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魔人等级考试是塔兰学院每年最引人注目的一件事。
考试的场地位于亚特兰斯边缘的荒林，危险，神秘，如同深渊魔兽张开的巨口。
考生们都是群热血上头的毛头小子，命悬一线的刺激催动肾上腺素飙升，毛孔都在冰凉的空气中战栗。
考生们必须在密林中待够三天，按照杀死的恶魔数量计算分数和等级。
为了保证学生们的生命安全，学校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地用扩音喇叭播放着注意事项，最重要的左不过就是遇到危险记得按下腕带上的急救光钮。
专业的驱魔救助队会在第一时间闪现。
当然求助的同时也意味着考试的失败。
因此每次都有人死撑着宁愿死在恶魔嘴里，也不愿意求助。
为这些犟种的性命着想，学院还给每个人配备了随身镜头，实时转播考生们遇到的危险。
考生们进入考场前会抽签随机匹配三人组成小队共同行动，这也意味着三个人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莱西和格威幸运地分到了一队。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第三人居然是伊维尔。
伊维尔大怒：“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是那种会作弊的无耻小人吗？这是命中注定我和你有缘分。”
莱西默默地搓掉了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一双澄蓝的眼睛明晃晃地写着：没错，你就是。
伊维尔很受伤。
少爷显然很会利用自己小白脸的优势，他挑衅地看了格威一眼，深吸一口气露出受了委屈似的神情：
“莱西，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我发誓这次真的只是运气好，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考生而已，你这样误会我，我真的很伤心。”
伊维尔显然发现了莱西的弱点。
他真的很容易被说服。
一颗心软得好像被烤化的棉花糖。
格威脸都黑了，他拉住莱西的手：“走吧，别理这个大少爷了，他家里肯定什么都为他准备好了，我们这样的平民可没有资格同情贵族。”
伊维尔咬住后槽牙，恶狠狠地磨了磨，仿佛是在生啖这只黑皮狗的血肉。
莱西叹了一口气，学校规定如此，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接受了这位“幸运”的第三人。
三人一同踏入阒静无人的密林。
说是密林，实际上在一千年前这里曾经是一片繁华到极致的都市，过去的钢铁森林已经完全被各种叫不出名字的诡谲而美丽的植物覆盖，百层高的露台上生出崎岖的枝桠，生锈的金属框架如同败死的龙骨，比手臂还粗的藤蔓打碎了落地窗的玻璃，如同优雅的暗绿色长蛇静静地垂落在被树冠笼罩的阴云下。
甚至在莱西经过的时候，藤蔓的顶端还雀跃地开出了一朵黄色的小花。
可惜莱西此行只是为了找到藏匿其中的恶魔，无心停留欣赏。
那朵甚至称得上灿烂的小黄花在天使绝情路过的时候登时蔫了下去，枯萎的花瓣泛出不详的深色，渗出点点毛骨悚然的阴郁。
莱西对此却并不知情。
他从踏入密林开始就沉默得出奇。
密林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危险。
天使依赖光明而生，而这里，只有遮天蔽日的绿荫，无数繁密的枝桠层层叠叠将苍穹遮挡得严严实实，偶有几点侥幸从疏漏叶片中逃离的日光，阴惨惨得泛出冷淡的绿色。
莱西觉得很不舒服。
感觉周身都被粘稠而充满恶意的气息包裹着，而那恶意正试图从天使的每一个空隙中钻入。
“把他填满，那是我的，我的……”
“是你啊……你回来了……”
“好香，好香……”
源源不断的诡异而缠绵的声音钻入莱西的耳朵。
这是……精神攻击？
这片密林，有自己的意识？
莱西不清楚。
但是他能感受到，他们行走的这一条路上，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并没有别的活物。
或许是曾经枉死在这里的幽魂，怨念经久不散，要诱杀每一个来到密林的活人。
“怎么不看我？为什么还是不看我！”
“比以前更香了……”
“也比以前弱了嘻嘻……”
“可以吃了，可以吃了！我要把你吞进肚子里嘻嘻……”
“莱西，你怎么了？”
天使猛地从那梦呓似的狂语中惊醒。
正看见伊维尔和格威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莱西犹如溺水之人深深地喘了口气按住了自己的口罩，手指几乎泛出无机质的冷白。
“你们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
格威和伊维尔彼此仇恨地对视了一眼，看向莱西的时候还是露出诚实的疑惑：“没有啊，你听见了什么？”
只有我能听到？
“我听见有声音钻进我的耳朵，在说……想要吃了我……”
莱西犹疑着回答，心里一怔，难道他是这群幽灵选中的猎物？
“密林在被塔兰学院接管之前，曾经是一片鬼林。”格威已经来过三次，对密林的传说也十分熟悉，他自然而然地将天使的手攥进自己的掌心，当着伊维尔的面安抚似的揉了揉，
“当年一场天灾摧毁了整座城市，来不及逃跑的人被掩埋在这片森林之下成为了植物的养料，因此过去常常有误入密林的人会听到冤魂的哀嚎。”
“不用害怕，它们伤害不了我们。”
伊维尔冷哼了一声，瞪了格威不规矩的手一眼，从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只造型奇特的表盘。
“我可以用这个来检测周围是不是有灵体出没。”
他轻蔑地看着格威，眼神传达的意思非常明显：
“你一个穷小子到底怎么敢和哥抢人的。”
伊维尔作为黄金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自然获得的关注度也是极高的。
不少没有参加考试的学生，以及教职工正盯着那面转播伊维尔视角的屏幕。
“嘶，我怎么看出了一股火药味儿。”
“咦惹，好奇怪啊，这就是修罗场吧？怎么回事，不是抓恶魔吗？怎么这边是晚间八点档啊？”
“好好奇啊，到底什么人能让伊维尔露出那样的表情啊，看起来好委屈啊我的少爷呜呜呜。”
“所以说到底是凭什么被两个帅哥这么抢来抢去啊，这个莱西看起来就是一根干瘪的豆芽菜啊。”
“这个红发男，虽然穷了点，但是肌肉好好看，好喜欢。”
“你们懂个屁，没有见过公主请闭嘴好吗？”
“公主看起来更喜欢那个红毛啊，到底凭什么？他要是喜欢伊维尔还好说，那个红毛，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可惜场内的人并不知道场外的情况。
伊维尔本来志得意满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丝龟裂。
“怎么了？”
莱西困惑地看向他：“周围怨灵很多吗？”
“没，没有。”伊维尔猛地把表盘收了回去。
表盘上面的数值已经完全紊乱，飙到极点的指针来回疯狂地转动，昭示着周围的恶灵已经聚集到了一个恐怖的密度。
可是他不想在莱西面前露怯。
伊维尔咽了口唾沫喃喃道：“没有事，莱西，我会保护你。”
莱西不知道为什么伊维尔一直在执着这种小事。
“还是先保护好你自己吧。”
耳边一阵阴风吹过，莱西的兜帽被吹下，一头雪白柔软的发丝像是被吹散的白蔷薇。
少年碧蓝色的眼瞳暴露在空气中。
即使光线阴沉，被雪色睫羽簇拥着的蓝眼睛依然澄澈明亮如顶级的宝石，也像一片粼粼的湖泊。
“伊维尔？”
莱西没有听到伊维尔的回应，甚至连身边格威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好鲜活的身体，给我，给我……”
“喜欢吗，宝贝？”
“两个废物也敢和我们抢……”
诡异的絮语再度响起。
莱西心里感觉到大事不妙。
他下意识想从格威的掌中把手抽出来，偏偏男生攥得死紧，少年的手腕甚至都被抓出了深红的瘀痕。
“格威！醒一醒！”
莱西厉声道。
格威那双本来如同狼犬一般凶戾的眼睛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蒙上了一层蒙蒙的灰翳。
他死死地抓着莱西的手不愿意松开，英俊的面上露出挣扎似的痛苦神情。
“不，快跑，莱西，跑……”
他低声咬着牙嘶吼着，冷汗源源不断地从额角滚落。
可是另一边同样眼睛里蒙着一层灰翳的伊维尔同样贴了上来。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
格威攥着莱西的手腕，而伊维尔贴住了他的后背，冰冷如寒铁的手指死死地抓住了天使脆弱洁白的下颏。
周围的雾气越发浓重。
“天使……”
那盘旋在耳边的低语越来越清晰。
莱西脸色都变了。
他现在身上的光明气息应该非常浅淡才对。
伊维尔冰凉的手指摘掉了莱西的口罩。
那双灰蒙蒙的绿眼睛无神地看着他，眼里闪过痛苦：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他话还没有说完，手指已经捻上了莱西的唇珠。
像是揉捏一颗多汁熟烂的樱桃，手指稍微用力，果肉绽开露出腥甜美味的汁水。
雪白齿列在樱红色的唇肉间一闪而过，唇角因为过于粗暴的动作而溢出一痕晶莹的水色。
这不对劲。
如果怨灵是想要杀了他，把他吃了，怎么想也不该是这样的动作。
莱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
被迫仰起的雪白颈项如同引颈的天鹅，珍珠似的喉结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色。
莱西前面是格威，后面是伊维尔，他像是一张甜蜜的夹心，被两个高大的男人夹在其间动弹不得。
“好香好香好香！”
“我等了这么久！”
“一千年！亲爱的天使长，你怎么连目光都不愿意落在我们这些可怜虫的身上！”
“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疯狂的呓语逼得莱西头疼欲裂。
被怨灵控制的格威一只手抓着莱西纤细的手腕，一边试图撕开他的衣服。
少年深陷的锁骨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一点幽绿的日光恰到好处地落在他的锁骨上，如同肩上盈着一汪翠色的碧波。
极度纯洁的白，在此刻成了勾魂夺魄的欲色。
四只手都冷得像无机质的金属，牢牢地将脆弱的天使掌控其中。
天使奋力挣扎着，两颊上因为过度运动而产生玫瑰似的嫣红。
他的下半张脸很疼。
那控制着伊维尔的幽魂似乎很喜欢玩弄他的脸，手指用力在少年脸颊两侧掐出艳红色的指痕。
“格威”伸出了舌尖在莱西的锁骨上舔了一口。
天使一怔，顿时感到一阵黏腻古怪的悚然从后脊猛地攀升而上。
“格威”浑身都是冷的，舌尖也似蛇信的冰凉触感。
“好喜欢你……”“格威”的灰眼睛带着扭曲的渴望和恨意望向绝情而美艳的天使，“为什么，为什么？”
反之“伊维尔”的动作就要粗暴的多。他揉捏莱西的后颈，虎牙几乎要在那细白的的皮肉上留下尖锐的深坑。
“你活该！活该！”
怨灵们在密林了徘徊了一千年早已经被逼得神志不清，仅凭着一腔执念支撑到现在，透露出的信息自然也是颠三倒四的。
而且他们的执念，怎么会是……
莱西这时候已经无暇顾忌到底怨灵们真的和他是旧识，还只是单纯地和所有的天使有仇。
他或许天生就有着轻易能拿捏人心的天赋。
雪白色的长睫缓慢地眨了眨，莱西无辜又纯然地望向“格威”，语气轻柔得好似叹息：“我当然没有忘记你。”
“格威”像是被骤然施下了石化之类的咒语，满是怨恨的脸上僵硬了一瞬之后竟然露出好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的神情。
“真的吗？”
怨灵看起来要哭出来似的，他小心地捉住莱西的手：“你还记得我？”
“废物！”
附身伊维尔的幽灵显然要比“格威”难搞的多。
他恶毒地咒骂这只软弱的幽灵，一边紧紧地禁锢住天使：“你忘记了他是个多残忍的天使吗！他亲手杀了我们！他永远不会记得我们！这个诓骗人心的混蛋！”
周围没能成功抢占这两具人类肉身的幽灵们发出凄厉的呜咽：
“我们要复仇！”
“可恶的天使，终于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把他填满……”
莱西诡异地，从幽灵的怒吼中听出了某种奇怪的，对渣男爱而不得的控诉。
但是他确信，自己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来，吧？
天使被吓了一跳，开始犹豫起来。
难道我真的骗了很多人？
其实我是个道德败坏的家伙，堕入人间只是我这个渣男应得的惩罚？
填满又是什么意思？
要拿我填满他们的胃吗？
天使的思维陷入了一瞬间的混乱。
但是他唯一能清楚的是，自己现在可不能丢脸地死在这里。
“我没有欺骗你们。”
虽然完全不知道这些怨灵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渊源，但是天使还是竭力装出一副冷静模样，堪称慈爱地抚摸了“格威”的眼睛。
天使手指微凉细腻，像是一片羽毛轻飘飘地掠过青年深陷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
“我记得你。”
莱西心里一边对天神疯狂忏悔自己真是一只坏蛋天使，一边张口就来。
附身格威的幽灵尸斑都淡了不少，掐着莱西脖子的手都松了力气。
下一秒“伊维尔”冷漠开口：
“你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而死的，当初你可是在打战的时候趁机偷看他裙底才被一箭射穿的。”
幽灵：“！”
莱西：“！！？”
莱西羞愤地红了脸，顿时收回了手指，强忍住了想在衣服上蹭一蹭的冲动。
什么不正经的幽灵啊！
怎么突然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有点玄幻呢。
可是莱西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就感到脚腕上一凉。
一根鬼藤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攀住了自己的脚腕。
那边幽灵还在怒气冲冲地喊着要狠狠地报复天使，叫嚣着让天使永远留在这片密林用身体抚慰他们的执念。
鬼藤稍微一用力，就缠住了少年纤细的脚踝，莱西身下猛地悬空，霎那间挣脱了两只幽灵的束缚，被迫倒吊在半空中。
“唔”
大脑骤然间充血，天使下意识闷哼了一声。
幽灵们似乎惧怕这突然出现的鬼藤。
不甘心地徘徊在鬼藤周围，凝聚出白雾似的虚幻灵体，要顺着少年被撕开的衣领钻进去。
莱西的上衣被迫往下卷，露出一截在幽暗密林中显得格外白软诱人的纤细小腹。
另从粗大藤蔓上伸出的一根格外细小的，猛地打散了意图钻入天使领口的灵体，取代了幽灵缠上莱西雪白柔软的身体。
莱西被箍得发疼，嘴唇都吓白了。
先前只说过密林里面会有恶魔出没，但是没有人提过密林里还有这么多奇怪诡异的生物。
“松开。”
天使颤颤巍巍地伸出细白手指攥住了试图扒开自己裤子的藤蔓。
怎么就连鬼藤，都喜欢往别人那个地方钻啊！
莱西两颊都浮起羞怒的粉色。
他本来就生得白，现在因为姿势倒吊，两腮上艳色就更重，眼底被逼出一层泪盈盈的雾气。
此时考场外的屏幕上，因为灵体凝聚出的雾气过于浓重，屏幕外的人只能看到格威和伊维尔似乎对莱西做了什么。
莱西终日藏在口罩下的脸蛋在雾气里一闪而过旋即很快被淹没。
场外的人寂静了一瞬。
紧接着就看见莱西被倒吊着一条腿悬在了半空。
少年看起来难受得厉害。
总是挡住脸的头发尽数落下，露出一张完整的，雪白的脸。
钴蓝色的虹膜在惨绿的光晕下泛出碧波般的艳色。
“好，好漂亮。”
“那是什么生物？鬼藤？”
“要不要去救他？被鬼藤抓住的话会被吸干全身血肉……”
“可是，那只鬼藤不像是要杀他的样子……”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屏幕。
光幕里少年被粗大的藤蔓纠缠着，身上的劣质卫衣几乎要被轻易绞碎，雪白皮肉上被勒出大片殷红痕迹，少年因为疼痛蹙起淡烟似的眉头，美丽如同受难中的圣母。
他们似乎忘记了，同为队员的伊维尔和格威，目光怔忪地聚焦在被吊在半空中恍若献祭的纯白羔羊。
莱西觉得自己要被勒死了。
藤蔓上分泌出粘稠的汁液，**地裹着少年纤细的肢体。
莱西觉得浑身黏腻难受得要命。
简直像是掉进了什么满是纠缠蛇团的蛇窟里。
猩红的蛇信暧昧地舔舐着柔软皮肉，留下道道晶亮的湿痕。
底下被怨灵侵蚀的少年们僵硬着身体站在原地。
阴冷的鬼气还纠缠在他们的体内，那种被入侵到五脏六腑的冷意就算是格威这样铁打的身体也不自觉地浑身发颤。
“莱西！”
他动不了，只能僵硬地转动着眼珠，恐慌地盯着几乎要被生出的藤蔓淹没的少年。
莱西发不出声音来。
不知道为什么怨灵和鬼藤好像都格外钟意入侵他的嘴巴。
可怜的天使死死闭着嘴，藤蔓缠着他的下颌，蔷薇蕊似的唇肉如同在藤蔓上开出的，一朵小小的花。
藤蔓几乎是缠绵地用一根细长的枝蔓摩挲着天使的唇，末端又开出一朵灿烂的小黄花。
亲昵地用花瓣蹭着莱西的唇。
“好香……”
“给我亲亲……”
“天使……能不能撕开他的衣服。”
“把他脱光……”
阴魂不散的低语又在耳边响起。
莱西冷汗涔涔，偏偏藤蔓上的汁液似乎有麻醉作用，几乎是瞬间麻痹了他的肢体。
天使眼底含泪，眼看着藤蔓要撕开他的裤子。
一截雪白纤秀的腰胯已经半露。
怎么办怎么办，会很丢脸地被吃掉的。
莱西不想有一天被天堂的同僚发现的时候自己只剩下被吃干净的骨头。
或许还留着一层干巴巴的皮。
像是恐怖片里的倒霉炮灰。
莱西不想死得如此草率。
他还没想起自己丢失的记忆呢。
直觉记忆中有什么很珍贵的东西，但是被他遗忘了。
一滴晶亮的水色在眼底汇聚，摇摇欲坠地挂在了垂落的眼睫上。
难道……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莱西浑浑噩噩地想着。
藤蔓亲昵地用末端揉蹭着天使的脸颊，“啵啵啵”接二连三地开出黄色的小花。
莫名有一种开了漂亮小花想讨天使欢心的错觉。
可惜藤蔓不知道自己力气到底有多大，莱西觉得自己好像要准备勒晕过去了。
少年脸色苍白，颧骨处却浮起一种旖旎的粉色，雪白身体在碧绿的藤蔓缠绕之中几乎要被淹没。
他想错了。
鬼藤的汁液，除了麻醉，竟然还有一点……其他的作用。
莱西感觉自己跌进了一汪滚烫的沸水里，被掐出的软肉都透露出娇艳的粉。
莱西晕晕乎乎的，几乎是半昏迷地倒在了柔软的枝蔓中间。
幽灵们急切又渴望地望着几乎要被绿色淹没的少年。
“给我……”
“好想吃……”
“想弄到他的脸上……嘻嘻，会不会流进嘴里？”
“想看那张脸崩坏的样子……”
无数恶意又充满**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响起，像是围住羔羊的鬣狗，贪婪而执着地围绕在少年身边。
鬼藤威胁性地挥起一根锋利枝条把那些灵体全部打散，可惜死去的幽灵变成一团又一团几乎是梦幻的光点，旋即又汇聚在一起。
“凭什么要独享？”
“给我给我给我！”
“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那些声音因为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执念渴望得要发狂，哪怕会被暴怒的藤蔓打碎，也要扑上去一尝夙愿。
它们因为执念而死，最终只有执念才能解脱。
藤蔓似乎察觉到这些比苍蝇还烦的鬣狗是不会轻易退却了，想带着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珍宝往后退回废弃的大楼。
一只凭空出现的手轻松地捏碎了一直跟随在莱西身边的监视器。
然后捉住了即将被藤蔓淹没的少年。
藤蔓看起来也舍不得让少年这么快死去，狰狞的绿色中间唯独露出少年又小又白的一张脸。
那张脸因为藤蔓的汁液而微微地泛起靡丽的艳色。
因为发热唇瓣微微张开，一点柔软的，可怜的舌尖，像是一团粉红色的小蛇，从齿列中瑟瑟地探出。
完全能想象出那张蔷薇似的嘴唇会吐出怎样灼热的香气。
那香会让人头脑发晕，如同喝了十瓶窖藏的波尔多红酒，飘浮的脚步像是踩在云端。
理智被尽数焚毁。
那只撕裂了空间而伸出的手，指骨修长而苍白过盛，在幽绿色的惨淡光线下几乎如同无机质的瓷器。
抓住了少年的手腕后，手背青筋绷起，指骨泛白，这才让人发现，这只手蕴含着何其恐怖的力量。
鬼藤宛如被激怒的蟒蛇，无数盘桓着的藤蔓在高速的摩擦运动下发出近乎是咆哮的尖锐怒吼。
它的珍宝被硬生生地从怀中剥离，那些曾经碰过天使的枝条都被地狱燃起的火焰烧成了飞灰。
鬣狗一般淌着涎水围在莱西周围的幽灵们一同发出的惊恐的尖叫，四散着逃开。
“是他！”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又来抢走他了！”
“不甘心！不甘心！”
幽灵们绝望地哀嚎着，却不得不眼睁睁看着那撕裂空间钻出来的恶魔优雅地压低了自己的复古宽边檐帽，淡定地把昏迷过去的少年抱在了自己怀里。
莱西这次被藤蔓欺负得够呛。
他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的莹白皮肤在阴沉光线中亮得几乎晃眼。
少年软绵绵地被阿斯莫德搂在怀里，男人当着灵体，和底下两个无法动弹的少年的面，低头在少年鼻尖上亲了一口。
然后缓缓往下，咬住了少年吐露在外的粉色舌尖。
底下两个男生的眼睛都红了。
偏偏身体还在被灵体们控制，根本动不了。
幸亏现在灵体们忙着四下逃窜，根本顾不上这两人，否则他们现在就已经是两具直挺挺的尸体了。
阿斯莫德抱着失而复得的宿敌，灿金色的竖瞳轻蔑地看了这两个不自量力的人类一眼，语气简直客气得令人牙痒痒：
“希望你们懂点礼貌，不要觊觎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阿斯莫德对这两人被幽灵撕碎的下场本来喜闻乐见，但是偏偏怀里的天使突然发出了一声难耐的低喘。
他不自觉地在阿斯莫德的怀中动了动偏过了脸去，露出一线雪白柔韧的脖颈。
想到要是后面天使万一拿这两人的死找自己麻烦……阿斯莫德不耐地眯了眯眼睛，弹了个响指。
被阴冷气息贯穿的身体骤然恢复了行动能力。
伊维尔和格威大口喘着粗气，死死地瞪着恶魔，以及被他抱在怀里的少年。
“放下他！”
两人同时大吼。
阿斯莫德完全没有把这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放在眼里，他笑眯眯地伸出手，然后朝着他们伸出了中指，接着就抱着莱西消失在了黑暗的尽头。
……
莱西觉得很热。
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这种陌生的感受。
全身都好像要烧起来了。
在本能的控制下，他急切地寻找水源，和一切能让他凉快下来的地方。
本来穿在身上的普通衣物这时候也觉得粗糙难忍，他用力地扯开领口，修长纤细的脖颈在黑暗中似乎浮着一层萤火似的微光。
莱西隐隐约约似乎听见有人轻佻地嘲笑他怎么如今连一根鬼藤都能对他为所欲为。
被烧得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天使委屈地呜咽了一声，像是只连毛都湿透了的小猫，可怜兮兮的。
什么柔软的东西，温柔却不失强硬地撬开了他的唇，抵开完全没有力气的莹白齿列。
一股湿润的液体顺着少年微微敞开的唇，淌进了细嫩的喉咙。
天使半睁着碧蓝色眼睛，模模糊糊地看着眼前迷乱的色块，主动张开嘴巴，像是嗷嗷待哺的幼鸟。
好乖。
怎么这么乖。
他伸出舌尖想要接住珍贵的清水，下意识捉住了面前男人的领口，着急地仰起脸顺着水流的方向主动咬住了来人的嘴唇。
可是刚才的甘霖已经没有了。
天使急得眼眶都红了，蓝眼睛里一片泪盈盈的水色，看着真是可怜的要命。
他看着真是委屈狠了，舌尖在那滚烫湿润的地方细细地扫过一圈，还是没有自己想要的能解渴的东西。
天使眨了眨雾蒙蒙的眼睛，下一秒一颗晶莹的眼泪就顺着睫羽滚到了绯红的脸颊上。
本来还带着嬉笑神情逗小猫似的看着少年的恶魔表情一僵，霎时间慌乱了。
“喂，你哭什么？”
天使不说话，像是只呆呆的猫咪，明明什么也看不清，一双玻璃珠似的蓝眼睛只是委委屈屈地不断往下掉眼泪。
“我可没有欺负你……”
恶魔这话说得有些中气不足，想了想明明是该死的宿敌，现在他倒霉成这个样子自己应该拍手叫好才对，为什么觉得心里很慌呢。
阿斯莫德把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天使拎起来不让他乱蹭。
莱西只好瘪着嘴看着面前的男人。
其实他连眼前人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就是自顾自地发小脾气，觉得这个人好坏。
拿水勾引他。
他现在明明好热了，可是男人却什么也不愿意做，不给他贴贴冰凉的皮肤也就算了，居然连水也没有了。
坏人。
天使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简直在无理取闹。
他咬住嘴唇，一个劲地掉眼泪。
阿斯莫德从来不知道天使居然这么能哭。
毕竟以前的莱西实在高高在上冰冷如霜，好像当初千年前的记忆，只不过是魔王对大天使长爱而不得生出的癔症。
只有地狱中蠢蠢欲动的诸魔知晓，他的艳名远比他的威名传播得更遥远。
“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敢哭成这个样子。”
莱西似乎听见有人抵着自己的耳廓咬牙切齿地说着什么。
“是不是换成是谁，你都无所谓？”
天使这时候还有空想，为什么要这么说，他只是想要水。
谁能给他水？
天使现在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像是闹脾气的坏小孩。他的脸颊都被自己的眼泪浸透，粉白色的脸蛋宛若一朵被打湿的夜蔷薇。
仗着自己的美丽肆无忌惮地对着家长发脾气呢。
软绵绵的手指抓住魔王的衣领，把魔王精心挑选的提花领结揉得一团乱糟。
坏小孩就该被更坏的家伙以武力镇压。
莱西的四肢都凶狠地禁锢，他尖叫了一声像只无情被捕获的白色幼鸟，竭力地仰起细痩的脖颈。
犬齿抵着天使珍珠似的喉结碾磨，恨不得把那截滚动着热血的脖子直接咬断。
莱西被濒死般的阴影笼罩，哭红的眼尾颤颤巍巍地发着抖，雾蓝色的眼睛里流淌着朦胧的水色。
让人想起曾经肩并肩靠在暮月兰花海下看过的浩瀚群星。
过去的阿斯莫德青涩幼稚，还是个冲动的毛头小子，和天使肩抵着肩的时候油然而生一股自卑而惊喜的情绪。
他自觉不过是个穷小子，凭什么能得到天使的青睐。
可是莱西身上那么香，天地间好像只有天使身上缭绕着的旖旎香气。
阿斯莫德心脏剧烈地跳动。
天使却只是抱住膝盖，仰望着繁星闪烁的苍穹。
阿斯莫德捂着自己的心口，听着那里如雷声一般震耳欲聋的鼓噪，心想是不是有一天也能让这双眼睛里，停驻自己的身影。
他的小天使。
他的宝贝……
湿漉漉的天使现在倒在他的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现在地位翻转，曾经的普通人类已经堕落成地狱威慑一方的魔王，而高高在上的天使成了他掌中可以随意揉捏的阶下囚。
天使趴在他的怀里，因为高热而张开檀口，像只小狗似的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蓝眼睛里清澈如明镜。
可是没有他。
阿斯莫德恨得心里滴血。
他到现在，都不记得自己。
他忘记了一切。
阿斯莫德或许对他来说和夏夜里嗡嗡吵闹的飞虫没什么两样。
以前就三天两头地借着打战的借口骚扰他，对大天使长口出狂言说着什么两人之前可是有过小孩之类的胡话。
或许对莱西来说，能忘掉他的存在，应该求之不得。
阿斯莫德磨了磨后槽牙，一边给这只笨蛋天使输送魔力，一边忍不住恶狠狠地那泛着粉的鼻尖上咬了一口。
凭什么说忘就忘。
他迟早要把那个该死的幕后黑手揪出来！
莱西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幽暗的废弃大楼里。
曾经的落地窗现在只剩下摇摇欲坠的几块淤泥覆盖的旧玻璃仍顽强地镶嵌在精钢窗框里。
窗外沿着外墙垂落的安静藤蔓又激起他什么不太美好的回忆，下意识又往里藏了藏。
可是刚抬起手臂，他顿时感觉到了全身尖锐的疼痛。
似乎有谁趁着他昏睡的时候狠狠揍了他一顿。
莱西：“……”
他看着指尖的牙印，沉默了一瞬。
可能是什么老鼠之类的吧。
他咬住嘴唇用了点力气撑起身体，手掌却猛地按在了一块温热的地方。
好奇怪的触感。
天使迷茫地又按了按。
不像是冷冰冰的墙壁反而像是……
莱西悚然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身后响起男人低沉而愉悦的嗓音：
“怎么了，宝贝，一醒来就耍流氓，不太好吧。”
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
不就是那天走廊里强吻他的校董吗！
莱西下意识要抽回自己的手。
偏偏阿斯莫德抓着天使的掌心不让动。
天使哆哆嗦嗦的，掌心烫到快要融化。
连指尖都要被烫熟了。
“别害羞啊。”
阿斯莫德懒洋洋地勾着唇角，牢牢地攥住了天使的手腕。
莱西手腕都被攥疼了。
怎么一睁眼就有人逼着自己对他耍流氓啊！
好变态啊你们恶魔！
偏偏身后的人还一副很享受的模样，抵着莱西的耳朵发出沙哑的低喘：“我这人天生就喜欢助人为乐，别客气啊，使点劲。”
莱西不想使劲。
莱西只想马上再次晕过去。
阿斯莫德咬住他的耳朵尖，不让天使装死：“别啊，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干嘛一副不理人的样子。”
“难道你们天堂都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好没礼貌啊。”
莱西只好咬着牙说谢谢。
阿斯莫德当然不屑于这点不痛不痒的感谢，他抓着天使的手在那花苞似的指尖咬了一口。
“别就嘴上说谢啊，应该为你的感谢付出点实际的行动，不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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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chapter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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