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仙车后沈别舟才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竟然连顶替的事情都做的出来,还顶替的是大名鼎鼎的谢家的人。
可沈别舟心中毫无愧疚和恐慌。
他没如话本里的命运死在阴山,又碰巧这位谢公子蠢得可以死在他面前还恰好没人知道他的模样。
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天让他命不该绝于此,不是吗?
天命授予他,他有什么理由不接呢?
况且原文里谢归淮杀了他取走他的仙骨,他如今也杀了人一次顶替了对方的身份,也算是还了过来。
这是谢归淮欠他的。
沈别舟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抿了口,茶香沁人心脾是好茶,连带着他心情也好了些。
他看向面前的坐立不安的苍术。
“你在谢家做事几年?”
苍术猛地抖了一下怯懦地回:“奴刚来……一个月。”
“一个月?”
“奴是孤儿先前在溪都跟着一户人家,后来他们搬走了不需要那么多奴仆……奴辗转才有幸来到了谢家。”苍术怯怯地回。
“名字。”
“奴名苍术。”
沈别舟颔首没再揪着这个方面问,苍术松了口气,他怕公子觉得他没经验嫌弃他。
“父亲母亲身体可好?”
“郎主夫人身体硬朗。”
“祖母兄长可在家?”
“不在。”
现任谢家家主是谢归淮的祖母,接手一部分实权的是谢归淮的兄长谢危咎,至于谢归淮的父亲母亲没有任何实权管的是谢家名下的丹药法器等产业。
如今都不在啊……
沈别舟眯起眼。
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消息,原文中这两人也是不好忽悠的,如今双双不在场只要骗过了谢父谢母他便算是做实了谢归淮的身份。
于他而言,顶替谢归淮是为了前往青云天拜问拂晓求得续命之法,没必要参与到谢家的恩怨权力争夺中。
看,连老天都站在他这边。
茶盏被放在桌上,茶水波纹震起,印出沈别舟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来。
仙车缓缓停在了谢府门口,车帘被人掀开,沈别舟起身走下马车,阳光洒在他身上暖和耀眼。
“是小公子回来了!快去通知郎主!”
“真是小公子?这么标致?”
“别贫了快去通知郎主和夫人!”
耳边一片喧嚣惊笑,沈别舟抬起眼打量着雕梁画壁,红砖青瓦的府门,和用鎏金刻写着的牌匾。
“谢府……”
沈别舟勾唇轻笑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他抬脚迈过门槛,踏进高门。
“是淮儿回来了?”
饱含期盼的女声响起,身着华丽衣服头戴金色簪花的女子从里面快步走来。
“母亲。”沈别舟抬眸喊道。
谢母眼眶一红上前就要去抱沈别舟,但看到他衣角处的几点血红后脚步又慢了下来,只上前捏了捏他的肩,半心疼地说:“瘦了。”
沈别舟笑:“在山中修行不可贪恋口腹之欲。母亲容颜不减当年。”
“臭小子,贫嘴!”面露严肃的谢父快步走出,语气严厉但喜悦压不住,“与拂晓仙君约好的二十年修行,你这小子竟私自下山来,看来是想念谢家的家法了!”
说着谢父便要去拿棍棒,被谢母眼疾手快拦下:“什么私自下山?淮儿只是想家了在家中待上两日,不是马上就要再回青云天去,你急什么?”
“我巴不得他不回来!好好地待在青云天上下山来做什么,若是引得拂晓仙君不满,你在祠堂把腿跪断都赎不了罪!”谢父半怒道。
“行了行了,淮儿又没说不回去。”谢母皱眉拍了拍他,转身期盼地看沈别舟:“淮儿,这次在家打算住几日?”
沈别舟看着两人演得这红脸白脸的戏,就是傻子也明白过来了,这是在催他走。
“后日便起身。”沈别舟随他们的心意应道。
话落 ,谢母谢父明显松了一口气。沈别舟假装看不到问:“祖母和兄长呢?”
“去千仞宗了。”谢母回道没多说什么。
千仞宗是谢家门下的宗门,没有多说便是不想让他知道。
沈别舟也没多问,他看向谢父:“父亲,孩儿有一事相求。”
“讲。”许是得知了他不久待的消息,谢父对沈别舟的态度也好了起来。
“孩儿路过阴山时顺手解决了一大鬼,如今阴山足以危害玉都的鬼怪应当所剩无几,孩儿认为这是将‘鬼山’称呼剔除的好时机。”沈别舟道。
谢家掌管东三都,玉都正在期内,他这个要求提的不算过分且理所应当。
谢父眯着眼看他:“你想插手此事?”
沈别舟不缓不慢地说:“并非,只是此次下山前往阴山除鬼是孩儿跟仙君所揽的任务,自当做得好些。”
谢父沉默片刻:“你想怎么做?”
“阴山被鬼怪笼罩多年,周边百姓苦不堪言,孩儿认为若想根除其鬼山的恶名,应当下狠药。”沈别舟抬起眼,一字一顿道,“用琉璃火洗净阴山是上计。”
琉璃火,可烧尽邪祟痕迹不损害草木,是斩完鬼怪所常用的,谢家不缺这个用此也不需要过问祖。
整山所用的琉璃火对谢家而言不过是洒水一般,不值一提。
果然,谢父听了谢归淮的话没说什么,他摆了摆手正准备叫身旁的人去办。
“此事既是孩儿提起,便由孩儿亲自操办,父亲看如何?”沈别舟笑问。
谢父打量了他一下。
“不成器!”
见人拂袖怒离,沈别舟挑眉十分礼貌地说:“多谢父亲。”
“淮儿,你可饿了,需要传厨房做膳吗?若还有什么想要的,跟母亲说。”谢母做和善大度样问沈别舟。
“有一事。”
谢母愣了下,看向沈别舟。只见人指向躲在角落跟鹌鹑一样的苍术开口:“孩儿想将他带去青云天。”
“他?”谢母看向人群中的苍术皱眉。
“!”
躲在角落里的苍术几乎呆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别舟,怎么都没想自己会被小公子看上。
“是,孩儿在青云天修行,还缺一个奴仆,这次下山正碰上这个虽愚笨了些但胜在听话,母亲意下如何?”沈别舟缓缓道。
这人是他出鬼境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见过他的人,还是留在身边比较安心。
公子夸他听话!
苍术整个人都像是浸在蜜罐子里久久缓不过神,他还以为公子回同郎主说他不识人呢。
“这……”谢母看了眼沈别舟又看了眼苍术,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应,“行。”
“多谢母亲,既如此孩儿便不打扰母亲了,先行告退。”
沈别舟说罢便转身离开,苍术则晕乎乎地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谢母愣了下再回神的时候沈别舟已经不见了踪影。
“以后自称名字不必再称奴。”
清冽的声音落下将苍术从迷糊的状态里拉了出来,他怔愣地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往楼上走去。
小公子人好像很不错,苍术恍惚地想。
-
房间内,水汽氤氲。
朦胧的水雾中映出纤细的脖颈,和后颈处极为明显的一颗红痣。
水滴顺着发丝滴落,划过后颈流到挺拔的脊背,那光滑细腻的背上却映着极为骇人的黑纹。几乎遍布了少年整个后背,如同数只鬼手扒在少年身上要将人拖入无边的地狱。
沈别舟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抬眸看着面前偌大的铜镜,他能清楚地看到一只鬼手已经摸到了他腰侧。
破道士怎么跟他说的?
鬼手移至心口处,他必死无疑,最多不过十九年。
沈别舟看着那狰狞的鬼手忽笑。
他才不信那臭道士的话,坑蒙拐骗十几年说不定连亲徒弟也骗,别说十九年,再有一个十九年他也能活到。
沈别舟这样想着站起身,准备去捞衣服,忽地他转头看向镜子眯起眼。
坠在他右耳处的玉珠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纹。
什么时候的事?
阴山前玉珠完好无损,阴山后他不曾和一人交手让一人近身,只能是在阴山的尸首。
“啧。”
沈别舟有些烦躁地穿上衣服,他看着好好摆在桌案上的玉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又涌上来。
“死了也闹得人不痛快。”沈别舟厌恶地说。
谢家对谢归淮态度不好,事出有因。
谢家,四大世家之首,最出名的是破相,玉京十二都内唯有他家破相最为厉害精准,其中秘法是一脉单传。
这一脉应该是传到了谢归淮的兄长,谢危咎手中,也是谢家下一任家主的预选。
而谢归淮自小就被送去青云天,又与秘法和家主无缘,不得谢家重视情有可原。
谢家的不重视反倒方便了他做实身份,沈别舟没心思替谢归淮伸冤,他现在只想让这个死人还给他一个完好无损的玉坠。
沈别舟想着推开门,正碰上匆匆而来的苍术,沈别舟微微侧身。
“呜!”
苍术走得太急猛地装在了没打开的半扇门上,他连忙护住怀里的物件,痛呼一声抬眸。
沈别舟正站在门口看他。
“公……公子。”苍术说着就要行礼。
“手里拿的什么?”沈别舟问。
闻言苍术连忙将手里的锦盒捧出:“这是天上来的物件,给公子的。”
沈别舟垂眸看着锦盒,而后往后退了一步让开了空:“进来。”
得了命令,苍术快步走进来将锦盒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天上来的物件他这种奴仆是不能看的,苍术惦记着。
看着对方熟练的动作,沈别舟挑眉:“倒是个有眼力的。”
他将锦盒打开,里面放着一块白灰色的似有又似石的物件,和一封信。
沈别舟打开信,清秀隽永的字体印入眼帘。
——擅自离山应当领罚,过了拜师会后回涿光山受罚。另外,这是你求的白月石。
十分简短,但足以看出拂晓仙君对谢归淮的纵容偏爱。
擅自离山但给了额外参加青云天拜师会的机会,还将谢归淮求的物件一同送来了。
沈别舟将信折好,看向盒中的白月石。
他对这个有点印象。
白月石,集聚皎月净化凝聚,邪祟鬼怪惧怕之物,天下难寻,也是原文中谢归淮给白玉青的定情信物。
但现在落到了他手里。
沈别舟拂过那光滑的玉石,朝门外喊道:“苍术。”
“怎么了公子?”
几乎是话刚落,苍术就已经出现在了沈别舟面前,他眨着眼看向沈别舟期盼着问。
“将这个拿去给工匠。”
苍术伸手,一块冰冷的玉石落在他手上。
他跟了这么多户人家珍宝也见了不少,但看到眼前这个还是让他惊了一下,他不懂玉石但这个光是色泽就和他先前看到的不一样,看起来贵重至极。
霎时间苍术恨不得给玉石裹上十层布塞进棉花装进铁箱里好好保存,他小心翼翼地托着玉石问:“要做什么吗?”
沈别舟随意地说:“打一副耳坠。”
苍术被吓得嘴都张大了,但还念着规矩没发出声音来。
沈别舟抬眸看他,苍术连忙抿嘴。
“去吧。”
走出门的时候,苍术才有些恍惚甚至惊恐地看着手中的宝物。
他呆愣地想,公子不亏是从天上来的,见珍宝如见草芥,这等好物竟然只用来做耳坠。
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应当。
他家公子生得那么标致,这样的宝物也只配给公子做玉坠。
想清楚后,苍术面容严峻地护着宝物十分警戒地下了楼,生怕有人要偷了玉石让他家公子没了玉坠戴。
沈别舟看着桌案上的玉佩挑眉。
这玉石是谢归淮该赔他的。
-
血光蔽日,白骨血水堆砌成的赤黑泥泞路的尽头是一片摸不到边际的漆黑。
长舌白脸鬼搓着手站在漆黑面前,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面前的人物。面前的人实在高大,鼻高唇薄,剑眉绿眸,眼尾略微下垂,英气逼人,目光投下来时极为压迫。
而他身边的人也不是善茬,体型健硕宽阔一脸严肃,一看生前就是习武的。
长舌鬼吓得捋了下舌头,尽量讨好谄媚地看向面前两位大人。
“这鬼门……暂时开不了。”长舌鬼腰弯着说。
面前的男人忽地垂眸看了他一眼,很轻但是看到那抹青色时长舌鬼看到了其眼底的不满,只一眼如同一把利剑架在他脖颈上一般。
长舌鬼摸了下额头不存在的冷汗继续道:“大人,这鬼门只对亡魂开,对生魂是开不了的……”
他尽量委婉地说,亡魂进鬼域必须经过鬼门才能不会被黄泉勾走带去轮回路,平日里这基本不需要人看着死了的自然会从这里过,他在这无非是看着有没有不知死活的修士从这里过。
“生魂?”
男人极具威压的声音落下。
“是。”长舌鬼媚笑着说。
忽地,寒光闪过,天地旋转。
等长舌鬼眨了眨眼便发现眼前的场景变成了血红的天,舌头沾在下巴上有些黏腻他伸手想要扯下,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惊恐。
一颗头颅滚在地上,长舌随意地甩着,那双溜圆的眼睛惊恐地睁着。
魂魄消散前,长舌鬼看到男人伸出惨白的手指触碰了那一片漆黑。
霎时间,银光闪过,触碰漆黑的指尖血肉融化,露出纤细的白骨。
谢归淮垂眸扫了眼,似是不在意地继续看向眼前鬼门展现出来的场景。
五彩纯净的火光笼罩了整个山头,升起的热流前站着穿着朱砂锦服的少年,少年双手合十虔诚地俯身,薄唇轻启像是在念着什么咒。
而他腰间的玉佩和右耳的灰白玉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倾斜。
画面戛然而止,整个鬼域一片寂静。
“主上,要派人将其带来吗?”令景从问。
谢归淮却摆摆手。
令景从一愣,以为是谢归淮不满这个办法,正欲想其他提议时,他听到对方随意地说。
“杀了。”
令景从愣了下,立刻俯身领命:“是。”
谢归淮看着面前的漆黑,神色如常。
一个误打误撞存了他一丝魂魄的蝼蚁而已,用不着大费周章。
谢归淮抬起手,白骨触碰漆黑,而后强大的怨气从指尖接触点迸发,刹那间阴风大作,将墨色的长发吹起。
那原本漆黑紧闭的鬼门硬生生被撕开了一条缝,露出鬼域的一点内里。
男人踏进去,令景从紧跟其后。
随后鬼门紧闭又恢复先前的一片漆黑,疾风卷起尘沙呼啸地吹。
阴山火光四起,周围人低声吟唱着安魂曲,众人素衣低头诵吟时中央的一抹朱红直起身,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缓缓睁开,琉璃火在其眼底印出一片彩,看着大火将阴山里存在的所有痕迹烧光,沈别舟勾唇眼眸染笑。
永别了,谢归淮。
此后,他才是谢归淮,天下唯一的反派。
“去青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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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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