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医院重症监护病房内,瘦削的一只手腕抬起来了。
谢知节迅猛睁开了眼!
他眼底都是血红色的痕迹,又无声皱眉,泛起了狞笑。
病房四周看上去死寂沉沉,机器滴答滴答的声响让人心颤。
又是无声无息地,传来了什么东西吞吃血肉的血腥味。
舒遇在值班,他抬起眼眸听见这种奇怪的声音后。舒遇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的手机上,很快,他接到游行的一通电话。游行的声音听上去沉沉的,他说:“还等什么?不如杀人放火啊……”
舒遇在门口,看到了一只血手腕。
但他也是异能者……
只是作用不大的异能者,而已。
静寂的办公室内满溢着冷白色的灯光。舒遇影子在晃动,他手中拎着一把手术刀,刀面泛着白亮的凉意。舒遇冲走来的谢知节笑得十分优雅,他下了狠手!
舒遇把手术刀,插进了谢知节的脊柱骨。
“想不到我梵天才死了这么些年。”谢知节被梵天灵魂附身,他继续狞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舒遇继续插刀,他笑得瘆人。
看上去比面无血色的魔鬼还可怕——舒遇抬手倒下了圣水,他笑着说:“抱歉呢,恶魔大人。”
皮肤烧焦,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
舒遇右脚膝盖抵着梵天的后背,他侧在梵天耳边道:“我告诉你,圣水杀不死游行。”
梵天一个劲冷笑,脊背却始终直起,“啊,我知道了。”
“圣水杀得死游行。”梵天不疾不徐,“多谢你,告诉我。”
很快,第七医院警报声凄厉的炸响。
这个消息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炸遍了第七医院的信息网……
游行乘着直升机落到冰面时。
冰原的烈风吹起他的衣服下摆,游行翻看着手机中第七医院的监控视频。
画面都是暗色调。
游行如愿以偿看到谢知节目瞪口呆的脸,他似乎能够听见谢知节血液急速流动的奔涌声,好像谢知节浑然呆若木鸡了。
游行盖上手机,他目光跟容致书对上。
对方似乎正在跟容倾对峙,容倾脖子上被架了刀。
游行的目光跟容倾的撞上。
冰原很远处的夜空响彻明亮绚烂的烟火,烟花开裂,碎裂成许多流光溢彩的光条。
如彩带般迸发的奇迹。
游行的近视眼看到容倾身上晕着一股黑气。特别是投过来的眼神,好像是衬着光的黑宝石,却有如玻璃一般的色泽。
他无法,不被吸引。
正如,最危险的刀刃有最华美的醉意。
偏偏,但是,容倾气质就是个冷淡的。
游行忽然觉得可以坦然预言了,他迟早有一天,会死在这个人手上。
他会被他亲手,杀死灵魂。
但正如越危险的东西越是想要。
游行剑走偏锋,他试图在所谓的恶魔与天使间找一条出路,于是他走过来时表情惬意自然,随意喊了声:“哥,我大哥被谢知节给捅了……你管管呗?”
一声哥唤得容倾心中颤意升起。
容倾礼貌性拨开容致书的刀,语气平淡疏离道:“我家的小朋友受伤了,得去哄哄。”
容致书皱眉,他弯下脊背,佝偻了腰。
容倾耳边响彻猎猎的风,他大步走过去,仔仔细细地比着游行的耳朵捏了捏,他用略带湿意的眼睛看了看游行,语气软了道:“怕什么?”
游行感觉自己跟容倾想的东西不在同一条道上……
可他的脸很快被温暖柔软的手指擦过了痕迹,游行被容倾读了心意。容倾捏他的手腕在自己脸前呼气,又亲了一口,他看游行满脸风尘仆仆,又浑身冷意。
容倾问:“冷不冷?饿不饿?”
游行听他声音有些许困惑,在他抬眸的瞬间,他看到容倾黑色大衣的肩头缀着雪花。
有些沙沙的模样。
游行被容倾搂进怀中,他感觉容倾心跳平稳,让他非常安心的样子。
他不肯说话。
容倾声音更加柔和,“还跟我闹?”
游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或许是被谢折销怀疑了,又或许是面对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伤害自己的家人而感到难过。
游行手环住容倾的腰,以极其无奈而哀伤的心情说道:“你能不能,放过我,不杀我?”
这句话,是他的真心实意。
容倾被他如此小心翼翼的话语给彻底烧灼了心,他怎么会杀他?
他搂着游行充满凉意的身体,又把人搂得更紧,又再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你能不能,放过你自己。”
“也给我一条生路?”容倾的话让游行听到他来自胸腔的震颤,他说,“我在神界就是无根之人,没有地方让我落地生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姓容,我也不知道我的名字是谁给我取的,别人说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就是了。”
“容淮南,是很好的人。”容倾也道:“是我不好,而已。”
游行声音闷闷的,他只是更加靠近容倾,却又反问一句:“那到底是谁唤醒的容致书?这是给你找麻烦吗?”
容倾捏住他的耳垂,搓得游行耳根生痛发麻,他眯起眼,反而是语气低了道:“你猜得很准啊。”
游行乍然听到容致书的声音凌空而至,“这就是你的选择?”
“堂堂神界大天使长,不顾脸面,公开与恶魔**,”容致书表情恍若是看见什么糟粕东西,“神界大天使长,谢鹤就是养出这么一个德行的大天使长,那么你灭掉神界,毁了神界,确有此事??”
游行觉得这似乎是把什么所谓……责任给弄到容倾脑袋上了,可这位前任大天使长,如若知道容倾遭过什么罪过,那他还会这样说吗?
游行推开容倾,他气极反笑,“那么,按照你的说法,谢鹤是容倾的养父,他应该负责他的责任,那么阁下所谓的责任又是怎么定义?阁下可知,谢鹤纵容他儿子谢知节残害容倾,害得容倾圣剑毁落,乃至于再也无法成为天使。梵天联合舒心雨污蔑容倾,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时,您作为大天使长,主持正义公道的时候又在哪里?”
“我是跟容倾有情,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游行睨视容致书,他看到对方脸色还蛮难看的,又说了,“而且,还就是他成为大天使长时,我就看中他了。”
“可我,身为鬼王,乃至死前。”游行蔑视容致书,又道:“这都轮回两世,我去救我人间的养父养母都十七次了。”
“您,是不是死人?”
“就跟什么呢,”游行被挑起了怒火,他烦躁道:“马后炮就是你这种,喜欢事后找人麻烦争功劳。”
“君子论迹不论心。”游行不顾容淮南在场,语气越发猖狂,他想他亲爹都死那么早,不管事了。而今狗东西容倾居然还有一个亲生父亲?这可真的奇怪。
“古往今来,人伦道德——那父债子偿,子债父偿也是理所应当的了!”游行立即召出惊雨刀,抬手旋刀朝容致书劈了过去。
空中尽是刀光剑影。
容倾看到游行刀刀置人于死地,他一脸勉强。
这个人还是这么双标,还是强盗逻辑。
容倾又听容淮南叹息道:“这脾性,搁我我也受不了。”
“这个神界大天使长我还真是第一次见识到。”容淮南感慨,又抿了一杯热茶:“阿倾啊,我们教廷的书里提到过呢,这个神界大天使长曾经有一个誓死追随他的女子,但是天使对人类的爱恋不为所动,等到有一天少女怀孕了,天使长仍然没有正眼瞧她,可这个少女十分爱她的孩子,日日夜夜都看护着,要给予他世界上最美好的祝愿,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长大。”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容淮南右手搭在左手手肘上,他眼睛蒙上了一层雾霭的水汽,语气听上去也是朦朦胧胧的感觉。
“这是李婉把你交给我时,她告诉我的实话。”容淮南并不知道容倾所有的过去,他长身玉立,又道:“你并非异端。”
“就像我跟你说的,君子论迹不论心。”容淮南自言自语,“或许,我还是得回审判院。你叔叔,曾经也是很善良的人。”
容倾看他,点了点头,又平静说:“我知道了。”
容淮南闻言,又道:“我懒得跟你讲。”
“……娶不到老婆是你活该。”容淮南转身去屋里了,他打了一下门口吊着的树叶风铃。当啷的脆响声中,容淮南这么对容倾说道:“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不就是臭男人,死混蛋吗?”
容倾顿时沉默,他耳根子红扑扑的。他又听容淮南说:“当然,我是和平的坚定拥护者。”
“有些时候,也是例外。”
容倾叹气,他把注意力放到了游行那边。
地狱城鬼王与前任神界大天使长杀得不可开交,容倾眼瞅着游行把惊雨刀刀锋抹到了容致书的脖子上,他听到容致书倒在地上的闷哼声,又嗅到冰面上血液的腥味。
容倾看向游行,他觉得游行十分惬意,又听他说:“你没有圣剑,到底是干不过我。”
“可尊敬尊贵的大天使长,您抛妻弃子,”游行举起自己的刀,他挑起刀锋看容倾波澜不惊的脸后改变了想法。
原本,他要让容致书死。
可他的确是暴戾的性子……
终归不能太过分了。
游行看向容倾,看着他说:“容倾,我就这性子,你爱要不要,我不要你就是。”
容倾走他到身前,甩了他的惊雨刀,又拿干净整洁的帕子擦干净他的手后,才心疼地说:“你别说话!”
“为什么?”游行歪了歪头。
“嗯哼?”游行倒是认真,“我也没怎么样吧?”
容倾把游行护在自己身后,他转过身瞪视容致书,说:“我生平,最恨的东西就是神界大天使长这个位置,它毁了我的一切,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所有。”
“我不认识您,”容倾语气冷硬:“请您离开湛海,离开我的家乡。”
地面是鲜红的一滩血。
容致书几乎是以为自己又死了一回。
容倾的语气更加冷漠,他看到容致书勉强撑起自己的身体,可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任何的善意,“离开我的家人,麻烦——”
“请你,离我们远一点。”容倾掌心温热,他却看到游行对他摇头说,“适可而止。”
游行没有主动上前扶起容致书的想法,可天地茫茫,山高水远的辽阔,他无法感知容致书过去发生了什么具体的事。他感觉这个人很悲伤,这让他又想到了地狱城四处盛开的死相。
他也曾听说,前任神界大天使长陷入沉睡的原因只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女子。
游行手中盛开出一朵花瓣带着冰晶的龙胆花,他走到容致书身前,沉声说:“这是您爱人的魂魄。”
短短八个字,容致书先是不敢置信地盯着凝结冰晶的花朵,又瞪大眼睛看着它。久久尚未回神,容致书才沙哑着嗓音低沉问:“为什……你。”
游行转身对容致书说:“我亲生父亲梵天,才不是恶魔。这是他养了一千年的龙胆花,他曾经救过一个人,薄丘跟我说有一天它的主人回来找它的,地狱城覆灭,我只带出了这个东西。”
“作为交易,前任大天使长先生。”
“请您,不要叨扰阿倾,他很苦。”游行又抬首看向寂寥的长空。
他满脑子都是冰面上木屋中橘黄色的灯光,游行又说:“以物易物,够吗?”
“神界坠亡,地狱城覆灭,”游行慨然,“你不要毁了阿倾本该有的一切。”
容致书,只有无地自容。
“对不起。”容致书起身,“我是来说对不起的。”
“晚了。”游行听容致书语气冷淡,又道:“谁会相信呢?!”
“谁又会接受你虚情假意的道歉呢?”游行被容倾握住了手掌心,他身后都是温暖的气息。
不远处是明明灭灭的灯火,甚至还有冰面的钻洞声。
这个话题最终没有持续下去,游行也懒得絮絮碎语。可容倾趁人不注意了,他偷偷吻了游行的脖子一下,又笑着说:“进去烤火吧?”
容致书道:“刑罚,将会继续,这是我给予你跟容倾的忠告。”
游行驻足,停下脚步,转首看向心怀固执的容致书时眼中都是嘲讽至极的好笑。
他说话向来不留情,有多温柔,便也有多狠。
“所以,这就是灭掉爱你之人存在的根本性原因吗?”游行冷冷说:“你不在意喜欢你的存在也没关系,可我在意容倾的存在。”
“你若是不要那束龙胆花,请把它还给我。”
容致书却哽咽了。
夜深了,风声呼啸长鸣。
窗户的风吹开了门扉,当室内温暖的柴火露出暖洋洋的一片光色,容淮南正往里头添柴火,他愣住,此时他安然的模样跟此时容致书如丧考妣的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游行的脸颊处被照亮,他手放入自己口袋对容致书感慨说:“你不能否认,那个女性的存在。”
“你也不能否认,容倾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游行转身往里走,容倾早早地就走进去了。
他呼气时有长长的白雾。游行觉得屋内真暖和,他说:“人类有句话叫做跟自己爱的人一起结婚生子,你不懂爱这种东西没关系,履行责任也是你应有的本分,但我想,她曾经那么地喜欢你,应当是不后悔的。”
“大天使长先生,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游行说完这句话,他走了进去。
容致书看下远方,他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的事。那个名字叫阿鸢的少女,她跑在冷如水的月光下,直直地朝自己奔来。
那么奋不顾身,如此让他想念。
容致书张开双臂,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什么抱住了,他听少女喊他说:“阿致……”
这是他去到人间碰到的第一件事。
木屋暖黄色的灯看上去仍然温柔。
游行打开窗户看了眼冰面上深深浅浅,凌乱的脚印,他背靠在容倾旁边。
无声无息地,雪花就这样降落。
游行收回视线,转头时他发现容倾也在看他。
容倾脸上都是熏热的暖意,似乎是被火烫了下。游行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他抿唇,想着他,又憋闷问:“你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欠你钱。”
“欠揍啊?!”游行嘴上嘟囔,他似乎是听见屋外沙沙的声响。
很像雪在哭泣的声音。
容倾凑过去,他挤在游行旁边,居然笑着说:“我确实很欠揍。”
“但我喜欢你。”容倾说这句话之前,容淮南已经走出去了。
容倾看游行听到这句话立马起身走人,他把人手拉住,又强硬捞着人坐在自己膝盖上,他卡住游行的腰,力道不由分说,也更加强势。
“陪我。”容倾掰过游行下巴吻了下,还道:“今晚陪我在这里。”
游行动弹不得,他一双手搭在容倾肩头,似乎是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语气有点柔,却也没有那么别扭。
整个人笑意盈盈地,他偎着容倾,咬了他下巴一把。
容倾干脆压着人直接吻了。
他咬住游行的下唇,有些哀怨但依恋地道:“想死我了。”
“唔……别、别这么没分寸……嗯……”游行的唇又被咬了一把,他听容倾又说:“好,再亲下。”
夜色正浓。
火光的浮沉中,心跳声仍然轰鸣,听上去急躁不安,带着恋恋不舍。
情深,或许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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