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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夜幕将临,落日浑圆。

游行睡着了,当容倾打横抱起人回到阔别几月的家时,他心神有些恍惚。

这次是他第一次主动离家这么久……

当初容淮南跟柳夏冰冷的眼神还历历在目,其实他能够理解柳夏跟容淮南这么多年对于亲生子复活的急切,但是急切后所做出的的举动也在他意料之中。但容倾心中还是很不爽,都是一直当亲儿子对待,转眼间就成了下里巴人。

容倾还挺生气。

当容淮南笑脸对着容倾说回来了时,容倾没有一个好脸色给他。

“……”容淮南摁住自己的眉心,在回到客厅后不禁跟柳夏抱怨,说儿大不由人。原本他以为柳夏会态度好点,哪知容倾谁都没理。

容倾空前地外露了情绪,仿佛就跟另外一个嚣张的主人公一样,不爽谁就甩谁脸子。

这在容淮南的印象里,是没有过的。

可容淮南铁了心要跟容倾谈谈容倾的事。

过了半个小时,容淮南敲响门。

游行安静地在容倾床上睡着,容倾半坐在床边,低眉看着他,神色晦暗。

容淮南抱胸,曲起指节敲了敲房门,语气凝重,“你快二十六了,不是十六。”

大抵是天下父母都担心自己儿子,但终归他是审判院院长,得维护湛海市治安,就算是亲儿子,容淮南也很难作出决定。况且,柳夏这么些年一直没接受容絮死了的事实,她想就算是见到最后一面也好,可她作为生物研究员,何尝不知道那是事实。

容淮南大致把柳夏这些天的事给容倾说了下,又道柳夏其实也在深挖第七医院实验室的事情来着。

容倾听他唠叨,是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叛逆到底是叛逆的。

容淮南逼叨:“你舅舅柳重光这事儿让你妈妈遭了不少罪,你回来多看看你妈妈,陪她一下,不准挂电话。”

容倾:“我要游行。”

容淮南眉头皱起,“我工作忙,你妈妈需要人照顾……你是我唯一的儿子。”

容倾越听越烦,他怒了:“工作忙工作忙,那你当初娶我妈妈做什么,工作比家里人重要?我干嘛听你的话?你有手有脚,你当丈夫的,是个死人吗?”

“你死就可以现在死,我负责给你养老送终,我也只负责给你养老送终……”容倾神烦逼叨逼叨,“反正我又不是你亲生孩子,你逼我个什么劲儿?”

容淮南被戳中痛处,他脾气温柔,柳夏脾气也和和气气。

他听到容倾这么跟他说话,一时愕然,容淮南飞快冷静。但这个,也是他愧对于柳夏的地方。如果当初不是他忙于工作忽视柳夏,或许,容絮不会死。

容淮南不想将话说得这么重,但容倾终归说的都是事实,他跟柳夏不太愿意面对自己亲生儿子死了的真正事实。

如今才接受,会不会太晚?

但容淮南跟柳夏的确是将容倾当亲生孩子对待。

容淮南自己说服自己,不要逼儿子太紧。

可他还是要为自己说明自己的立场。

容淮南道:“我不反对你跟游行在一起,年轻人恋爱自由,只是你……”

他拧起眉,“你跟我生气?”

“阿倾,我当父亲确实有失职,但你是我儿子。”容淮南又道:“有人与我说,你放过了某个污染物,这又是怎么回事?”

容倾没想到这层,他猜测,或许只有游痕本人知道游行是恶魔,但容淮南并不知道。

容淮南又说:“恶魔肆虐,带来无尽痛苦,阿倾,我不希望你优柔寡断。”

“大丈夫行事,手起刀落。”容淮南刚这么说……

容倾补一句:“要是恶魔是我呢?”

容淮南深深皱眉。

污染物人人喊打,不该存在于世界上;恶魔人人得而诛之,他们肆意伤害人类,可若这个恶魔换成了自己的孩子……

容淮南停顿数秒。

李婉会是这样的人?

容淮南是湛海市的守护者,但他同时也是审判院的院长,更是柳夏的丈夫跟容倾的父亲,他迅速作出决定,锁了门,正色道:“你跟爸爸讲,你碰上谁了?”

容倾眼眶倒是有些湿润,他别过头。

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容淮南如临大敌,他神色紧张,便问:“是不是舒心雨?还是那个假容絮?”

容倾:“是李婉的儿子游溯。”

容淮南晴天霹雳,他又听容倾说:“游溯是李婉的亲生儿子,你不知道吗?父亲?”

容淮南脑子嗡嗡嗡。

他恍惚间,意识到点什么。

某些事,他一度不敢怀疑,如今,不得不如此。

容淮南:“那个游姝,是不是也跟恶魔有关?”

容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他真心实意哭了,又低哑嗓音道:“那个游姝是第二大恶魔,舒心雨是前任神界女皇,她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释放时间因子的污染……我一直在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是父亲,阿行的父亲游痕如何死了,我一直怀疑与游溯有关……您看……”

容淮南扫了眼容倾,也没问容倾是什么身份。

无非就是陈晔开给容瑾洗脑容倾身份特殊,不是天使就是恶魔,可他心中,到底是跟以前不同了。在维护湛海市治安的同时,容淮南自觉会更多地把心思放到家庭安全。

容淮南扔给容倾他院长办公室的钥匙,也没再说什么,反正心有悻悻地出去了。

容倾,到底是他的孩子。

即使不是亲生的,却也是趴在他膝头,他一点点养大的孩子。

他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一次。

而游痕,容淮南心怀愧疚……

在他们的过去里,游痕替他挡过子弹,扛过枪,他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如今游行身体这个样子……

容淮南心中大恸,好好的一个家,被人闹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兄弟阋墙。

容淮南很看重家庭关系,他太难受了。

走出门前,他叮嘱了容倾一句:“不许乱来!”

容倾没说什么。

游行觉浅,容淮南开门他就醒来了……

提起父亲母亲,游行免不得要伤心难过好几回,掉几颗金豆子。

这一回心依旧涩,可或许是故人出现太多,提醒他这件事情太过,游行反而是觉得专注于当下也许会更好。

是的,他一直专注当下,只是某些人总是可以提醒他要如何如何……

游行只觉得倒霉,张口就来,“烦。”

他体弱的毛病算是落下了。

容倾拂开他的额发,摸到他额头上细细的汗,他眼神专注温柔地看游行,游行马上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他肩膀,头难耐地抵在容倾的颈窝里。他深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香气,闻到一股薄荷的味道,游行喃喃道:“你还有空洗澡?”

容倾看他这么恨气,找茬的模样反倒是觉得好笑。

他手抚在游行的脖颈上滑动,感受着手下滑腻触感的同时又趁手把人带了过来,才说:“随便睡我床,你很得意?”

怀中的身体依旧瘦削。

容倾呼吸一沉,想到一些很矛盾的事,他神色低垂,敛眉道:“什么时候,你才会病好?”

游行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身体这么弱的这个事实。

他能打能杀,能跑会跳,只是容易困,没有以前那般强健罢了。

他不承认这个事实,又道:“你诓我呢?”

“骗子?”

容倾看游行似乎仰头要需要些什么,他指尖幻出几道治愈系的异能白光,游行好像盲人一般,无意识追逐上去,最后,游行的嘴唇触到容倾的掌心……

似有若无的,一道冰冷的温度与带着潮气的掌心相接。

游行意识缓慢回笼,双眼的猩红色若隐若现。

他就这样揪着被角,眼神再度跟容倾对上。

如果不是这场时间因子的污染,他与容倾的立场仍然是对立的。

不存在说,谁与谁和解。

本来也不该存在说,谁该为谁退让,游行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立场,可他偏偏喜欢上了容倾。

放开自己的心防是在给自己赌命。

他送了命,容倾又把他救回来了。

游行确实告诫自己不该想太多,不该臆想太多的东西……

恶魔不该存在。

游行想,自己唯一做得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央容倾护着他。

他觉得高兴,也很舒服。

但一次可以,多了,谁知道明天?

人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是忍不住越要越多的。

游行不敢奢求太多,他垂眸,神色不愉悦。

他好像,一直想做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鬼王,但他终究不再是意气风发的那个游行了。

游行抬眼看了下容倾,容倾拉过他的手,手又细细摩挲着他的掌心,道说:“我是个不讲信用的人,我知道。”

“我不该让你担心的……”

容倾不愿说太多,说太多,游行会更担心他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游行的下巴被捏住,容倾的吻细细密密地落在了游行的嘴角。

这一回,容倾尝到了游行眼泪的味道……

又冰冷又苦涩,恍若爱与痛缠绵。

游行耐不住容倾的温柔,避开他的吻,又道:“不亲!”

容倾却兴致上来了,他眼神停在游行的耳垂上,那里也有一颗小痣,在右耳旁,也有一颗耳洞。这是当初游行生日,央着他一起去打的……尔后他们都默契地没提起这件事。

容倾细细回想那时游行有意无意投过来的眼神,其实不可否认,游行的眼神很勾人。

像是专门针对他。

容倾知道游行不好意思,可他偏偏提,于是他也推开,无奈捏着自己的右耳道:“嗯,不亲~”

游行看他耍无奈,他语气凶狠,右手捏住容倾的领口,眯眼瞪视道:“看我哭,你很得意?是不是?”

游行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眼泪都在容倾面前掉完了。

“不是哭就是闹,”容倾揶揄他:“很刁蛮啊……”

游行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评价过,他松开容倾的衣领,容倾又道:“君主风度。”

“有气度。”容倾存心给游行找不痛快,像是报当初的仇……

这人总是半途截止,害得他心一跳,跳起老高,恍若喜欢一个人是犯罪。

搞得他好气。

提到君主风度,游行眉心打结。

薄丘告诫历历在目,游行自小在各种礼节规训中长大,包袱一吨重。

唯一出格的,就是喝醉了酒,把容倾摁在王座上,差点强吻了。

游行自认为脾气嚣张,但讲礼节。至少,他不认为自己是个蛮不讲理,性子刁蛮的。

可往往当局者迷,容倾这么说,他心里的包袱更重了。

为了对抗薄丘,游行也很嚣张,可薄丘,也没说过他刁蛮。

游行咬牙,他竭力使自己冷静。

最近脾气已经崩溃太多次了。

游行忽然想起什么,眉头一皱后,他松软了眉道:“你到底,是不是不想跟我谈恋爱?”

“你是不是,不想当我男朋友?”

“你,是不是准备算计我?”游行开门见山,“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审判之斩恢复跟你杀我有必然关联的事。”

容倾看他摊牌。

要是以往呢,这个人就直接站起来拿刀架在自己脑袋上问真话了。

他直视游行,笑了说:“都有想法。”

游行抿唇,容倾不再说话。

游行认命,问也不问出个什么,他干脆躺下来侧身睡过去,免得气着自己。

可过了会儿,容倾也上床睡在了一个枕头上……

睡在一个被窝,不能睡出两种人。

容倾把手搭在游行腰间上,安静地在他耳畔低语:“晚安,好好睡。”

游行一个肘击。

片刻后,游行推搡着容倾的胸膛……

容倾压住游行的手腕在枕头两侧,他看对方绷直的修长脖颈好像一只折颈的天鹅,俯身忍不住在他耳边低语,同时揭开一个残忍而可怕的事实:“我都忘了,你是梵天的儿子……”

“我早已堕魔,你却没有……”容倾摇晃着游行摇摇欲坠的理智,他双手撑起在他头顶,骨节发白,容倾又在游行耳畔诱惑:“你哪里乖了?”

“嗯。”

游行转头看他。

长睫上有莹润的泪光。

他们这样四目而对,仿佛燃尽荒野。

过了数秒,几乎是同时,容倾低头吻上游行的唇,游行一双手挂在他的脖子上,他闭上了眼睛。

容倾的吻向来不柔和。这一回也是,游行怕痛,提前招呼了容倾下唇,直接给咬出血。

他眉心怕痛的神情让容倾有一丝丝的动容,他更加凶狠地咬回去,又说:“又咬我?”

“只是亲一下,”容倾捞着人腰在手,忿然道了句:“还不准我亲!”

容倾动作放柔了些。

吻如春风化雨般飘落。

雨水如粘絮,思绪如愁结的柳丝,也倏然散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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