一声,“你真不会玩!”把碗递回去。

吃了些凉东西,胃里还是不太舒服,温珵不想让楚煜担心,说自己吃饱了接着睡了,让楚煜也赶紧睡。等躺下了,他蜷起身子,把手摁在肚子上,这样还稍微舒服一点。

他感觉到楚煜也躺了下来,然后离他近了一些,楚煜身上总是那么暖和。

就在温珵想楚煜再过来一点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发凉的肚子上,微微用了一些力,给他揉了揉。

温珵舒服地哼了一声,缩了缩脖子,靠进楚煜怀里。

早起,温珵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对上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他呼吸一顿,被吓得不轻。

扒在他床头盯着他的妮妮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大喊着:“小呈哥哥!起床吃饭啦!”

温珵耳朵震得嗡嗡响,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小玉哥哥呢?”

“他去帮奶奶抱柴了!”妮妮兴奋道。

村子里每天见得都是那么几个人,好不容易来了两个模样好看的大哥哥,妮妮开心坏了,要不是林婆婆拦着,她早起就要让楚煜带他骑大马呢。

温珵穿戴整齐带着妮妮出了房间,楚煜正在院子里盯着石磨发呆,一见温珵出来,立马走过来。

“婆婆。”温珵冲他招招手,先去和林婆婆打了招呼。

“你起来啦,”林婆婆笑呵呵的,“嗯,今天气色不错,脸上好看多啦!”

“是嘛,”温珵摸了摸自己的脸,扭头让楚煜去看,“你看我是不是好多了!”

“好多啦,一会把药给你煮了,喝了,更好!”林婆婆煮着米汤说道。

“我——”温珵差点咬到自己舌头,看着楚煜盯着自己的目光愈发严厉,他只能点头,“好啦,好啦,我喝还不行嘛!”

想来是那位婶子家的药也不剩多少了,药汤子稀得都算得上清澈,药味也不苦重,温珵痛快喝了,省得楚煜总是盯着他。

“你们无事的话,可以在村子里走走,”吃过了饭,温珵主动帮婆婆收拾碗筷,挽着袖子在院子中洗碗,婆婆一边给妮妮扎辫子一边说道,“村里少有外人来,大家看见你们都会高兴的!”

“顺便再去帮我把这月的粮食领回来。”婆婆道。

“婆婆,家里用的粮食都是村子里发的?”温珵好奇问道。

“那倒不是,也有自己家里种的,”林婆婆道,“只不过我岁数大了,干不了什么农活了,就把家里的地给了我们村长他们家,他们帮我种,每个月给我一些粮食算是租金。”

“这样啊,”温珵点点头,“我俩一会就去。”

村子里确实是太久没来过外人的模样,路上遇到的大娘婶婶都盯着他们打量许久,还有开放一点的,直接夸他们两个模样俊;村里的孩子也都围着他们跑,盼着能坐一坐他们的马呢。

“婶婶,”温珵在村子里转了一会,同路过的农妇打了招呼,“我想问一下,村长家怎么走……”

他话还没问完,就听见一声洪亮的河东狮吼,“老娘介绍你去做工,你这混账就这么糊弄!老娘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他娘的跟你家病床上的娘一块喝风去吧!”

那婶婶听了,掩嘴一笑,“听见了吗,顺着这声你就找到啦!是村长家的母老虎又发飙啦!”

温珵嘴角抽了抽,看着前面稍微气派一点的院子,像是村长家,只是距离并不近,多大的嗓门啊这是……

他看了楚煜一眼,才往那边走过去。

到了门口,他就又被那女人的嗓门吓了一跳,“林善平,你少在这里装好人,现在不种田,他不出去做活难道要饿死吗,你是他爹吗还要给他钱,你怎么不把他老娘接到家里来孝顺呢!”

温珵看过去,铺了石子路的院子里,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男子正笑容和蔼地往一个青年手里塞着钱,旁边站了个身材高大,模样漂亮的女人,一脸的不快。

“哎呦,夫人啊,不过是几个铜板,让他先去给他娘抓了药,他娘病着床前总得有个伺候的人啊……”男子冲青年使了个眼色让人走,然后自己又好脾气地去哄比他还高半头的妻子。

那女人眼尖,看到探头探脑的温珵,“你什么人!”

温珵感觉自己快被这嗓门吓出毛病了,抬手抚着自己胸口,出了口气,“我们来拿林婆婆家的粮食。”

“呀,拿林婆婆的粮食啊,”男子听了,笑呵呵地过来请他们进去,“来来来,进来说,让你们见笑了啊。”

这村子处在城镇相临的位置,前后两处地县都离的不仅,再加上这是山阴,鲜少有外人来,村里人世代在这繁衍生息。

农忙时节家家户户男人女人便一起下地劳碌,农闲时,男人有去外地做工挣钱的,女人们织布做饭带孩子,安居乐业,受乱世动荡影响很小。

村长林善平,就是那个笑呵呵的男人,很是欢迎温珵他们的到来,给了粮食后,还留他们说了说林婆婆家中境况,请他们在的时候多照料一下。

他那个比他高半头的坏脾气妻子,听他说叫瑶娘,是县令家的独女。

他们村农闲时节有人要外出做活,多是瑶娘给介绍的。

“瑶娘心肠不坏,只是脾气冲了些,方才吓到你们了,不好意思啊。”林善平连连拱手,谦卑的姿态让温珵忍不住想给他还回礼去。

“林善平!你那穷酸的破毛病就改不了,两个人在院子里对着点头哈腰的,耍猴么!”瑶娘从房里出来,又看见自家男人这幅样子,火顶到脑门,大声呵斥道。

“见过...瑶娘。”温珵叹了口气,回身问了瑶娘好。这回只是嘴上说着,到没再敢点头哈腰了。

“啊。”瑶娘敷衍地应了一声。

在林善平“下次再来啊”和善的笑容和瑶娘时刻都像是压抑着心中火气得不善目光中,温珵拎着粮食带着楚煜退出了林善平家的院子。

“这位瑶娘好像我们学校的年级主任啊,”温珵手背在后面摇摇晃晃地走着,一开始就感觉瑶娘有些熟悉,后来将她和高三那位年级主任对上,便笑起来,“就是我的...上级,也是位很厉害的女人!”

温珵的上级,是个,很厉害的女人?楚煜低着头,在心里记着。

“你是在说我娘坏话嘛!”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有些沙哑,像处在变声期的男孩的声音。

温珵回过头去,乡间小路上,有个白净少年叉着腰站在那里,怒目圆瞪地看着温珵。见温珵和楚煜看过来,还扬了扬下巴。

少年看着十三四岁的模样,衣着布料与林善平夫妻所穿相仿,发髻打理齐整,年纪不大眉眼倒十分英气。

这是,地主家的傻儿子?

温珵这念头一出,没忍住,笑弯了眼睛。

那男孩怒,“你笑什么!你一个外来人,又说我娘厉害说她凶,又、又笑话我,你、你好大的胆子!放肆!”

男孩的“放肆”说得中气十足,像是嚣张跋扈惯了。

温珵愣了一会,侧身把手臂搭在楚煜肩膀上,头抵在楚煜胸膛,身子剧烈起伏着。

“你还笑!”男孩气红了脸,过来抬起小短腿要踢温珵,还没等他碰到温珵衣摆,就被楚煜拎住了衣领,提了起来。

“你你你!”男孩没受过这么大的侮辱,被人像抓小狗崽一样抓着,气得直蹬腿。

温珵笑够了,连忙拍楚煜,“好啦好啦,快把他放下来,别伤到他。”

楚煜面无表情地把男孩放下,男孩脚步不稳,往后退了两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你敢推我!”

温珵看男孩不讲道理的模样觉得好笑,低下头去,“小弟弟,你要讲理,是你先要踢我他才把你提起来的,而且你摔了是因为你自己没站稳。”

温珵语气平和有力,听得男孩脸红起来。

“我不管!你们是坏人!”男孩叫起来。

“我们不是,”温珵竖起食指比在唇间,“我方才说你娘厉害,是赞美的意思,绝无半分讽意,让你误会了,是我不对,我道歉,我确实不该在背后说人。”

男孩听着温珵的道歉,也愣了,这、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啊。

他原想自己能为娘出一口恶气,当一回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小英雄,结果、结果这人道歉了!!!

“啊——”男孩气得在地上打着滚,尘土飞扬,“我不管,我就是讨厌你了,你道歉也不行,你以后就是我的死敌了,我一定会打败你的手下然后再打败你的!!!”

这小子,他娘的架势一点没学到,嗓门倒是继承了七八。

“那,随你吧。”温珵有些担心一会把他娘招来,便想离开。

谁知道他刚迈步,男孩就从后面扑上来,抱住他的腿,“你不许走,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在下王呈。”温珵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王呈!我记住你了!”男孩叫道,报了姓名,“我是林一白,你要记住我的名字,我们以后就是死敌了——”

温珵点了点头,一只腿被人抱着实在不方便,他勉强转身,冲林一白拱了拱手,“那请问,在下现在可以离开了吗,死敌?”

快让我走吧,一会你娘来了就真跑不了了。

林一白好像很满意这样的称呼,痛快地撒了手。

温珵慈爱地看了他一眼,“以后少看点武侠话本吧,都是骗人的。”

他说完,还没等林一白反应过来,吐了吐舌头,拉起楚煜就跑。

很快,身后传来一声无比委屈的嚎叫,“你胡说——”

温珵一路跑过来,与楚煜牵着手不曾放开,一直到了林婆婆进门口,差点撞上从里面出来的妮妮。

温珵没停稳步子,被楚煜拉住,撞进他的怀里。

“小呈哥哥!小玉哥哥!”妮妮见他们回来,笑起来,跑回家告诉昨天,“小呈哥哥和小玉哥哥回来啦!奶奶!”

温珵同楚煜将领回来的粮食放置在厨房,出来的时候妮妮正在地上写写画画。

“妮妮,在画什么啊?”温珵过去,蹲下身子,看着地上四只腿的小怪物,笑道。

“在画大马!”妮妮指了指角落拴着的大马。

“真厉害!”温珵冲妮妮比了个大拇指,自己也挑了一支树枝,在地上划拉着。

“小呈哥哥,你在写什么?”妮妮看温珵在地上密密麻麻写了好多字啊,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在...默写。”温珵道。

从前班里学生不听话,欺负语文老师好脾气,温珵想了很多办法,想到了和他们一起学习语文,其中就包括背诵古诗词,那段时间温珵重温了许多大家经典诗文,上数学课的时候也有意识地输出一点文学常识。

他蹲在地上,想到哪里便写到哪里。

“小呈哥哥你好厉害啊!”妮妮拍着手叫起来,又去厨房叫了林婆婆来看,“奶奶,小呈哥哥会作诗!”

楚煜过来,也看到了温珵在地上所写。

他只能从字面理解一二,并不全能读懂。但有一句。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三皇兄出征抵御外敌,最后等不来援兵战死沙场;秦家军功高盖主被发配酷寒北境,七年未归;骠骑将军宋修庭率兵造反,逼宫弑君……

过往种种随着这句诗在他胸腔迸裂开来。

呵,国破家亡,铁骑征战不过是梦一场。

“楚煜……”温珵看楚煜神情有些狰狞,担忧地在他眼前摆摆手,“你怎么了?”

楚煜看着温珵眉眼在自己眼前放大,微微回神,向后撤了一步。

温珵担心楚煜,可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深深的无力感来回拉扯着他,直到妮妮站在他们之间,把两个人都从深陷无法自拔之境中带出来。

“小呈哥哥,你教我写字好不好!”妮妮仰着头问道。

“啊,我?”温珵回过神来,“好啊。”

林婆婆是不识字的,只觉得温珵能写出这么多东西,厉害得不得了,“小呈啊,你是不是状元郎啊,怎么这么厉害!”

“当然不是,”温珵笑笑,“这些,都是圣贤古人所作,我不过是背下来拿出来卖弄而已,算不得什么。”

“呀,会背这么多东西呢!”林婆婆是无论如何都觉得温珵十分厉害了。

听林婆婆说,他们村里原本是有学堂的,可是先生却被瑶娘给骂走了,村里的孩子便没处上学了,整日在村里乱跑;可林一白却去了县里的学堂,全村独独他们一家孩子能上学堂。村里人虽不觉得读书是什么好事,但还是对这事颇有微词。

既然妮妮想学,温珵就写了几首简单的五言绝句,教她识字知意。只教了半天,村里的孩子便都跑过来听,一群人挤在林婆婆家的小院子里,都蹲在地上听着温珵讲课。

起初还有孩子打闹,后来楚煜在一旁的石磨上坐着后,课堂氛围变得安静异常。

孩子们清脆动听的读书声,顺着乡间麦田,在早春的村落里荡漾。

温珵教完了一首诗,要点人考察一下自己讲的内容,刚抬头便看到院子栅栏外,探头探脑的林一白。

那男孩扒着栅栏把头探进来,努力地想听清温珵他们这边再说什么。若不是他前脚刚说完他和温珵以后是死敌,这副刻苦学习的模样倒叫人感动。

温珵看他那副模样,觉得好笑,便先不提问,提高音量,“诗先讲到这里,我呢,给你们讲个故事,故事名叫凿壁偷光。相传,古时候有位名叫匡衡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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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婆婆家现在不仅有大马,还有个会讲故事的小呈哥哥,孩子们天天聚集在这里,他们的爹娘无法,中午傍晚都要过来抓人回家。

温珵也就跟村里的叔叔婶婶熟络起来。

“小呈啊,现在身体怎么样,前两天林婆婆从我家拿药时候就说家里来了个身子弱的客人,”隔壁的婶子一手拎着自己儿子,笑着和温珵寒暄,“我看你脸色不错了,你们公子哥都白,这小脸儿还透着红呢!”

“还没谢过婶婶的药呢。”温珵笑着。

“嗨,那有什么,”婶子一摆手,“我家男人在镇上搬货,拿点药什么的都方便着呢,你好好养身子,再要什么药就和婶子说,别和我客气!”

温珵点头谢过,婶子心满意足地领着自家儿子回去吃饭。

温珵送走了院里的小孩,便回了房间。昏暗的屋里,楚煜面朝墙侧躺在床上,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

“楚煜?”温珵唤着他的名字。楚煜没动。

温珵跪着上床,想把楚煜拉着面冲自己,可楚煜不知怎么,这回说什么也不配合,沉着身子让温珵弄不动他分毫。

“你怎么了啊!”温珵较劲一样又用力拉了楚煜一下,结果没拉动人,倒把自己拽倒了,直直的栽在楚煜身上,惹得那人闷哼一声。

“你还能出动静呢,那为什么不理我,”温珵气哼哼的,在楚煜身上撑起身子,把楚煜控制在自己身下,“我们是不是说过,如果你有什么想法,要告诉我,只有你说了、表示出来了,我才能懂,对不对?”

过了好一会,温珵手臂都撑不住了,楚煜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面朝温珵,两个人四目相对。

楚煜不太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想要活着,想要温珵……除此之外,一路走来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多。

因为温珵风餐露宿身子虚弱,所以他想给温珵一个稳定居所;因为温珵痛心妇女被山匪迫害,所以他想杀尽山野间作恶之人;因为温珵喜欢孩子喜欢闲适自在的生活,他想斩除一切障碍换的他们平静美满的生活。

他想要的多,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也给不了温珵。

日后温珵无论伤心难过还是伤病疼痛,他除了最没用的心疼与陪伴外,再也做不了其他。

他还不如这两天来这里的孩子,连让温珵笑一笑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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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引用:

日以煜乎昼,月以煜乎夜。——《太玄·元告》

谷中暗水响泷泷,岭上疏星明煜煜。——苏轼《二十七日自阳平至斜谷宿于南山中蟠龙寺》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屈原《九歌·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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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世》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包含很多元素,更多的是成长。温珵呢,虽是现代人,但是从象牙塔直接进入到中学任教的,其实很多时候和比较理想主义的学生没什么区别;楚煜从小长在深宫,母亲早亡,不受重视,对他好的人接连离开逝去,他是没什么活着的**的,要让他先心怀希望,再有鸿鹄之志。

就是两个小朋友的成长的故事啦,我也会在写文中成长的。

再次感谢大家支持。有任何问题欢迎大家指出,很希望大家可以在评论中和我互动!!!

万更后25号再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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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途经乡野(V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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