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亏他灵力恢复差不多，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酒酿，否则萧闻山不等被这些纸人分食，就被他灵力轰飞了。
他并未布法设下隔音阵，在此幻境中溢出的任何灵力，都会成为纸人发现生人的诱饵。
江随舟任由其拉着手，待远离仍在排队的纸人时，视线一转，倏地僵住——
萧闻山怎么也成纸人了？竟然还如此精致，放在一众纸扎小人中也很出众，从五官到身形，像是套在他身上捏出来的一样。
照理说，从人化物消耗灵力不少，先不说宁安独有的且从未外传的术法…萧闻山灵力如此微弱，怎么做到的？
萧闻山心有所感，低头看了身旁人一眼，指了指贴着的符箓：“有人帮。”
霎时他脑中闪过一个人名儿，江随舟有些疑惑：“言子归？”
“是他，方才走散了，”萧闻山道，“他这次又是偷溜出来的。”
这话听着像是在告状，但江随舟还是纳闷他是怎么断定的。
萧闻山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沧山左氏离此处很远，他知道这里情况，提前备了许多符，其中包括这个。”
原来如此，江随舟惊叹不已，不只是言子归的水平在他意料之外，胆子也是。
两人汇合后，江随舟没有最初那般慌张，两人在店铺内探查片刻，发现这里面的骨架时间各不相同，江随舟估摸着最久的得有几十年了，最新的…不正是前不久在隐山的那两具？！
连仙师安置好的白骨都能取走，这究竟是什么来头，难不成纸人还能变成活人不成？
江随舟打个手势，准备去外街再探一探，起码要将这幻阵中的活人全找到在破阵。
萧闻山心领神会，跟在他身后。
纸人们目光炯炯，都盯着那几具新鲜的骨架，注意并未在他们身上。
可待江随舟即将走出店铺时，头顶上忽地叮铃一通作响，他抬头一看，是风铃！
仔细一看，还是不知道从哪个倒霉的修士身上抢来专门检测灵力的的法器！
灵力越高，响得越快，江随舟定不会认错，这还是沧山左家的造出来的，他们经常用此物搜寻宝地灵物，哪怕是被人隐去灵力，都能被测出来，也难怪他经过会响。
顷刻之间，正在挑选骨架的纸人停下动作，朝着两人齐齐望来，因动作太过整齐，还能听到纸人之间的哗啦相触声。
江随舟：“……”
沧山左家还真是和他杠上了，当年给他压阵里，现在连造出来的东西都能阴他一手！
“先出去。”江随舟朝萧闻山对了个口型，将他安全隔至门外，然而萧闻山并未找地方躲起来，只是退了出去，仍守在江随舟身后。
纵然萧闻山灵力微弱，但后背交给他也挺让人安心。
江随舟屏息凝神，正是一触即发的局面，猝然啪嗒、啪嗒，一阵轻重不一且格外明显的脚步声从内里传来，而这些纸人纷纷退开，让开了一条过道，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
是人不错，可那人身形却有些…臃肿？不对，是松散！像是…挂在身上的皮。
她腰间的牌子久得发黑，上面的字迹早已看不清，在往上看，是一张极为慈祥的脸，嘴角虽有些僵硬，可一直是向上扬着的，唯有那双眼，血淋淋两个空洞。
江随舟满眼愕然，这不正是最开始进的那家婚服铺子的店主？她先前分明是活人，怎会成了这样？！
不仅如此，她身上散出的阴气，同隐山那处极为相似，很是古怪。
人死后若魂魄怨气难消，会成鬼，不作乱则是孤魂野鬼，若是作乱则成邪祟，阴气也会猛涨，待到一定程度之时，便会由它的怨气执念形成它的怨阵，轻者致幻被附身，重者丧命。
每只邪祟的怨气不同，形成的阴气自然也不同，这也是古怪之处，隐山的阴气和此处的阴气，所怨恨的源头似有重叠。
江随舟不免警惕起来，一直盯着她，她却未动，铺子内的纸人也没动。他忽然有个荒谬的猜想，莫不是一直对视，她就不会攻击了？还是说这怨魂在等他露出破绽来？
可怨魂不会眨眼，活人总是会眨眼的！哪怕便成纸人，也总归是变的。
他瞪得眼眶发酸，江随舟正想捏个瞬闪移走之时，屋内的纸人倏地全部**起来，尖锐刺耳的怨魂随之嘶叫，仅有的魂魄也逐渐消散，与之相反的是，屋中的那位妇人却越来越像个活人。
她在吞食同类魂魄，此举最能迅速判断他是否为生人，他心头一跳，转身拉着萧闻山的手就开始跑。
但总归是在阵主的阵中，江随舟的灵力多少受到了限制，更别提灵力微弱的萧闻山，这无外乎成了怨魂最好欺负的活靶子。
好在这店主的腿有些问题，似乎是使不上力，一重一轻，追起人来没那么顺利，然而江随舟他们也好不到哪里去，纸人形态的他们，也跑不快。
这也算了，偏偏时机这么巧，先前那些个追闯入幻境中修士的纸人，已经拖着人骨回来了！
两拨人对上，说时迟那时快，江随舟扯过街上摊子的布料，盖住前后夹击的人，手中灵光一闪，又变了一副模样，连带着身旁的萧闻山也跟着变了。
这次他特意弄得和纸人们的面容极为相似，就算再用相同的招式，于他们而言也百利无害。
“快走。”他趁机护着萧闻山挤入那纸人堆之中。
身后店主喉里的喘气声如影随形，跟得十分紧。
虽是如此，在他们藏起来时，店主确实犹豫了片刻，但下一瞬，呲喇数道声响齐出，周身所有的纸人竟自己拦腰扯断了自己的身子！
江随舟眼皮抽动几下，暗骂几声，这让人这么模仿！？他是变成纸人了又不是变成神仙了！
店主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笑得毛骨悚然，直奔他们而来。
“旁的店铺应该能破开。”萧闻山拉着江随舟猛然后退了几步，躲过几个伏地而爬的纸人。
江随舟本不打算重伤这店主，可眼下越追越近，他四处环望，忽地瞧见店主的脚步被其中一只纸人的手绊了一下，心下一喜，立马掐诀控住脚边儿爬着蠕动的纸人朝身后甩去。
那店主也不是傻的，也像模像样地往他们正前方甩了几个！还是完好无损的！
“它耍赖！”江随舟实在忍不住道，“反应怎地这般快？”
几乎是同一时刻，店主便又做出了相同的招式，江随舟躲闪不及，哪怕烧了它们，距离也近了几分。
当修士哪有不受伤的，江随舟未及弱冠前也经常受伤，可此时非彼时，这可是不曾了解过的邪祟，万一有什么招式是他没见过的，可不仅仅是受伤这般简单了。
江随舟只觉背后一凉，就在他以为这次要栽了时，倏地几声刺破血肉的闷响，像是被什么承受住了一样，并没有打到他身上，好比燃到半空的烟花忽然断了那般奇怪。
他晃了一瞬，转身时被轻轻按了一下头，只听萧闻山缓声道：“走了，前面的铺子好像有人。”
江随舟抬头一望，还真有人，还是熟人，言子归夹在三三两两的修士之间，扶着一位蒙着眼睛的少年，进也不是退也不行。
而另外几人正背着他们准备锁门，全然不管在外会有生死之忧的两人。
只一眼江随舟便知这些修士有些是沧山左氏的，只凭个个手里都是灵力四溢的法器却不舍得用便知。
江随舟冷笑一声，什么东西也敢在怨阵中搞欺负人这一套了？平日让他碰到是一人一棍，今日让他碰到更是不会放过。
他用了十成十的力，一脚踹飞几个挡着门不让过的人，左手牵着萧闻山，右手拖着言子归，言子归还拖了一个人，几人在江随舟友善帮助下闪身闯入其中，剩下那几人吓得哇哇乱喊，江随舟也没亏待他们，在店主赶到前一人一脚全给踢进来了。
屋内姿势各异，一个个咬紧牙关，痛得连叫骂声都挤不出口。
他转身便将门闩别上，又用灵力加固了一番，那些纸人知道他们在这里也没有办法进来。
江随舟刚关上门，一回头险些吓死言子归，只听他扯着嗓子惊声锐叫。
“是我。”江随舟撤下术法，但并没有摘去面具。
声音一出，言子归这才安稳下来，但也没安稳太久，问题一个接一个：“怎么哪都能碰到你？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不对，萧闻山，我刚才不是给你符让你捏着出去了吗？”
“逃命的时候掉了。”萧闻山淡淡说道。
言子归抓狂：“我就那一张能跑的，你竟然给我弄丢了！”
萧闻山这三个字一出，原先离他们很近的修士纷纷后退，躲怨魂都不见这般积极！
江随舟眉头拧起，他最见不得这种人，看到萧闻山被这样对待依旧没有什么反应时心里更加窝火。
他扫了几人一圈，嗓音带着笑意，却隐隐有威胁之意：“躲什么？真害怕沾上什么，就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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