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坨肥胖身躯抖动，太监一声声高喊着，头上鲜血直流。
“拖下去。”
落长鱼冷言施令，随即几名侍卫上前，太监被制住压走。
落长鱼朝那在地面老实跪着的身姿羸弱少年瞥了眼。
少年低垂着头，几缕发丝贴在他灰扑扑的脸颊上，他双手骨瘦嶙峋正不安分地搅在一起，肩膀还在微微发抖。
看起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
落长鱼收回视线，侧身往回没走两步便听见一计重物闷闷砸地的声音，她回头，少年倒在地面，已经昏了过去。
……
给猫咪上完药，宫女默声退下去，落长鱼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头，猫咪还昏睡着，肚皮一深一浅鼓起来，呼吸的还算平稳。
回到金銮殿，落长鱼第一时间便给小亮子找来了医士，所幸猫咪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虽然流了血可并未伤到要害。
顾池臣在她身旁静静站着，落长鱼面色淡淡的，上面没什么情绪，可顾池臣能感受出女子心中担忧，他上前几步，想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殿下，他偏要跑来见您。”
两人转头，落今澈已经走进来跪在了地面上“拜、拜见长公主殿下。”
顾池臣抬至半空的手垂回去，瞧他半会儿，落长鱼道：“你我同为皇室中人，不必行此大礼。”
半个时辰前，落长鱼将人带回到金銮殿，回来路上便让王姑姑查清了人的身份。
少年名为落今澈，与她一样同为皇嗣，在宫里排名十三，生母是一名曾经意外被皇帝宠幸的御前宫女。
落长鱼说完，落今澈抬头，瞳孔微微颤动，似是没想到自己会听见这样一句话。
他愣了片刻赶紧低头，声音还是磕磕绊绊的：“今澈、不敢、不敢…”
“按着顺序，本宫该换你一声十三弟，你一直住在那儿？和那太监又是什么关系？”
少年身上衣服虽然破旧，但通过领口的整合的熨烫仍可以看出裁制的时候是用了块好料子的，外表看着破烂也大抵是因为穿了太久的缘故。
王姑姑上前将人扶起来，落今澈道了句谢，认真回：“回长公主殿下，今澈七岁起就住在那柳无殿，李二也是父皇派来照顾今澈的宫人。”
宫中大多人狗眼看人低，落今澈说完落长鱼也多少想到了他眼下为何这般处境。
生母早逝他背后空无一人，只能被丢到荒僻宫殿里艰难求生，就算皇帝大发慈悲每月按时按量发放月例，真正落到他头上的想必也早被瓜分的不剩多少。
怪不得它也只是听闻后宫有个不受宠的皇子，却从未亲眼见过。
少年手指青紫交加，瞧她看过来往袖子里缩了缩。
他想起什么，又弯腰行礼：“多谢长公主殿下请太医为今澈医治，今澈不胜感激。”
大殿静了半响。
“带他下去清洗干净，后殿有间空屋子，你就暂且住那吧。”
落今澈猛然抬头，意识到落长鱼说的话的含义，他有些不敢相信，语无伦次道：“您…您的意思是…今澈以后就、便可住在这？”
“你救了本宫的猫，这是本宫给你的赏赐，你若不愿…”
“愿意的！”，落今澈扬声，复而声音低下去，眸子半遮半掩向落长鱼望着，似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惊喜砸的晕头转向：“今澈愿意，今澈这就去沐浴，谢、多谢长公主殿下！”
王姑姑带人离开了大殿，殿内又安静下来。
“原来殿下这么喜欢捡人回来。”，顾池臣一旁翁翁出声，落长鱼脸侧回来，对上他有些幽怨的目光。
“你说什么。”
顾池臣撅嘴，将脸转向一边，嘴里哼了句：“没什么。”
“那还不快去给本宫倒杯茶。”
“你…我…”
落长鱼盯着他：“嗯？你什么？”
顾池臣抿唇，倒好杯茶递过去，落长鱼狐疑看了他几眼。
……
夜晚前殿内。
两人面对面坐着，小亮子已经醒过来，正用脑瓜一点点蹭向落长鱼手指，猫咪趴在二人中间的软垫上，顾池臣伸手要去摸，却被猫咪撑爪推开。
“这就是顾公子说的半个月以来和它的亲近？”
“臣照顾小亮子最久和它感情最深，殿下可否让臣在这等着？”
想到白日自己说的话，顾池臣正色：“殿下的猫自然和殿下最亲近，臣也只是它第二个最喜欢的罢了。”
“喵—喵—”，小亮子发出细微叫声，换来身旁那人轻点了点它鼻尖。
她朝顾池臣吩咐：“小亮子醒了你也看见了，一会儿出去别忘把门给本宫带上。”
“殿下几个时辰未阖眼，臣在这守着便好，殿下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顾池臣试图改变落长鱼的想法。
“门关好，你可以走了。”，落长鱼自动忽略他说的，视线示意他向门口看去，顾池臣磨磨蹭蹭起身，关门前一刻回头，看见的依旧是女子冷漠背影，轻轻合上门，男子转身消失在黑夜里。
接下来几日，顾池臣的身影几乎没在金銮殿出现过，朝廷不知发生了何事，这些天皇帝连连召了百余名官员进殿议政，政务多杂，顾池臣已一连多日宿在官蜀。
“姐姐看这束花好看吗？”
“送给姐姐。”
“连姐姐都叫上了，这才几日不愧为血脉相连。”，顾池臣后面陈一幽幽来了句。
前边花园，落今澈将一束淡紫色花簇放到落长鱼手边，落长鱼淡淡看了眼，伸手拿起来一支。
“眼下正值冬季，这花你搁哪来的？”
“今日路过培慎司，那些宫人给今澈的。”
“你要的吧。”
少年低头羞涩一笑。
今日培慎司门前，落今澈被院子里奇花异草吸引，里面宫人看他在外面站着，连忙将人请进去还告诉他随便挑，喜欢哪种他们就给他送到金銮殿去。落今澈受宠若惊以往他再喜欢也只敢远远瞧几眼，今日还是头一回被周围的人这样盛情款待。
各色花簇锦盛，落今澈还是挑了第一瞬便入眼的紫团花，并婉拒宫人好意，自己将花带回到了殿内。
二人谈笑声遥遥传过来，顾池臣低头看了眼手里拿着的花。
“姐姐，是侍郎大人。”，落今澈最先看到他，随他这一喊，落长鱼看过来，顾池臣随即走过去。
“殿下。”，顾池臣朝落长鱼怀里看去，小亮子身上的伤好多了，前爪结痂的地方也重新长出了片粉肉，只是可能怕冷的缘故，头一直窝在落长鱼怀里，屁股朝着外面。
顾池臣一连几天不在宫内，落长鱼猜测很有可能是朝廷出了什么事，她往他后面看去，陈一对上落长鱼视线又不知该做些什么，便朝落长鱼笑笑然后飞速低下了头。
“侍郎大人手里拿的什么？”，落今澈瞥见顾池臣身后那点玫红，好奇的问，顾池臣抬眸，少年被那铺面而来的压迫感吓到，小幅度地后退几步，随即默默退开了这片拥挤之地。
瞧着落长鱼手心攥着的紫花，顾池臣手臂停顿片刻，触及女子望过来的目光，他不再犹豫拿出掩在背身的东西。
刹那间，火红的玫瑰映在众人眼里，花朵鲜艳欲滴，花瓣上还沾染着点点露珠，在这方冬日轧积的冷空气内形成独树一帜的亮色。
有人低低惊呼了声。
落长鱼：“你也刚从培慎司回来？”
“这束玫瑰可是我们公子亲手摘回来的，才不是什么培慎司所得。”，陈一抬头又极速低头抢着答。
落长鱼接过那束捧花，女子白嫩的指尖与热烈的红形成鲜明对比，她抚过手下顺滑的花瓣：“从哪摘的。”
“臣认识一位阿婆，老人家喜欢摆弄花草，是这方面的好手。”
落长鱼点点头，似乎挺认可他说的话。
见女子一直低头侍弄，顾池臣面上扬起抹似有似无的笑，抬手挡了下唇角：“阿婆说将花枝插在水里，足以安然活上大半个月，殿下若喜欢臣再给殿下寻些过来。”
“现有一束便已很是难得，顾公子日理万机就不劳费心了。”
“近日事情虽多，可臣还是适应的，殿下不必担心，臣可以照顾好自己！”
落长鱼抚花的动作终于顿住，她面色怔然了下，细细回味起刚才的话，任女子怎么想都没想出她刚才到底是哪句话表达出了丝毫关心之意。
“十三殿下身上病好了？”，顾池臣向缩到角落的身影问。
落今澈看了看落长鱼又看看他，慢吞吞张口：“已、已经好多了、侍郎大人的病也好了吗……”
顾池臣回他一个温和的笑：“谢十三殿下关心，多亏了长公主殿下费心给臣调理，否则臣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落今澈应了声，几句话了，他又缩回去。
少年和人说话时总是有事没事便低着头，好似这样便能给他带去安全感。
顾池臣看出来这一点，落长鱼也看出来，落今澈言行举止与常人无异，可对周围的事情多少还有些敏感，似乎一嗅到危险便总会下意识埋起头保护自己。
落长鱼捧着玫瑰往前殿走，顾池臣跟在她身后，落今澈则主动向他们告了退，因少年忽然想起他在柳无殿落了东西，看他说话急切的模样，那东西对他来说应该很重要，落长鱼便让往王姑姑陪他回去取了。
前殿门前。
落长鱼垂眸往里走，因花瓣挡住视野，落长鱼一时不察，左脚绊在门槛上，她身子往前跌，顾池臣及时搂住女子的腰，将人往回带。
花束抵在二人胸膛之间，里面坠着的水珠被压的颤了下，几滴迸溅到外面。
“殿…额…”
屋子里走出来的人看见这一幕，声音哽住，不可置信揉了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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