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闻山眉头皱了皱,脚步微动,似乎是想离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水痕滑下,连带着他体内的睡意一并消散。
他盯得过久,江随舟误会了,哼笑两声:“又想喝了?想喝现在也不给你。”
萧闻山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什么,又被一阵香气打断。
“除非你帮我酿酒,我就让你喝茶,”江随舟眨眨眼,不知何时连萧闻山身上的祈福条也拿了过来,在人面前晃了晃,“当然,这祈福条,自然也得你帮我干完活,我才让你挂到竹林那处去。”
萧闻山神色这才有了变化,他摸了下发现真的不见了,面色薄怒:“你!你何时在我衣服中取走的?”
江随舟嬉皮笑脸:“别误会别误会嘛,我怎么会偷偷扒你衣服?我只是使了些小法术,没有让你察觉到。”
萧闻山脸色铁青,扭到另一侧,不愿搭理人。
他继续引.诱道:“你真不想同我一起酿酒,就这么讨厌我?”
说完,江随舟又装模作样地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原以为萧闻山被骗过多次不会再信,就在他准备继续死缠烂打之际,他小师弟忽然向他走来说道:“没有讨厌你。”
“那你过来。”
萧闻山认命走来:“你要如何酿酒?”
江随舟保持神秘,不作回答。
他将手中东西放下,引着师弟来到竹林那处,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壶酒。
一看便是从哪处酒楼中买来了,上面还封着相应的系绳。
萧闻山目光从酒移到他脸上,问:“你既要酿酒,为何又买酒?”
江随舟晃晃手指:“这样方便。”
萧闻山不解,不知‘方便’是何意。但很快他便知江随舟口中的方便是何意了。
只见这人咬着红色系绳扯开酒坛,又拿来些许洗净的桂花瓣递至他手上,动作间衣襟敞得有些开,很难从那挪开。
他道:“放进去吧。”
萧闻山:“……”
这哪里是酿酒,这分明是往买好的酒里又添了些东西罢了!
他冷凝的面上闪过一丝裂痕,按照要求放了进去,然后静静地看着江随舟捣鼓半天,才开口道:“你是哪里学来的?”
江随舟嘴里扯着红绳看向他,含糊不清:“我娘。”
萧闻山一怔,他并非没有听说过江随舟的过往,但这还是初次从本人口中说出相关的事。
“我娘教我的,她也不会酿,”江随舟笑笑,唇边落了些红绳磨下的痕迹,“一般是我爹酿,但总有他不在的时候,我和我娘都不会,我娘便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何,是不是很省时方便?”
“……”
萧闻山咽下未言之语,静默数秒:“甚好。”
“哈哈哈哈哈哈,”江随舟拍手笑道,“我若是说这法子是我自己想出来的,你就不会这般夸赞了。”
萧闻山没有正面回应他,反倒问起别的:“既然如此,为何非要我来帮忙,你一人便可做好。”
“你不想和我一同尝尝?法子虽然简单,但还是有些成就感的,我可是施加了些灵力,”江随舟将坛口的布巾覆了一层,又加持了些灵力。
萧闻山低垂眉眼:“不想。”
江随舟这回反倒没劝说,只是把手中的酒坛递到他手上,道:“那你便帮我挖坑埋了罢。”
“你不喝?”萧闻山问。
江随舟反问道:“酿酒也不一定非要喝,在此处留个念想而已。”
他好师弟没有否认他‘酿酒’一事,却问了旁的:
“什么念想?”
萧闻山望着他,眼眸中似乎涌动着什么情绪。
“还能是什么念想?想我娘不正常?我每次来这里都会埋壶新的酒,不过嘛……”江随舟挪到他身边,轻晃着身子撞了他胳膊一下,盯着他道:“这可是我第一次请人来这里,这念想自然连带着你,你既答应,抛开师兄弟的关系,我们也是朋友了。”
萧闻山依旧答:“我没有承认。”
江随舟不知他这好师弟在犟些什么,若真不认,怎会同他来这里,口是心非!
“好好好,不认就不认,你快些埋下去,我都找到挖坑的地方了。”他笑嘻嘻地催着人。
萧闻山看着很讨厌江随舟,可偏偏这人说什么,他都会做,像这种会弄脏手的事情,即使他不喜,也做了。
只见萧闻山一声不吭地用着木铲,素净有力的手指自然沾了不少泥。
他只是眉头皱了下,没有任何怨言地帮人埋下酒,又站在一旁看着喜笑颜开的人在上面插了快儿木牌。
江随舟微微抬头,再次恳求:“好师弟,替我写几个字?”
萧闻山轻轻看了他一眼,学着他捏灵力法诀的模样,晃晃悠悠催动着江随舟那柄长剑,在上面歪歪扭扭刻下两个潇洒大字——好酒。
刻出来后,两人俱是无声。
以剑刻出来的字和萧闻山平日里用笔写得截然不同,非要比较的话,定是认不出两者为一人所写。
江随舟先是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又看了一眼,捂着脸笑起来:“好师弟,回去多练功罢。”
萧闻山:“……”
他耳根浮起红意,手下力气毫不留情,本就不长的木牌险些被萧闻山一掌全部按入土里。
江随舟眼底的笑意根本没下去过,他好师弟冷着脸盯过来,他清清嗓,一本正经:“我没取笑你。”
萧闻山自是一脸不信,江随舟只好半推半哄地带着人去挂祈福条:“真没有,只是觉得你过于可爱了些。”
身旁的人轻哼一声,似是为了证明什么,极为认真地执笔在上面写下几字,交于江随舟手中前,萧闻山竟还施了道法术,不让他看。
不看就不看,他觑了一眼,心道:看着光风霁月,总不能写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罢?
这点儿法术对于他来说并不难破开,不过江随舟倒不至于如此不尊重人。
挂祈福条的时候,江随舟没在继续逗他,带着人一同御剑绑在了竹林最高处的地方。
那两条殷红的祈福条随风摇曳,在翠竹上双双交缠,一如两人身后的影子。
做完一切后,江随舟回头打量了他一番,不错,比平日看着心情好,除了手脏了点儿,脸灰了点儿,再没旁的什么。
不过人家本是打算沐浴后小憩一下,若不是他招惹了一番,此刻多半已经入睡了。
他自然知道自己师弟的习惯,若是小憩或是入睡,定不能容忍身上半点儿灰渍。
江随舟悻悻摸了下鼻子,趁人不注意,对着他掐了一个净水诀,将那身上沾的尘土除得干干净净。
萧闻山只觉柔暖的灵力一扫而过,方才还有些黏腻的手已然干净。
“好了,”江随舟探头,扒着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而后放下心坐在石凳上灌了几口茶,道:“这下你能休息了,我发誓,我这回定不会再捉弄你了!”
柔顺乌黑的发丝顺着他的肩膀掉落到萧闻山的手上,一时之间,不止手心有些痒,心也跟着微微发痒。
这时一直到处钻着玩的白猫好似找到了处好地方,轻身一跃踩在了江随舟腿上,背对着阳光暖洋洋地换了几个姿势,接着便缩起来不动了。
江随舟的衣襟本就有些松散,被这么一弄,险些滑落肩头。
他随意撩了几下,怕惊到白猫,放得极轻,这也就导致没有什么效果。
以萧闻山的位置,一眼便看到了隐匿衣衫中的春光。
他呼吸一滞,怔怔地呆望着,胸膛内的心跳愈发不受控制,目光更是挪不了半分,他恍然察觉,为何自己不愿喊人师兄。
是他有了不该有的念头,从执念,变成了…妄念。
“师弟?好师弟?萧闻山?”江随舟见人呆愣原地,轻轻唤了几声。
萧闻山身形猛地一震,好似那山间摄人心魂的精怪取了魂,在江随舟满眼茫然之际,凝着一张脸,惊慌失措地躲入房中。
躲他?江随舟自然不知道哪里又逗恼了师弟,猜也猜不出,问也问不到。
他闷声笑了笑,轻点了睡在自己腿上的白猫:“怎么净出一个性子?到底讨厌我还是什么?”
-
他抱着猫,背靠着石桌,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酒香气勾醒的。
江随舟有些恍惚,他很久没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了。
他微眯着眼,寻着气味探去,一眼便望到盘坐竹林中的人。
江随舟放轻步伐,走近一看,发现萧闻山不知何时醒了,坐在那里出神地望天望地。
就是不看他,坐的位置同他也十分远,身侧还放了坛酒。
江随舟心下不满,凑过去对着他耳边恶劣吓道:“你偷喝酒?”
萧闻山猝然回神,好似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一般,同他拉开距离。
他一手按住想跑的人:“好师弟,你不厚道啊。”
“没有,”萧闻山嘴唇微动,“我没有偷喝,你可以去看。”
江随舟把怀里白猫放下,低头趴在衣襟处闻了又闻:“你没喝身上哪来的酒味儿?”
“你休憩时,我传音问了师父如何酿酒,”萧闻山绷着身子,离怀里的那个脑袋远了些,“所以酒气重了些。”
江随舟一愣,反应过来那坛酒是怎么回事。
他诧异不已:“你又出去一趟?”
萧闻山轻轻‘嗯’了声:“我有带面具。”
他下意识望向安放佩剑的地方,没有移过的痕迹。
“你怎么不带上佩剑,”江随舟心有余悸,“万一……”
“那是你的佩剑,”萧闻山又补了句,“我算了下,不带没事的,不会给你添麻烦。”
想到萧闻山的阵法占卜比他要好些,江随舟心逐渐静下,靠着他身边坐下。
过了片刻,他接着道:“没有觉得你麻烦,只是担心而已。”
“我知,”萧闻山把酒移到他身侧,“尝尝吗,我用了些灵力,口感同那些自然酿造的应当不同。”
江随舟是从不饮酒的,他酒量差,倒头就睡,从小便是如此。哪怕是木筷沾取一滴,也会发懵。
执意酿桂花酒也只是…想他娘了。
但他没想到萧闻山会冒着风险去买来亲自酿造,用那有些生疏的传音和尚不稳定的灵力。
那一瞬,江随舟便知,其实萧闻山并不讨厌他。
他笑着接过:“那肯定要尝尝。”
江随舟扬言说要喝倒萧闻山,仅仅三盏下去,头昏得不分东南西北,还是比他还小的萧闻山把人抱回榻上,他才没有继续在宅中原地转圈。
他躺在榻上睡得不省人事,并不知萧闻山站在一侧,看了许久。
最终萧闻山伸出手,指尖微颤,快要触及唇上那抹殷红时,紧握起来,替人理好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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