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里的活不复杂，作为暑期工，沈妍要做的就是上菜、打扫，以及帮忙刷碗，虽然上手容易，但工作强度不小。要是沈妍本尊在这未必能立即适应，不过原身从小被养父母使唤，做惯了活的身体应付餐馆里的工作强度毫无问题，沈妍除了刚开始干有一点手忙脚乱以外居然没有人任何不适应。
倒是覃睦，他比她本人更还要操心，不但一直致力于帮她分担她手上的活，还时不时撺掇她抓紧时间休息。
在餐馆打工的第一天，覃睦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来我来。”
弄得沈妍哭笑不得，不得不提醒他：“我现在是在你家饭店打工，你别害我工钱都拿不到。”
覃睦小声说：“别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沈大小姐做不来这些活。”
“小看谁呢？”沈妍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放以前她肯定看不上餐馆里的工作，但是她这人有好胜心，别管什么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覃睦这么照顾她，她反而有点不爽。
“嘀咕什么呢？”两人讲悄悄话的时候，覃睦的妈妈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把他俩吓一跳，下意识地朝两边蹦开，看得覃睦妈妈笑眼弯弯。她高声打趣：“小王啊，阿姨这里呢事情做完了就能拿钱啊，谁做的我不管。”说完还冲覃睦皱皱鼻子，“臭小子！”
很显然，覃睦帮她干活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父母尽收眼底，而他们明显没有不高兴。沈妍放心的同时心里又生出一点羡慕，转头小声跟覃睦感慨：“你运气不错，这个世界的爸妈性格都好好。”
覃睦朝她眨眨眼，露出个高深莫测的微笑：“你忘了？我能改设定。”
沈妍一怔，脸上的笑瞬间凝固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里是书中的世界，一切都是虚构的。哪怕知道覃睦能改变主线人物以外的设定，可她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身边的人都是有喜怒哀乐的活生生的人，她一直很难有“这个世界是假的”的感知。
但现在，覃睦的话却让她没来由地脊背生寒。通过改变设定来操纵人的性格和认知……这种能力让她不免有种自己也在被人操控的感觉。
然而不等她细想，覃睦看她脸色不对又碰了碰她，声音轻松：“骗你的。我没改，真的只是幸运而已。”
他满眼真诚，但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了。沈妍讨厌被人遛着玩的感觉，也不想去分辨他哪句真哪句假，索性闭嘴，专心打工，不接他话了。
覃睦摸了摸鼻子，等客人走差不多了，可以休息的时候他赶紧从冰柜里拿了瓶冰汽水过去赔礼道歉。“生气了？”覃睦用冰冰凉凉的玻璃瓶碰了一下沈妍胳膊。说着又收了笑，竖起三根手指，“我发誓，刚才真的是逗你的。我又不会也一直呆在这个世界，怎么好意思去改变他们。”
沈妍瞥他一眼，接过冰汽水：“所以是不做，而不是不能。”
覃睦瞥了眼爸妈，确认他们的位置听不到他俩对话，才继续解释：“这么跟你说吧，我那个改设定的能力没你想的那么逆天。首先，设定需要非常周全保证没有明显的bug才能生效。其次，能改的只有跟主线无关的设定。换句话说，也就是我改变不了故事走向，而你呢，有知道剧情的金手指，还可以凭心意改变剧情走向，这不比我这个改路人甲设定的能力强多了？”
“谁要跟你比了？”沈妍接过汽水嘬了一口，让冰冰凉凉的饮料灌下去，稍微压住了心里的躁意。
这是她穿到的第三个世界了。虽然系统保证积分攒够，她就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还可以自由选择任意时间点。当初她急于脱困，只当这是根救命稻草，没有细想。可现在却突然觉得，系统给她的任务有古怪。
它为什么要帮她？帮她脱困对它有什么好处？还有，能操控她辗转在不同的世界里，是不是说明，系统这个人工智能，应该是更高维世界的产物？沈妍不是理工科出身，她没吃透高维世界这个概念，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有点怀疑，她以为的“原本的世界”真的是她存在的世界吗？
还有覃睦，刚开始还没感觉，穿到第三个世界的时候，她脑海中已经有个很模糊的概念——似乎在她穿越之前她就认识这个人。但继续探究，记忆就又成了一团迷雾。
沈妍试了两次，放弃了，问覃睦：“你有系统吗？”
“如果是像你的那个能跟你聊天的智能系统，我没有。但是修改设定以后，不管成功与否，都会听到提示音。或许也算是系统的一种吧。”
确实。沈妍点点头，又问他：“你第一次穿越是因为自杀，上个世界也是？”
覃睦摇头：“没有，只是突然脱离世界，感觉上就像有股引力把我的魂吸出来了。提示音说，我走以后，‘李航’会延续我之前的人格，在那个世界活下去。”
“提示音有没有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会遇到我？”沈妍问。
覃睦点头。
沈妍盯着覃睦问：“我们在我原本的世界是不是认识？”
覃睦薄薄的眼皮不易觉察地一颤，目露疑惑：“你原本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沈妍打量他，表情看不出破绽。“算了，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会跟着我穿越。”
“我也不知道。”覃睦说着，脸上浮现出笑意，“但能在异世界见到你，我很高兴。”
少年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她一个人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沈妍感觉心脏没来由地突突跳了两下。她转过头，捉弄刚落到桌面上的小飞虫，假装没听懂。
覃睦笑了一声，举过汽水瓶跟她的碰了一下。
此后三天，沈妍都按部就班地在覃睦家的餐馆里打工。日子过得格外平静，但太平静了也让人不安。
中考结束已经几天了，养父母居然还没有找上门，实在不符合他们泼皮无赖的做派。按照原剧情里这两人的习性，早该上门撒泼打滚讨人了。现在居然这么沉得住气？奇了怪了。
就在沈妍边上菜边思考这对夫妇是不是又憋什么大招时，一位中年客人表情古怪地盯着她看，目光不时在她的脸和他手机界面上游走。沈妍上完菜准备离开，客人忽然叫住她：“小妹妹，这视频里是你吧？”
说着，大屏手机就怼到了她眼前。
沈妍脚步一顿，看向他的手机屏，上面的视频赫然是中考结束当天，原身养父母在学校办公室里演戏的情形。画面里，养母捶胸顿足哭诉她养大女儿多不容易，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给父母泼脏水。而沈妍一声不吭地站在一旁，看向养母的表情像在看陌生人。
沈妍看了眼发布视频的账号，不是她养母的，应该是个营销号，视频点赞已经破万，看起来热度不低。估计已经发酵一段时间了。
“不是我。”沈妍睁眼说瞎话。开玩笑，看这客人的表情就知道，只要她敢承认，这人立刻就能随地大小爹。她说完转头就走。
大概是她否定得太自然，那桌客人也不敢肯定了。只是在她转身后激烈地讨论起来：“真不是吗？看着很像啊，这眉毛眼睛，穿的衣服……”
“算了算了，关你什么事！”
“什么话？都是做父母的，知道养孩子不容易。”
沈妍走开，那桌人后边的谈话她也没听了，只是他们这么一问，让她突然意识到原身养父母可能得了高人指点，在来要人之前先在网上败坏她名声了。她抽空叫住覃睦，让他看看他们的视频下面风向是不是变了。
覃睦点开他收藏的视频一看，果然，刚开始同情原身和磕他俩cp的评论都被刷了下去，现在挂第一的热门评论是一条为原身养父母“澄清”的，说他们虽然穷，但根本没有卖女儿，反而是起早贪黑做小生意供女儿上学。所谓卖女儿和不让她上学都是小孩到了叛逆期，跟外校的男生好上了，看不起穷爹妈才在网上胡言乱语博取关注。就连覃睦喊她“沈妍”也成了他们口里的证据——说她成绩尚可，但撒谎成性，才会在外面用假名。
澄清评论说得似乎有理有据，很多之前关注过这个视频的人都信了，一夜之间，覃睦跟沈妍这对清纯的学霸cp成了乱搞男女关系的堕落少年。不明真相的网友在网上唾骂他们，有些本地IP还表示可以帮养父母把小孩逮回家好好教育。
“他们无耻！”原身看到这些评论气得发抖。
沈妍没空安慰她，她严肃地对覃睦说：“他们可能还会找托，你随时准备报警，别把你家店砸了。”
覃睦刚点头，就听到餐馆门口传来一声感情饱满的呼喊：“招娣！”
原身吓得打了个激灵，沈妍回头朝餐馆门口望去就见门口站着原身的养母，穿了她最破旧的衣服鞋子，头发被汗水浸湿，丝丝缕缕贴在脸颊上。她身后跟着养父，同样打扮得灰头土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长途跋涉来的呢。
原先问沈妍的客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扯着嗓门跟同伴喊：“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就是这小孩！”说着他又不遗余力地拿手机上的视频跟其他人将来龙去脉。
沈妍跟覃睦对了个眼色，朝原身养父母说：“出去说，站门口打扰人家做生意。”
“兔崽子，到处造谣就算了，还管起你老子了！”养父说着就开始撸袖管，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养母则特别夸张地拦住他：“老王，别见面就动手，伤着怎么办？”
“打怎么了？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几天不着家跟个小子在外面鬼混，我打死她都是轻的！”养父吼声震天，沈妍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太无耻还在演技太精湛。
“嘴放干净一点，你们不供我读书，还不让我自己出来做暑期工赚学费？”沈妍冷笑。两个蠢货，嘴巴一张就想给她扣锅，以为就他们有嘴吗？“出去！别在人家店里闹事。”沈妍走冲到门口，用力推了养父母一把。
她从小干活，长得瘦小但力气不小，借着冲力，把养父母推得一个趔趄。养父回神熟练地一把薅住她头发，抬手就打。但巴掌还没落到她身上就被厚实的大手挡了下来。
“干什么？跑我地盘上欺负小孩？”身材魁梧的男人往沈妍养父跟前一站，瞬间把他衬得像弱鸡。是覃睦的爸爸，大叔长了副标准的的伙夫身材，往店门口一站跟堵墙一样。养父手一松，沈妍趁机脱身。覃睦把她往身后一拉低声道：“报警了。”
“我告诉你，她跟我们签了合同，你要把人带走也行，把违约金赔了。”覃睦爸爸巴掌一摊。
“少唬我，你们做生意的哪有那么正规。”养父说着招呼他身后的人，“二哥，赶紧帮我把这逆女绑回去！别让她在外面丢人现眼。”
他话音刚落，身后看热闹的人群里就钻出来好几个，直朝沈妍冲来，覃睦的爸妈还想拦着，旁边看了视频的人纷纷劝阻：“人家管教女儿你俩插什么手？小心你们儿子被带坏了！”
他一迟疑，那伙人已经抓胳膊抱腿把沈妍控制住了。“爸！别发呆！”覃睦上手抢人，现场乱成一团。眼看覃睦这边势单力薄，沈妍就要被拖走，忽然传来一声正气凛然爆喝：“警察！不许动！”
话音刚落，刚才还神气十足指挥人把沈妍绑了的养父，这时候已经被几名警察按倒在地。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养母压根没反应过来，愣在一旁，而抓着沈妍的那个几人看到警察当下顾不得抓人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跑了。
养母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扒拉着警察的胳膊哭嚎：“我们不是要卖女儿，我们只是带女儿回家！”
被她扒拉的警察一脸莫名其妙：“谁说你们卖女儿了？我们是接到举报抓嫌疑犯。他是你老公吧，那你也跟我们走一趟。”说着就把养母一起铐了，套上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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