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去带路，从空无一人的校园穿行而过，走到废弃的教学楼。
这地方白天看和晚上看大有不同，到处都是灰蒙蒙一片，尘埃满地，走廊里只有一串匆忙的脚印。
谢时去认得那个脚印，正是自己昨晚留下来的。
四人最终到了高一（1）班的教室，谢时去和方丝雨两人从窗户翻过去，闻风悦扛了一个人，不太方便，走在最后。
方丝雨翻过窗户，刚想回身接应一下，就见闻风悦就把肩膀往前一送，将人扔了过去，然后自己轻巧跳进窗户。
如果方丝雨没有看错，闻风悦表面上还是笑眯眯的，但脚下却丝毫没有留情，故意踩了一下金正受伤的那只手。
刚刚晕过去没多久的金正皱着眉头，惊叫一声，又疼醒了。
方丝雨面带怜悯，但看出谢时去对金正的不在意，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和地上躺着的人拉开关系。
没有怪物追过来，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谢时去随手拉了个凳子，这里的凳子上也布满灰尘，他找了半天，没找到能用来擦凳子的东西，最后将自己的外套垫了上去。
闻风悦也拉了个凳子，他不怎么在意灰尘，用手一抹，算是擦赶紧，搬着凳子坐到了谢时去对面。
两个人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似乎非常友好，但根据两人的肢体语言来看，总觉得充斥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
过了好几分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方丝雨也看出些不太对劲，也主动拉了一把凳子，坐到了两个人中间。
“那个，谢老师，闻……老师。”两个都是老师，方丝雨紧张地吞吞口水，“地上这个要怎么处理啊？”
谢时去眼神一转不转地盯住闻风悦：“先放在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没事。”
既然谢时去都这么说了，方丝雨也就不管了，她接着问：“两位老师，看样子是要说些什么吧？”
闻风悦笑眯眯的：“我确实是想问一些问题，不过，还是谢同学先说吧。”
谢时去：“我的问题不着急，闻老师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
气氛顿了一下，闻风悦开口：“既然谢同学这么说，我就先问。”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你有男朋友吗？”
方丝雨：嗯？
她确信这句话是看着谢时去问出来的，而且她听得非常认真，绝对没有听错的其中的任何一个字。
方丝雨想，这算什么问题？
谢时去也是这么想的。
他以为对方会问他关于刚刚发生在眼前的怪事，又或者这个学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之类的话，亦或是，他们要躲在这里到什么时候等等。
结果，他一开口，直接把谢时去问不会了。
闻风悦等着他的答案，过了一会儿，才追问道：“难道是不方便回答吗？那就算了。”
谢时去不想被他把话堵住了，咬咬牙答：“方便，我现在单身，以后大概率不会有男朋友。”
“这样啊，”闻风悦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我没什么问题了。”
谢时去叹了口气：“好，闻老师问完了，就该我问了。”
“实话说，我们其实是被一个系统拉进这个世界的，这里的一切都是副本的一部分，闻老师，我想问的是，你也是这副本的一部分吗？”
闻风悦无辜地摇摇头：“我不懂你的意思。”
“好，那我就换一个问法，你是一直生活在这里，还是来自现实世界？”
这个问题足够直白，谢时去看出闻风悦从头到尾都在装傻，如果他真的是玩家，那也一定比他们知道的都多，他们的行为已经暴露了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这些信息，说不说出来都一样。
当然，如果他真的是以为特殊npc，告诉他这些也没什么要紧，他孤立无援，谢时去有信心让他保守秘密。
闻风悦对上谢时去那双探究的眼睛：“我当然来自现实世界，这里不就是现实世界。”
还在装傻，这话题已经进行不下去了。
谢时去不再接着问下去，而是看向地上躺着的金正。
两人说话的空隙，他坚强地用一只腿和一只手慢慢爬了三米远，这会儿已经摸上了一只板凳腿，看样子还不死心，想搞偷袭。
谢时去一脚将他抓的板凳踢开，将自己当做坐垫的外套拿起来，看了一眼闻风悦：“我的问题以后再问，先来帮个忙。”
方丝雨也主动站起来帮忙，三分钟后，金正被校服外套绑在了窗户的钢筋护栏上。
暂时没有什么事，谢时去终于想起他从办公室拿出来的文件。
当时太匆忙，他随手把抽屉里的几份文件都拽了出来，这会儿一份份看过去，终于发现了不正常的一份。
那份文件的标题就写着周继明的名字，他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份对外说明公告。
上面描述了周继明的死亡原因，但写的却是意外坠楼，丝毫没有提及霸凌事件，并且还在后半段言辞恳切地说明学校仁至义尽，给了周继明家长，也就是周继明的父亲，一笔可观的赔偿金。
那笔可观的赔偿金也在报告上写明，是三万元。
三万块，对于红城中学这所荣誉加深，人人都拿着钱想进来的中学来说，是一笔再小不过的支出，而且，他是用三万块赔一条人命。
谢时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他手里有周继明的日记，知道他被霸凌，而且报告上周继明坠楼死亡的时间就是在霸凌后不久。
所以，这件事怎么可能是简简单单的意外坠楼四个字能能够说清楚的。
见谢时去沉默，方丝雨也拿了报告看了一遍，然后又接过谢时去递给她的日记本，看完之后，她狠狠一拍桌子：“这明摆着欺负人嘛！”
这么近的时间线，这么推诿的话术，这么少的一笔钱，就是在欺负人。
可事情就是这么被解决了，公告上的盖着红城中学的公章，下发时间正是在上周。
周继明的坠楼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处理，结果居然这么草率。
见方丝雨气得不清，闻风悦也拿起来看了看，他看得随意，很快就放下：“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
“你听说过？”谢时去转向他，“你不是刚刚转过来的音乐老师？”
“我之前一直在隔壁学校，这边的消息八卦我听到过。”闻风悦笑容滴水不漏，“有什么问题吗？”
方丝雨迫不及待：“没什么问题，闻老师，你能讲讲你知道的吗？”
闻风悦思考一阵：“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只是听过几句，这个叫周继明的坠楼之后，有很多传闻出来，当时有人说过他是被霸凌的，但也只是其中一个说法。后来，警方接手处理，这件事风波渐渐小。再听说，就是周继明的家长到学校去讨公道，让学校赔他的儿子，但也不了了之了。”
两人没说话，闻风悦继续道：“现在的学生压力很大，每年都会闹出几起坠楼案，大家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谢时去默默把文件都装起来。
他注意到一个时间点，就是这份文件正式下发的时间是上周一，而红城中学出现的其他坠楼时间就紧跟其后。
他这次非常确信，这个副本就是围绕周继明的霸凌事件出现的。
谢时去又想到了那个满地都是血的卫生间，他想趁着白天，去看看里面的细节。
现在这里暂时没有危险，但他怕金正一个人不老实，加上信不过闻风悦，不想让他看守金正，所以，他想让方丝雨留守。
说完这个想法，谢时去看向方丝雨。
虽然金正已经基本丧失了行动能力，但他毕竟还有一只手一只脚是好的，方丝雨一个小姑娘，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偷袭。
方丝雨再则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还适当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小臂肌肉。
谢时去仍然有些不放心，犹豫着想要像一个两全的办法。
闻风悦在一旁看出他的心思，果断上前，鞋子踩住金正另一只完好的脚踝，咔哒一声。
完全不理会金正的喊声，闻风悦又在他颈后一敲，声音戛然而止：“好了，这样子就安全了。”
方丝雨嘴角艰难地牵出一丝笑容来：“谢……谢谢闻老师。”
谢时去径自翻过窗户，催促闻风悦：“快点跟上。”
闻风悦很快跟上谢时去的脚步，两人一同向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谢时去推开那扇小门，径直冲向那天他看到血迹的小隔间，一打开，果然，墙面上糊满了氧化后的血渍，白天看，更加触目惊心。
谢时去凑近看了看，但实在下不去手摸，只能转向其他的隔间去找线索。
身后，闻风悦大大咧咧伸出手，一把摸过去，惊道：“哎，这血迹怎么不会掉？”
闻言，谢时去转了过来。
为了展示给他看，闻风悦用手使劲搓了搓一小块血迹，然后将自己的手展示给谢时去看：“你看，一点都没掉。”
风干的血迹，虽然不容易弄掉，但是这块墙是瓷面的，而且用了这么大力，居然一点都没有沾到手上，确实很有问题。
纠结这个没什么结果，两人又去探查其他地方，最后确信，除了这个隔间，其他的隔间都是正常的。
只是厕所年久失修，味道实在不太好闻。
谢时去很快就待不下去，叫闻风悦一起离开。
闻风悦还在摆弄水龙头，试图弄一点水出来，听到谢时去叫他，只是说再等等，他想洗个手。
这会儿倒是爱干净起来了，谢时去站在门口，抱着手臂等他。
水龙头力突然咕咚一声。
谢时去还以为他真的弄出来水了，好奇看过去，却看到水龙头冲出一注红色的液体，流得太急，溅了闻风悦一身。
闻风悦满脸血的转过来：“这也算修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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