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姐，往前跑，别回头！”
明妤意识回笼的时候，猛地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她一个踉跄没站稳，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加之昨日大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一整天，寒风中夹杂着冰冷的湿气，冻得让人难以忍受。
明妤摔得头晕目眩，好半晌才缓过神，借着身旁干枯的树干站了起来。
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明妤低头一看，身上的鹅黄袄子一片污渍，鞋袜也湿了。
她皱眉“嘶”了一声，心想这给我干哪儿来了，忽的，身侧的山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不轻不重。
想起刚刚听到的话，明妤顿时警钟大响，她慌乱地拾起身旁的树枝，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倏地，冷冽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黏腻的腥臭。
像在水里泡了好几日的死人味。
味道越来越浓，熏得明妤有些难受，她不得不用手捂住口鼻，皱眉警惕地看着四周。
那动静越来越大，明妤睁大眼睛，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傅小姐？你怎的在这里？你不知道他们都在找你吗？”
入目的是一个小姑娘。
是刚刚那位让她往前跑的姑娘。
明妤不禁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那群山匪追上来了。
她扔掉树枝，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吗？那一群山匪呢？”
“哪儿有什么山匪。”那姑娘飘到明妤身前，“傅小姐应该是摔糊涂了，跟我回去吧。”
那姑娘的声音又甜又腻，似乎有着某种蛊惑的能力。
她朝明妤伸出一只手。
明妤听了她的话就觉得头脑发昏，下意识朝她走去，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却发现离她越近，那股腥臭味越浓。
她右手指尖刚接触到女孩掌心的肌肤，霎时被冰冷的触感惊醒。
明妤吓了一跳，立马把手收了回来。
好险。
差点着了她的道。
女孩两只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她：“傅小姐，跟我走啊。”
傻子才跟你走。
明妤在心里啐了一声，她这才回过神般从上至下扫了对方一眼，发现这姑娘的脸被冻得毫无血色，眼球突出，裙子下方空荡荡的，根本没有脚。
活脱脱一个恶鬼。
明妤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说实话她不怕鬼，但她怕死。
女鬼表情微变，怨毒的声音再次响起：“傅小姐，跟我回去。”
眼看她就要伸出手将明妤抓过去。
“等等！”
明妤突然出声，朝她笑了笑，“我刚刚从山坡上摔下来的时候掉了根簪子，一直没找到，你帮我找找吧。”
女鬼歪头，不解地看着她，却还是很听话地转身寻找。
明妤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
那女鬼反应很快，立马追了上来。
明妤没料到自己到这破地方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和女鬼赛跑，她凡人之躯，又受过伤，怎么可能跑得过女鬼。
身后的女鬼也不打算装了，发出桀桀笑声：“傅明妤，别挣扎了，你根本就跑——”
话音未落，几支箭矢带着黄符嗖嗖地射向明妤身后，那女鬼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应声而倒。
明妤想回头看一眼，但脚腕一疼，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
她以为自己会在雪地里摔个狗吃屎，不料下一刻，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小姐，我来晚了。”
明妤抬眸，对上了一双被寒气浸湿过的，冷冽的眼睛。
那人一身黑袍，与雪地形成强烈对比，脸颊瘦削，漆黑的眸子，显得十分冷漠。
他极瘦，露出的皮肤白得有些病态，对上她的眼睛后，有些略微慌张地转开了眸子。
明妤惊魂未定，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摇摇头。
少年身后的士兵上前查看了女鬼的状况，确认她已死后才跪在她面前，双手抱拳：“卑职罪该万死，请小姐责罚。”
明妤看了他一眼，她刚摔过一跤又跑了一段路，身体已然达到极限。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下一刻却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
待她晕过去后，少年这才低眸，平静地注视着她。
眼里竟没有一丝对她劫后余生的欣喜。
士兵忐忑不安地跪在雪地上，生怕这位傅小姐一个不高兴赏他九族大礼包。
殷玄商侧眸看了这位士兵一眼，抱着明妤缓缓起身：“小姐睡过去了，暂时不会罚你。”
士兵闻言，斗胆抬头看了一眼，确认明妤真的晕过去后才站起，一只手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问：“那，那只女鬼怎么处理？”
殷玄商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道：“没用的东西，死了就死了吧。”
*
明妤是被自己吓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还没从那个噩梦中回过神来，转头就对上了殷玄商那张惨白的脸。
殷玄商坐在她的床前，见她醒后主动地跪在地上：“恶鬼已除，小姐不必担心。”
明妤咳嗽了几声，身侧的侍女见状给她递了杯水，明妤润了润嗓子，下意识地抬了抬手：“你先起来。”
话音一落，周围都安静了。
殷玄商抬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呃。
明妤这才想起来，她现在的身份可不是大学生，而是捉妖世家的大小姐，傅明妤。
事情还得从一个月前的那场车祸说起，明妤被撞飞后穿进了一篇名叫《狂狼烈鸟》的小说。
穿书局告知，她自己的肉身已经死了，想要活命必须完成捉妖任务，否则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永远消失。
好巧不巧，他们给她安排的新身份正是书中与她同名的恶女，傅明妤。
原主表面怀有一颗善心，实则性格乖戾，因着捉妖世家的身世无恶不作，坏到了极致。
明妤听到自己穿成了这个角色只觉喉咙一痛，忍不住扼腕叹息。
她只是一个面临期末周的大学生，连专业知识都没背完，哪儿来的精力玩角色扮演。
她吐出一口气，用着原主的语调恶狠狠地说：“那女鬼敢如此捉弄我，你们绝对不能放过她，一定要叫她好看！”
殷玄商这才恭顺地低下头：“小姐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明妤刚到这个世界时原主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十分模糊，睡了一觉后记忆才慢慢清晰。
这是个人与妖邪并存的世界。
傅明妤是除妖司傅家的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
前段时间老司主下岗退位，少司主的位置空缺下来，本应由原主接手，但却被几大除妖世家极力反对，声称原主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无法担此重任。
原主想证明自己，于是接手了除妖司历年来的积案，捉捕逃窜已久的水妖。
不过原主虽然出自捉妖世家，除妖术法却是烂得一塌糊涂，幸得身旁有殷玄商这个侍从。
说起殷玄商……
明妤面露难色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他本是一只低贱的半妖，生来无父无母，为人不喜。
因着这个身份，冥冥之中被原主选中，陪在身边做侍从。
本以为日后不必再遭受冷眼相待，没想到原主人前装作主仆情谊深，人后却对他霸凌欺压，竟以羞辱他为乐。
也是坏得没边了。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殷玄商缓缓抬头，明妤率先别过脸，学着原主的话：“你起来，别弄脏了我的地毯。”
殷玄商低眉敛目，这才缓缓站起。
他还打算说什么，门口的敲门声蓦地响起，接着，一道女声传入明妤耳朵：“明妤妹妹，你怎么样了？”
不知是不是明妤的错觉，听到这道声音时，殷玄商的身体明显一僵。
这就对了。
*
敲门的是段映雪，是除妖世家子弟中天赋最高的一位。
听说傅明妤接手了除妖司积案，义不容辞地选择加入其中。
原主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位段小姐，别说一起除妖，就连共处一室都觉得恶心，偏偏老司主同意了，于是不得不与段映雪绑在一起。
背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
当然。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殷玄商暗恋段映雪。
那个在原主身边的低劣的半妖侍从，喜欢段映雪。
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原主还是发现了。
明妤侧眸偷偷看了殷玄商一眼。
他此刻正站在她身旁，睫毛盖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
段映雪凤眸扫了扫主仆二人，斟酌道：“水妖阴险毒辣，行踪不定，我们之中除了殷玄商没人见过，所以我才会支走他，以至于让那只女鬼有机可乘……”
明妤：喔豁。
殷玄商自被选中那天起就陪在明妤身边，从未离开过半步。
按理说根本不存在明妤被女鬼缠上的可能，可人总有疏漏的时候，殷玄商受段映雪之托，离开了明妤半日。
也就这么巧，他离开的这会功夫，明妤被山匪骗走，莫名被女鬼给缠上了。
“……此事是我的疏忽，幸好明妤妹妹无碍，否则我根本无颜见老司主。”
段映雪一身正气，懊恼不已。
明妤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段映雪：“无事，我不怪段姐姐。”
才怪。
按原主那个性子，她肯定气到发疯。
段映雪松了口气，正打算起身离开，明妤突然朝殷玄商开口：“送送段姐姐。”
殷玄商一愣，似乎有些不可置信。
但很快反应过来，遮住眼底情绪，淡淡地说了声“是”。
*
殷玄商这一送，傍晚了都还没回来。
明妤打了个哈欠，侍女冬瑶为她打理头发，却不小心扯掉了几根。
冬瑶脸色惨白，立马跪在地上磕头，边磕边说：“小姐饶命，冬瑶不是故意的。”
明妤根本没什么感觉，她摇了摇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平和：“没事，你先起来。”
冬瑶的额头很快就红了一片，闻言忐忑地观察着明妤的脸色，见她确实没打算罚自己，这才缓缓起身。
明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漫不经心地：“殷玄商呢？不准备回来了？”
冬瑶神色微变，有些幸灾乐祸道：“那低贱的半妖自知惹了小姐不痛快，领罚去了。”
明妤一顿：“罚了一下午？”
“当然，他害得小姐差点丧命，那点惩罚都是轻的。”冬瑶继续给明妤梳头。
明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看来原主身边的人，都不待见殷玄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殷玄商才回来。
他一进门，连空气都静默了。
殷玄商嗓音低哑，单刀直入：“小姐气消了吗？”
明妤毫不犹豫摇头：“没有。”
空气安静了一瞬。
殷玄商漆黑如鸦羽的睫毛盖住了眼睛，明妤看到他裸露出来的肌肤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她不知道原主设置的惩罚是什么，但肯定不会让人好过。
过了很久，其实也就一瞬，他抬眸注视了明妤一眼，抬手，开始解身上的衣物。
明妤：“？”
她瞪大眼睛，莫名有些慌乱：“你要做什么？”
殷玄商不语，只是一味地脱自己的衣服。
正值寒冬腊月，明妤却觉得屋内的空气都因为他这个动作热了起来。
他每脱一件，明妤就颤抖着身体往后退一步。
等明妤的后背抵到冰冷的墙面时，殷玄商的上衣也脱完了。
明妤红着耳根捂上了脸，有些崩溃：“你，你，你好好的，脱，脱衣服干嘛？！”
“贱奴失职，请小姐责罚。”
他音色平静，不带任何感**彩。
明妤拿开手定睛一看，殷玄商弯腰，双手朝自己递了根鞭子。
这个角度，明妤能看到他胸口、后背原本完整的肌肤如今已皮开肉绽，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宛如一幅触目惊心的血色画卷。
“……”
明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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