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该起床了,老夫人叫您过去呢。”
这已经是秋菊早上的第三次催促,她撩开床帘,只见楚楚眼睫颤了颤,微一皱眉,嘴里咕哝一句含糊的话语,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楚楚糊涂脑子想,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叫就叫吧,反正她不想起床。
昨夜林鹤在楚楚房里待了多久,楚楚便熬了多久,后半夜眼皮直打架,不知何时趴在桌上睡过去。等到惊醒时,林鹤早已离去。
她担心林鹤被秦三抓去,忍着困意特意跑到秦三那里,大致确认林鹤并没有被抓。她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安心入睡。结果刚刚睡下,秋菊便如催命一般催她起床。
秋菊见楚楚依旧不愿起床,叹了口气道:“小姐快起来吧,不是奴婢不让您睡懒觉,而是大长公主府给小姐送来了请帖。刘嬷嬷已经在催了,问你去了何处。”
楚楚瞬间一个激励,道:“大长公主府的请帖?”
秋菊点头:“是啊,刚送来的。只不过小姐您还在睡觉。老夫人本想把你叫过去见礼,但那位送请帖的嬷嬷似乎有其余事,等不及,将请帖交由老夫人,匆匆走了。”
楚楚痛苦面具,终于舍得起身,问:“祖母知道我还在睡懒觉么?”
秋菊犹豫道:“应该不知道吧。”
楚楚急忙起身道:“那快些,快给我梳洗打扮,别给祖母看出端倪。”
温府也算高门大户,管教甚严,尤其是老夫人极看中礼仪。尽管温老夫人免了小辈们早晨的请安,但并不代表他们能睡懒觉。胆大如楚楚,每次睡懒觉都会请秋菊或院子里的仆从帮忙望风。
因为若是被逮住,少不了责罚。
秋菊赶紧把准备好的衣裙往楚楚身上套,笑着道:“小姐昨夜睡得挺早的啊,怎么今日如此贪睡。莫不是背着奴婢们偷偷干坏事去了?”
楚楚苦笑道:“是啊。”
秋菊以为楚楚在开玩笑,笑笑没说话。
等楚楚收拾妥当出去,温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已经在外等了好一会儿。见楚楚出来,她搁下手中的茶盏,给楚楚福了一礼,道:“二小姐,大长公主府有请帖送来,老夫人让老奴转交给小姐”
说着,将一张清秀典雅的请帖拿出,递给楚楚。
“知道了。”楚楚道,“麻烦嬷嬷走着一趟。”
刘嬷嬷微笑:“哪里,不敢当。”
楚楚手中拿着请帖,也没急着打开,反应了一会儿,这份请帖由老夫人身边的心腹刘嬷嬷亲自送来,必然不同寻常,于是问:“敢问嬷嬷,这请帖独我一人有么?”
“不是的,二小姐。”刘嬷嬷摇头“还给了温老夫人一份。”
楚楚问:“那其余小姐呢?”
刘嬷嬷摇头:“只邀请了二小姐您。”
这下楚楚更觉莫名。温老夫人还好说,身有诰命,又与大长公主关系好,平时的正常来往少不了。
而楚楚就不一样了。她与大长公主都没说过几次话,怎么独独写了一份请帖给她这个温府不成器的二小姐。莫不是因为上次生辰宴会上的事。但是,温宜然表现更为突出,怎么不写给温宜然呢?
楚楚心下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是由于她送出那本经书的缘故。
而那本经书是秦三给她拿出去应急的。啧啧啧,由此可见,秦三不是一般人啊!
楚楚心下了然,面上却不显,见刘嬷嬷仍不离开,问:“嬷嬷,祖母可有其他事吩咐。”
“有。”刘嬷嬷公事公办道,“临走前,老夫人说,不望二小姐为府做什么事,出什么力,只希望二小姐安安分分,不惹麻烦事便好。所以,二小姐若去长公主府,一定牢记谨言慎行,最好带上两个机灵的丫鬟。”
“……”
温老夫人怕是因为楚楚而有心理阴影了,楚楚叹口气道:“麻烦嬷嬷转告祖母,说孙女知晓,一定谨言慎行,不会再给温府添麻烦。”
有了楚楚的保证,刘嬷嬷这才回去复命。
等刘嬷嬷等人离开,楚楚拆开大长公主送来的请帖。
大长公主说,自从在公主宴辰那日见过楚楚,便对她印象深刻,十分投缘。近日听闻楚楚定亲,十分欣喜,想要见一见两位新人。刚巧大长公主府邀请了有名的戏班子到公主府内唱戏,想要请楚楚和秦三两人陪她唠嗑解闷。
楚楚合上请帖,转身出了门,去找秦三。
——
谢琛自昨日察觉楚楚屋里藏人后,心情一直不佳。一来是,没有抓到人,不知道是何人,但从身形来看,可以肯定是名男子。二来是,心情莫名地烦躁,干什么事情都打不起精神。
叶十八进屋,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恹恹的谢琛,他眼皮半垂着,坐在书桌前,手中转动茶盏,似乎有什么解不开的心事。不过叶十八神经大条,兴致勃勃道:“主子,我有个好消息。”
谢琛淡淡道;“讲。”
叶十八双手叉腰,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道:“那个诬陷主子偷窃的温三公子温之羽遭报应了。他不是喜欢斗斗蛐蛐儿吗。我按照主子的吩咐,将他介绍给周行知,周行知三言两语把温之羽骗得团团转,给他推销了不少增强蛐蛐儿体质的药丸。周行知一个半吊子医师,他手中能有什么好药。”
“毫不意外,温之羽的蛐蛐儿吃了药,生龙活虎的,还因为太猛,直接把别人的蛐蛐儿弄死了,赔了不少银子。哎呀——我都有些同情温之羽了。”
谢琛略掀眼皮,“只是赔了些银子,有什么值得高兴地?”
叶十八道:“主子,不仅陪银子啊。那药的药性,连周行知都不好把握,简直就是蛐蛐儿世界的‘仙丹’,蛐蛐儿吃了几回,看似精力无限,实际上身体早已亏空,没过几天便死了。啧啧啧……钱没了,好不容易精心培养的蛐蛐儿死了。那伤心样,谁看了不道一声可怜。”
谢琛道:“这会周行知倒是仁慈。”
叶十八哼道:“他哪里仁慈了,这会儿他可是赚得盆满钵满。之前温之羽为了买他的药,到处跟人借银子,如今可是欠了不少银子,屋里还堆着不少无用的药丸。关键是,温之羽现在还跟个傻子一样信任周行知的,听他忽悠说蛐蛐儿是年纪大了。这就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嗯。”谢琛听着叶十八的得意,点点头,停下手中转动的茶盏,沉吟道:“你最近没事,去查一下有谁跟温楚楚走得近。男子,亲近到可以自由出入温楚楚房间。”
不查,谢琛心里不舒坦。楚楚这人太心机,要是她联合其他人对付他怎么办,最好弄清楚。谢琛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并说服了自己。这不是探究楚楚的**,而是关乎自己的小命。
“啊?”叶十八对这突如其来的任务摸不着头脑,愣愣道:“好的,主子。”
叶十八用他那脑瓜子想了一会儿,犹豫道:“主子,要是查不到呢?”
谢琛皱眉:“京城那么多人脉,怎么会查不到呢?”
“是这样的,”叶十八道,“由于您与温小姐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为了确保您的安危,我们把温小姐身边接触过的人都查了个底朝天。好似……并没有这样的人物。”
谢琛眯了眯眼:“没有?”
叶十八看见他的眼神一个激灵,连忙改口:“有有有。那个温老爷,还有伺候的小厮——”眼见着谢琛脸色越来越差,补充道:“还有您,主子。”
谢琛脸黑沉如乌云:“给我仔细查!”
叶十八连忙点头:“好好好,我这就去查。”
他难过,他伤心,他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又是哪里惹了这尊神。说完话,赶忙灰溜溜出去。哼,这阴晴不定的主儿。他要去找叶十抱怨两句。
叶十八刚走,楚楚便来了。
谢琛看着因睡眠不足而脸色有些憔悴的楚楚,想起昨晚的事情,他心情更差,道:“不知是什么风,把温二小姐给吹来了。”
他坐在书桌的位置,周围没有椅子,只有靠近墙角的几张,但离书桌距离极远。一般来客人,屋内的主子会主动起身,与客人坐在那里交谈。见楚楚进来,似赌气一般,既没起身,更没让人招呼楚楚坐下,独留楚楚站着。
见状,楚楚也不恼,反正她说两句话便走。她道:“托你的福,大长公主邀请你我到公主府看戏,不知秦公子有没有时间?”
谢琛优哉游哉喝着茶水,让楚楚一个人站在一旁说得口干舌燥。楚楚说话的时候,他抿了口茶,然后慢悠悠道:“温二小姐谦虚,能得贵人赏识,是小姐自身的努力,与秦某并不干系。”
楚楚:“哪里谦虚了。这分明是秦公子的功劳,要不是秦公子给了那份经文,我如今还没有这份荣幸呢!”
谢琛嗤笑一声:“莫不是因为你我定亲之事?不然我想不到什么理由,既把你叫去,还不忘带上我。我自问从未与大长公主有过任何交集。这么说起来,我还是沾了温府的光。”
他还真猜对了。大长公主就是用这个理由将二人请去公主府。不过,楚楚隐隐觉得主要是那本经文的原因。就如昨日谢琛所说,这种想法无根无凭,全靠一种直觉。
楚楚点头:“用的是这个理由。”
谢琛问:“何时?”
楚楚:“寻日之后。”
相当于十日之后。
谢琛思考了一会儿,道:“我尽量。”
得了他的话,楚楚转身离开,然而在走到门口前,她停下回头,问:“秦公子昨日实属冒昧,我便不追究了。但温府出现歹人,我内心仍有不安,不知秦公子可有将那人抓获。”
虽然楚楚有大半的把握谢琛没有抓到人,但她仍有些不放心,想要再确认一下。心跳如鼓地等着谢琛的回答。
谢琛逆着光看着楚楚的身影,她一半在阴影里一半在光线下,晦暗不明。谢琛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没有,或许是我看错了。”
“但愿如此,”楚楚重重松了口气,“这样我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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