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牧绥还是吃完了这碗潦草的番茄鸡蛋面。
只不过他吃得慢条斯理,颇有种大家闺秀的诡异感,好似眼前的仍是高档餐厅里的玉盘珍羞,就连番茄都要去了皮才入口,像是极其不相信林知屿身为厨师的素养。
林知屿甚至很想说,这碗面这碗汤早把番茄皮煮透了,你就算把皮剥了也无济于事。
但想了想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老板他开心就好。
这都不是月薪三十万的人该操心的事。
吃过饭,两人各自回房。
林知屿把剧本合上,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随口喊手机助手搜索出了《青鸟》原著。
试戏的剧本给得很有意思,是一段男主与其兄长的少年往事,林知屿要试镜的角色,正是这位兄长。
《青鸟》原著小说是一本仙侠群像文,男主五十年前死去的兄长是整本小说的暗线,也是全书最大的白月光。五十年前的故事围绕着这位兄长与他的少年好友展开,五十年后的危机也与这位兄长息息相关。
他天赋异禀,少年时一剑霜寒,惊才绝艳,后来三五知己交游,恣意潇洒、纵情来去,还有着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简直就是早期古装男主的完美配置。
然而林知屿左思右想,都没想通为什么选角导演能看上他。
怎么看他都比较适合回忆篇章里,在学宫挑衅男主的嚣张炮灰。
机械冰冷的电子音幽幽地朗读着小说原文,林知屿听得入神,忽然房间外传来了“嘭”的一声响动。
他正听到**部分,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一个弹射便坐起身来。
公寓的面积大得很,他的房间被塞在了最边上,若是他这里都能听见这么大的声响,估计牧绥那边已经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林知屿犹豫了一会,还是出了卧室,试探地朝牧绥的卧室走了过去。
书房的门半开着,林知屿摸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看到牧绥扶着轮椅坐下的身影。
他的两条腿似乎不是完全无法行走,略微借力还是能够勉强站立。
可是以牧家的财力,如果他的腿伤得不重,又怎么到现在都没治好?
林知屿心里好奇着,视线却扫向轮椅旁散落的几本书,和书架边上还没装好的升降台。
察觉到他的到来,牧绥冷漠地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是不满他的突然出现,又或是在意自己的“丑态”被旁人看到。
可林知屿却觉得,偌大的书房把他衬得格外渺小,那台轮椅莫名像是浩瀚海洋里的一叶扁舟。
在这之前,他觉得牧绥像是一座伫立在云端的孤山,刺骨的高寒让人心生畏惧,不敢靠近。
可此刻,他恍然觉得眼前人其实很脆弱,这样故作冷淡和威胁的姿态,和受伤时仍要龇牙咧嘴喝退敌人的孤狼没有区别。
“牧先生,我能进来吗?”
牧绥收回视线,没有应声。他的手撑着扶手,微微弯下身,显然是打算自己将那些掉落的书捡回去。
没得到他同意的林知屿直接迈入了书房,不由分说地蹲下身,动作利落地将地上的书一一捡起,又理顺了翻折的内页。
“您要哪本?”他看也没看书名,就直接递到了牧绥的面前。
后者摇了摇头,神色稍霁,说道:“不用。”
林知屿这才把着几本书都放置到了书架最上层,它们本该存在的位置里。
“您要是想拿什么东西,可以找我帮忙。”
牧绥沉默了几秒,说:“……右边第五本。”
“谢谢。”
林知屿轻轻笑了一声,心想:早这么说不就好了,面子能值几个钱。
他伸手用指尖点了点数,低下头无声询问牧绥是不是这本,得到肯定后,才捏着书脊把书抽了出来。
“您要是看完了,我再过来帮您放回去。”
牧绥接过书,应了一声:“嗯。”
林知屿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开,就听见牧绥又问:“你明天试的哪部戏?”
林知屿脚步一顿,茫然地偏过头。几秒后他反应过来牧绥的意思,不由地开口揶揄道:“您不会是要帮我偷偷操作一下吧?”
牧绥掀了掀眼皮,直勾勾地盯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林知屿莫名地觉得牧绥心里搞不好真的是这么想的。
“随便去玩玩,没指望自己能试上。”林知屿轻飘飘地说道,“您大概没见过我那糟糕的演技,观众的命也是命,还是不祸害他们了。”
牧绥说:“但你还是看了一下午的剧本。”
林知屿说:“那还不是因为我也要面子吗,万一明天的洋相出太大,下不来台,我会很难受的。”
说完,他撇了撇嘴,露出一个无辜又可怜的表情。
牧绥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嘴角。
林知屿见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笑着打了个岔:“那您慢慢看,我先撤了。”
然后便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次日,林知屿准时赶到了试戏片场。
群像剧最容易捧人,来试戏的演员出名的、不出名的不计其数。不过大多都是经纪人或者助理陪同,像他这样的光杆司令,放眼望去几乎找不到第二个。
林知屿觉得自己有点惨,活像那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白菜。他在走廊尽头的茶歇处接了杯打工人续命良药,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本打算低调地熬过这一遭就撤,却发现不少明里暗里的视线,都朝他这里集中了过来。
无他,原主的臭名太过远扬,圈子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一些。加上他前几天还在热搜上挂了那么久,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得这张脸。
周围的窃窃私语传进他的耳中,无非是在好奇他怎么也来这丢人显眼,以及那场直播里说的话到底是不是作秀之类的话。
林知屿若无其事地抿了又抿苦上天灵盖的咖啡,几分钟后,突然感觉耳边的人声似乎更加嘈杂了起来,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也莫名多了不少。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迎上了一道清隽的视线。
江逾白穿着一件浅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的五官不算惊艳,但干净立体,特别是温润含笑的一双眼睛。
虽然那双眼睛一看到他就凝住了。
怎么没有人告诉他江逾白也会在试戏现场?
不靠谱的徐冬冬又害他!
江逾白脸上的僵硬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但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却忿忿不平地瞥了林知屿一眼,两人经过他旁边时,林知屿甚至听见助理说了一句:“他怎么也在这里?不会又是故意和白哥较劲来的吧?”
“就那个演技,估计还没两秒就要被赵导pass……”
江逾白止住了助理的话头,又警告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时却碰巧撞上了林知屿的视线,他只好柔和地笑了笑,微微翕张着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对家见面分外眼红啊……”
“嘘,别被听到了,不然他又要发疯,明明是一个节目出来的境遇却一个天一个地,有的人早就拿了好饼稳坐高台,有的人还得拼死拼活地试戏。”
“可是不是说他背后资本挺强的吗?”
“被抛弃了呗……”
会议室的门“啪”地一声关上,林知屿琢磨着自己偷偷跑路的可能性与后果,然而没给他纠结的时间,工作人员很快就喊到了他的名字。
会议室很是空旷,原本的桌子被推到了两边,留出中间的空地来。面容年轻的总导演赵瑾瑜坐在主位上,一边是邀请林知屿来试戏的选角导演,一边则是饰演男主的江逾白。
而在最边上的椅子上还懒洋洋地仰靠着一个男人,似乎是觉得灯光刺眼,摊开的剧本被他盖在脸上,看不清面容。
林知屿随性地介绍了自己。
赵瑾瑜大概是不太关注圈内八卦,脸上并未外露出太多情绪,旁边的选角导演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前几天正好看到他的直播,形象倒是很适合,就是戏差了一点。”
林知屿腹诽:不是差了一点,是根本不能看。他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行。
赵瑾瑜淡淡地应了一声,审视的目光在林知屿身上逡巡一遭,问:“剧本看了吗?”
林知屿点了点头。
“谢云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酒后指导谢琢玉剑法这段,开始吧。”
作为《青鸟》整本书中,只存在于男主回忆中的兄长,谢云策靠着为数不多的笔墨与出场剧情,吸引了最多的书粉。
不只是因为他快意恩仇的性格,更是因为他数十年前发现中州灵气溃散之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以身祭道的孤勇。
然而中州灵气溃散并非天罚,而是**,谢云策在与挚友追查的过程中被幕后主使盯上,他预感自己死期将至,但放不下中州的万千生灵与谢氏一族。
心中万千思绪无人能诉,只得借酒消愁。
林知屿四下张望了一番,拖着离他最近的桌子,往会议室中央挪了又挪。
赵瑾瑜听了一耳刺耳的响声,忍不住地皱了皱眉。
却听林知屿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又搬来一张椅子,在桌上放下了自己刚在外面的自动贩售机里买的一瓶矿泉水,这才吊儿郎当地坐了下来。
要不是因为很早之前也面试过这么事多的演员,赵瑾瑜真的很想直接喊下一个。
就在她忍耐的边缘,林知屿沉默思忖片刻,探身从江逾白的桌上摸走一支黑笔,随后眼神微垂,手指搭在矿泉水瓶上,仿佛握着一壶酒。
他撩起眼皮,眼中晕开一片酒意侵染的迷离和温柔,嘴角牵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左手上夹着的水笔吊儿郎当地晃。
“琢玉啊,剑握得要稳,下盘别飘,持剑之人须有不破之志……”
他的声音略微沙哑,还带着几分倦意,语调时而低沉,时而柔和,像是长兄虔心叮嘱,又像是独自对月呢喃。
林知屿的台词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他的咬字十分清晰,中气十足,有点类似于话剧的表演方式,虽然有些生涩,但格外让人如沐春风。
赵瑾瑜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饶有兴致地支着脑袋,等待林知屿接下来的发挥。
他微微晃动“酒壶”,面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孤寂,随后又变成了慷慨的从容。他的视线中似乎映照出少年谢琢玉挥剑的模样,嘴角噙着的笑意逐渐温柔起来。
“少时,父亲曾说我是谢家这辈唯一的天才……可我觉得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超过我……”
“谢家、中州,我……算了……”
原本瘫在椅子上的青年猛地坐直,脸上的剧本滑落下来,掉进他的掌心。
青年转头示意了赵瑾瑜一眼,没等到回应,便自顾自地绕开桌子,走到了林知屿的面前。
林知屿还沉浸在戏中。
就见青年一抬手,扣住了他的腕子,夺过了他手中的酒壶。
“这么好的酒,怎么不等我一起喝?”
纸鱼最爱食物top1:冰美式
隔壁的小喻:噫,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么苦的玩意,不敢相信(嫌弃地嘬甜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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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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