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自己的小院,柳月影的心还在“噗通噗通”的乱跳,半晌都安定不下来。
她呆呆的坐在床榻边,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
似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她无意间闯入了一个世外桃源,见到了诸多话本子里才会有的江湖高人,被浪潮裹挟着、推动着向前,容不得拒绝,也不忍拒绝。
她低头看了眼左手上的那枚蓝宝戒指,蓝宝的成色说不出的好,她对金玉珠宝向来是不懂的,可也能看出这枚蓝宝的罕见与珍贵。
洛景修的话犹在耳边,那磁重低哑的声音如蛊惑一般,一遍遍的重复着:“执手相携,不离不弃,夫妻一体,共赴鸿蒙,永不负相思意!”
地道里的火把映入他黢黑的眼眸中,好似有火苗在其中跳动着,要将她一并燃进心尖。
柳月影抬手抚上自己滚烫的脸颊,眼眸水波荡漾,亦觉得不可思议。
她这是……又要嫁人了?
会不会太快了些?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将自己埋进被褥里,闭上眼平息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和乱糟糟的脑袋,却是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圆月透过窗棂偷看屋内娇羞的小女子,似也感到了欢愉,偷偷躲到了云层后……
***
翌日清早,柳月影梳妆打扮好,决定回柳宅探望一下柳林氏。
无论如何,她若要再嫁人,当知会娘亲一声的。
小四今日来了小院儿,正好赶着马车。
春禾与夏蝉备了些伴手礼,同柳月影一道,回了柳宅。
方一进门,柳家的老妈子吴妈妈便迎了出来,亲热的攥着柳月影的手,含泪上下打量着:“老奴瞧着大小姐一切都好,便安心了!”
自打柳月影和离后,也没回来看看,吴妈妈心里记挂着,又不敢同柳林氏念叨,今日总算见着了。
柳林氏正在堂屋,听到声响也迎了出来,瞧见柳月影回来,忙问道:“月儿回来了?可是听闻了星儿的事?”
柳月影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吴妈妈忙嗔怪道:“夫人!大小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好歹让她喝口茶啊,有什么话,你们娘俩儿慢慢说。”
柳林氏亦是面色一僵,有些尴尬道:“是是是,看娘都高兴坏了,月儿,快进来。”
柳月影垂下眼眸,面色淡了些许,迈步入了堂屋。
吴妈妈招呼着下人上茶拿点心,堂屋里的母女二人却不见热络,气氛有些尴尬。
柳林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虑,含笑问道:“月儿这些时日可是冷静些了?郊外庄子再风景宜人,也不是长久之计,女儿家还是要有夫家的,哪能一辈子如此磋磨?”
柳月影有些腻歪,抬眸问道:“娘亲想说什么?”
柳林氏不自在的挪了挪坐姿,咽了口口水,道:“娘听闻前几日星儿去寻过你?那孩子在苏家受苦了,李氏就是个无礼泼妇,日日责打我的星儿,苏离川也是个没心肝的,怎地不知护着她呢?”
说着,柳林氏便开始抹眼泪,想起柳星辰在苏家受苦,她便吃不下睡不着。
柳老板过世时是留下些家底,足够柳林氏安度余生,可哪里够填李氏那个无底洞的?
她看不得女儿受苦,又无计可施,难道还要让两个女儿都被“休”出苏家吗?
那今后柳家还如何在渝州城立足?
她思前想后,最两全其美的法子便是柳月影乖乖回去低个头,认个错,一切回到原点,什么都不会变。
如此,柳星辰有亲姐姐照顾,李氏也不会太过跋扈,毕竟过去六年,柳月影在苏家的日子过得很安稳啊!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语气淡淡道:“娘亲,上回我便同您说过了,这条路是星辰自己选的,好赖也得她自己承担。她不是我生的,我不欠她什么!”
“你、你这说的什么话!”
柳月影抬眸看向柳林氏,语气更冷淡了些,“我今日回来,是同娘亲说一声,我要嫁人了!”
“嫁、嫁人?”柳林氏被惊得瞠目结舌,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是。”柳月影有股豁出去的拗劲涌上心头,直截了当道:“嫁给鹿鸣山雪狼的大当家。”
柳林氏“腾”的一下站起身,拧眉道:“山匪?你要嫁给山匪?!”
“是。”
“你、你才和离多久,就要嫁人?还是要嫁给那种上不了台面的人?你、你最起码守几年吧?这么急不可耐也不怕人笑话!”
柳月影拧眉道:“苏离川又不是死了,我还得给他守丧?”
她自己可以觉得仓促,甚至迟疑犹豫,可旁人若如此说,便激起了她一身反骨。
什么叫“上不得台面”?她又为何要在意世人的眼光?
柳林氏气得发抖,抬手指着柳月影怒骂道:“你个不孝女!说的什么浑话!你想要气死我啊!你妹妹身处水深火热中,你不闻不问,竟还要觍着脸嫁人,你怎么这么不知羞耻!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你若当真如此自甘堕落,以后就别进柳家的门!”
柳月影听着这声声控诉,竟笑了,可唇边的笑荡起无尽的苦涩。
不知羞耻,自甘堕落,好似是她自荐枕席,奔而为妾了一般。
她垂眸哑声道:“若我知娘亲如此偏心,我倒宁愿自己是那个体弱的。”
说罢,她轻轻起身,走向门外,桌上的茶水,一口都未动。
若知自己的亲娘心水如此端不平,她宁愿自己是妹妹,体弱多病,缠绵病榻,是否也能得娘亲如此无底线的偏爱?
“月儿!”柳林氏心口一窒,不自觉地开口唤住柳月影。
她驻足门口,未回头。
柳林氏看着她清冷纤细的背影,湿了眼眶,哽咽道:“你是不是……一直在埋怨娘?怨娘当年不想给你爹爹治病了?”
这么多年藏于心底的结,终是问出了口。
柳月影身子一颤,也红了眼眶。
当年,爹爹查出了重病,已知药石罔效,束手无策,可柳月影依旧坚持,好药山参的喂着,金贵药材和不要钱一般的往爹爹身上砸,只盼着能拖住他离去的脚步。
那时,她方入商道不足一年,济世堂还没有后来的光景,一切才刚刚起步,柳老板治病的银子大多出自柳家的家底。
柳林氏深知自家夫君大限将至,不想再浪费银两了。
明知会死,又何必掏空了家底呢?不如为家人多留下点儿银子,想来柳老板会同意的。
“你明知你爹爹当年已是油尽灯枯,无论砸多少银子都换不回他的命了,娘只是……”
“别说了!”柳月影一声厉喝,打断了柳林氏。
自打爹爹离世,她从未提过此事,可内心有没有疙瘩,只有自己知晓。
她依然记得,在爹爹病榻前,娘亲求她停药时的模样。
她们都以为爹爹昏睡了,却不知他什么都听到了。
柳月影无法想象,当时爹爹的心里作何感想。
理智上,她能理解柳林氏,可感情上却做不到当这一切都没发生。
人的理智和感情,从来都不同步。
柳月影深吸一口气,逼退眼中的灼热,她始终未回头,哑声道:“娘亲不提,我都要忘记了。”
说罢,提起裙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堂屋。
柳林氏看着女儿决绝的背影,终是落下泪来。
***
吴妈妈在院门口拦住了柳月影,满脸疼惜道:“大小姐别往心里去,夫人不是不疼您,只是二小姐她……唉……”
“妈妈别说了。”柳月影勉强笑了笑,道:“我每个月都会差人往家中送银子,妈妈收着便好,娘亲若想接济星辰,便由着她,我不会管。孝敬她的银子,随她愿如何。”
吴妈妈抹了把眼角,点头道:“大小姐,老奴知晓了。”
说着,她慈爱的端详着柳月影,笑道:“只要大小姐过得好,真心觉得欢愉,老奴想,老爷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柳月影笑了,攥紧了吴妈妈的手,郑重的点点头。
她会过得好,比任何人都好,余生随心遂意,再不委曲求全!
***
从柳宅离开,柳月影去找了赵五爷。
正巧冯六和慕青都在,许久未见,四人坐在一处好生闲话了几许。
赵五爷笑眯眯的打量柳月影,点头赞道:“姑娘歇得不错,气色好,精气神儿也好,可见郊外舒爽,日子轻松啊!”
柳月影垂眸一笑,问道:“如今没有铺面了,各位乍然闲下来,不习惯吧?”
都是经商了半辈子的人,总是闲不住的,也不知他们习不习惯。
赵五爷朗声一笑,“姑娘说的什么傻话,慕青还在忙着屯谷仓呢!姑娘名下有不少铺面在收租,冯六也没闲着,一直盯着,也就我这把老骨头在偷懒躲闲啦!”
柳月影无奈的笑笑,道:“铺面能有几间,冯掌柜大材小用了。”
闻言,冯六和慕青皆愣了愣,意外的看了眼柳月影,又对视一眼。
姑娘怕是不知自己名下有多少铺面吧?
那哪是几间啊?冯六日日忙得脚打后脑勺,就差想要分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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