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胖大婶被她这娇软的声音一口一个姐叫着，壮实的身体都轻了三分。
“你说的温老实是不是在我们家具厂食堂拈大勺那个？他爱人跟着他在后厨做帮厨，他们有个儿子叫温玉轩，娶了罗师傅独女那个？如果是他的话，那他家是真要有喜事了，他儿子马上要升班长了……”
后面胖大婶说了些什么叶晚没来得及听。
好在她急忙拉走了急性子的叶国光。
要不这小子握得咔咔响的拳头和手里那根断了的木棍，她怕被人当做危险分子。
要知道现在民间大张旗鼓的抓敌特还没过去几年，七十年代的人民群众对此都热心得很，这要是被人当成危险分子那就麻烦了。
安抚好叶国光同志，叶晚又带着他去了家具厂的门卫室。
两人陪着门卫大叔聊了半个多小时。
不知是不是温家太高调，叶晚姐弟没费多少功夫就问到了温家不少事，当然也确定了温玉轩要升班长的事。
准备要升班长的温玉轩在家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爸妈，你们倒是说句话啊，明天他们要是再过来怎么办，我要怎么说？”
“急什么，你给我坐下，毛毛燥燥的，你老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温老实敲了敲烟杆，一副乡下老农作派。
“我能不急吗？现在是我升班长的关键时间，再说这事要是让燕子知道了还不得闹翻天啊，要是她去师傅那哭一哭，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头子护犊子的紧，说不定到时候我连工作都要保不住。”
温玉轩烦燥的抓了下头发，这下本就油腻的大背头更不能看了，头顶那几颗稀疏的头发好像又少了几根。
当年能娶到燕子，这个家具厂里唯一一个八级钳工的女儿，他可没少费心思。
虽然中间他爸偷偷教了他不少，但他觉得燕子主要还是看中他能力强，再加上他长得一表人才，才能顺力抱得美人归。
现在他的小日子过得正美，他可不想被这个上门打秋风的前未婚妻给破坏了。
温老实吐了个长长的烟圈，‘呸呸’几口吐出嘴里的烟沫子，皱眉看着面前急赤白脸的儿子。
“好了好了，这事你别管了，你把招待所地址给你妈，早点回去接我孙子，回家记得帮燕子把饭菜给做了，明天早上安安心心的去上班。”
劝走着急上火的儿子，温妈刘红君看看地上的烟渣，扫地的扫帚扬得老高。
“你个老头子在乡下呆了几年这泥腿子习惯是改不了了是吧，看看你这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儿媳妇给你买那列宁装不穿，天天穿这粗布汗衫，儿子都要当官了，这不是给儿子丢脸吗？”
“你懂什么，如今世道这样才安全。咱儿子那是让你宠坏了，叶家姑娘多好一姑娘呀，你们娘俩非看不上，硬是要找个城里媳妇，好了，现在人家找上门了，我看你们怎么办。”温老实皱眉抱怨。
一个被窝几十年了，谁还不知道谁啊。刘红君最看不上他这副怕事的样子，当初儿子娶媳妇也没见他跳出来反对，现在倒装得个人模人样了。
还怨她宠坏了儿子，她看儿子这怂样像足了他爸，遇事就知道缩，这个家要没了她看他爷俩不得让人给吃了。
两个小崽子有什么好怕的，就叶家那姑娘小时候就不是个有主见的，现在估计也是个没用的软货。
被认为是个软货的叶晚姐弟离开门卫大叔接着四处闲逛，仔细寻问，没想到除了打听到不少温家的消息外还有意外收获。
“姐，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找上门去？”
叶国光没看懂他姐这操作，在他看来消息问到了，都到人家门口了，直接打上门才对。
“有人出钱的招待所住着，还不用辛辛苦苦上工，不好吗？先休息好再说呗，反正现在这事着急的也不是我们。”
叶晚躺在床上，舒服的闭上了双眼，这一下午跑下来真是累死她了，有了上辈子过劳死的经历，她是再也不想那么辛苦了。
“请问叶晚同志是住这吗？”
姐弟俩刚吃完中午剩下的包子，门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听这声音倒是客气有礼得很。
“小晚，是我们温家对不住你，这几年你温叔身体不好，生病住院来来回回花了不少钱，我又是个没用的，家里就玉轩一个人上班，一个月三十块钱工资还不够他爸吃药的，我们家现在是掏不出钱来给你们来结婚啊。”
刘红君怕他们出去打听，连夜赶到了招待所，怕效果不好，临出门前还特意从箱子底下翻出了以前在乡下穿的旧衣服。
叶晚看着她好一翻唱念做打，鼻尖传来淡淡的霉味，这皱巴巴带补丁的衣服也不知她多少年没穿过了，要想骗她高低得把身上这身肥肉给遮遮啊。
这年头穷人还能吃胖成这样？这是当她傻还是当她瞎啊。
等她表演得差不多了，叶晚才慢吞吞吐出一个名字。
这一下午他们姐弟可没白忙活，不但把他们一家上班的食堂车间打听清楚了，连他们小孙子的育儿园都去过了。
好家伙孩子都好几岁了，这温玉轩是一到楠城没多久就结婚了啊，有小孩这么大个现成的把柄在这，她就更不着急了。
刚才还哭念唱打的刘红君看这事暴露了，怕他们狗急跳墙对她的宝贝孙子做什么坏事，心里原先的打算也丢了。
“既然你们知道玉轩娶了媳妇，那也知道玉轩不可能娶你了，你们想怎么样？说吧。”
“两千块！”
“什么！”
“什么？”
两种不同的声音说出的是同样话，一道是门里的女声，语气是质问，这道声音自然是发自刘红君。
另一道是门外的男声，语气是惊叹，显然门外有人在偷听。
没等叶晚暗叹完咱们华夏语言的博大精深，房门已被敲响，同时响起了另一道悦耳的男声。
“开门，开门，把门打开，公安查房。”
叶国光去开的门，进来一胖一瘦俩个穿制服的公安同志。
先开口的是胖公安，听声音正是刚才在门外偷听的人。“这间房里住了几个人？介绍信拿出来。”
“我……我和我姐，俩个人。”叶国光结结巴巴的答着话，双手平举，递上介绍信。
出于安全考虑，叶妈把姐弟俩的贵重物品都交给了叶国光同志保管。
生活在计划经济时代，出门在外没有介绍信是寸步难行，它自然也被算在贵重物品里面。
虽有此前提，但叶晚还是被叶国光这老实老交的样子给惊到了。
叶晚惊奇地发现叶国光的眼睛不只变大了，他看向公安同志的眼神似乎在冒着光。
这一发现让她完美地错过了公安同志的寻问，等另一道悦耳的声音再次提醒时，她才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
“叶晚同志？你是过来结婚的？”
叶晚转过头，视线对上一张眉目清秀的俊脸。
叶晚偷偷在心里吹起了口哨，这是从哪张美人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
眉目如画，面如刀削，头顶的灯光打在他白晳的皮肤上，给他镀了层神秘的光晕。
眨眼间叶晚在心里给他打着分，嘴上已经反射性的要求：“请公安同志出示下你的证件，谢谢！”
瘦高个公安周子扬挑了下好看的剑眉，掏出个小本本递了过去。
叶晚没有故意刁难和搭讪的意思，只是上辈子安全意识下的自然反应，看了下证件上的信息，在姓名那一栏停留了一秒。
周子扬收回证件继续提问：“你们是姐弟关系？”
“是的。”叶晚低眉顺眼回答。
胖公安黄大义摊开介绍信，面露惊讶“嚯，叶晚同志你是过来结婚的？”
“没错。”叶晚继续低眉顺眼答话。
“你是什么人？”周子扬突然对着一旁的刘红君提问。
刘红君不知道这两个公安听到多少，担心对方调查自己，答得有些磕巴。
“我……我是他们的表姨，过来看看他们就回去。”
“好了，介绍信一定要收好，睡觉记得锁好门窗。”黄大义递回介绍信，机械地叮嘱了几句。
“好的，谢谢公安同志，你们慢走。”
刚走出招待所，黄大义就开始吐糟：
“嘿，老子当公安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到敢问老子要证件的，还结婚？老子看她这婚事悬了，不过这女人也是贪心，张口就是两千块，啧啧！”
“黄哥，这对姐弟是从东北来的，我听说那边的人胆子都大。”
周子扬笑着不经意的提了句，对于女同志的婚事他这单身男同志要避嫌，接着话题转回公事：“这片的招待所都查完了，也没找到人，那个家伙也不知躲哪了。”
“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先走了，你小子再继续找找吧。”黄大义黑黄的国字脸上露出抹歉意，接着关心叮嘱：
“小子，年轻人也不要太拼了，多多注意身体，改天我让你婶子给你找个漂亮的对象。”
周子扬乐呵呵的点点头，目送对方走远的背影，漆黑的眼底划过淡淡的嘲讽。
两个公安都走了，招待所的房间里静寂了好几分钟才有声音响起。
“叶晚，两千块钱太多了，你们这是抢钱，不可能，换一个。”
刘红君刚才面对那两个公安时，心机的没把自己的单位和住址说出来，自觉对方可能什么不会多事的调查自己，刚才没了的胆气又回来了，叉腰对着叶晚姐弟耀武扬威。
叶晚不急不缓给她讲道理：
“刘婶，你们家害我没了个城里对象是事实吧，本来我可以在城里过好日子，被你们这么一弄，我回了老家还能有活路吗？”
“别说了，两千块我们家肯定没有，要不你们就换一个，要不明天你们赶紧回老家。”刘红君不信自己还收拾不了这俩个小崽子。
明明是他们温家对不起他姐，现在还对他姐这么不耐烦。
叶国光按下对公安的憧憬。
他这个脾气啊，知道在外不能打人给他姐惹事，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怒喝：
“你给我对我姐客气点，放下你那高高在上的鬼样子，吃了几年商品粮，就不记得以前在村里是怎么求着我们家的了。”
刘红君娘家条件好，嫁到温家也是个饭馆老板娘，这辈子过得最苦的的日子就是在富贵村，她是一点都不想回忆那几年的生活，生怕别人说她是泥腿子。
看着面前这一米九的大高个，知道打起来是自己吃亏，刘红君忍了忍全当没听见，把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叶晚。
“你帮我找一份工作，这事就两清。”
叶晚自己事自己知，要想不被原主家人发现端倪最好的结果就是留在楠城。
既然结婚不行，那有工作也行吧，就是不知道他们温家能不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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