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妤总算想起那位毒舌兄台是谁了。
段家收养的落魄公子，宋青衣。
他从小就生活在段家，与段映雪一块长大，两人可谓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的情分摆在眼前，就差捅破那一层关系。
路过的狗都得夸一句好配。
这位兄台可护短得很，他的世界里就分两种人——段映雪和段映雪以外的人。
因着段映雪的缘故，他跟原主一点也不对付。这次捉拿水妖时没少在背后阴阳原主。
明妤读大学时最爱八卦，到现在也不曾改。
殷玄商既然暗恋段映雪，那他刚才的心情肯定不好受。
殷玄商眉头微蹙，眼中露出茫然之色，他似乎没料到明妤回问这个问题，愣了好久才回答：“并无任何感觉。”
明妤不信。
殷玄商瞧出来了，又重复一遍：“真的并无任何感觉。”
明妤依旧不信。
殷玄商此人平时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得太好了，跟个没脾气的人机一样。
她才不信他见到暗恋对象身旁站了其他男子他会毫无感觉。
殷玄商垂眸片刻，接着，他磕了个头，闷声说：“贱奴谨记小姐的话，并不会与段映雪有任何的瓜葛。”
又来。
明妤头都大了。
她精疲力竭地叹了口气，实在没精力再去扮演恶女，起身绕过他，道：“把烛火灭了。”
经此一遭，她感觉自己累得能昏睡个三天三夜。
殷玄商低声说：“是。”
烛光一灭，明妤这次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沉眠后，殷玄商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淡淡注视着她。
这张平时嚣张跋扈、惹人厌恶的脸，此刻在月光的照射下，竟显得几分柔和纯净。
殷玄商不合时宜地又想起了她惊慌失措的眼神。
这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他的眼神看向她露出的，雪白的脖颈。
在他的计划里，傅明妤会死在那女鬼手里，没成想，竟让她给逃了。
逃了也就罢了，自己居然免受了她的鞭刑之苦。
甚至在他如此失职的今日，她也没打算罚自己。
而是轻飘飘说了句“没事”。
这绝对不是傅明妤的行事作风。
殷玄商眸子深了深，停顿两秒，他伸手，捏住了明妤的脆弱的脖颈。
明妤呼吸声很重，她睡得很死，丝毫没发现危险悄然而至。
他应该用力的。
这么想着，殷玄商的五指微微收拢。
最后却也只触碰到了她耳后那一道，被剑划过的伤痕。
*
翌日冬瑶为她戴耳坠时明妤才发现，自己耳朵后面破了一条口子。
估计是昨晚宋青衣那把剑不小心割到的。
“我就说耳朵后面怎么隐隐作痛，原来是有这个小玩意。”
明妤掀开耳垂，嘟囔道。
“看起来像剑伤，冬瑶这就去叫大夫。”
说罢，她刚迈开腿。
明妤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不用，它已经开始结痂了。”
等大夫赶来，这伤恐怕早就好了。
冬瑶这才停住了脚步，询问她今日的打算。
“我要去除妖司看卷宗。”
明妤早就想好了，今日她要进除妖司恶补关于水妖的卷宗。
没想到她刚和冬瑶说起此事，冬瑶脸色一变，磕磕绊绊地说：“小姐，您进除妖司……可能没那么容易。”
明妤：“嗯？怎么不容易了？难不成他们还不让我进？”
待她站在除妖司府邸时才明白，冬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司邸门户紧闭，看门的阍人一见是她，连忙说好话，想打发她走。
明妤解释自己只是来看卷宗的，可不管她说什么，那人都不让她进门。
明妤：“？”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撸起袖子，正打算转换恶女人设，却听到那人小声道：“要是放您进去了，又不小心放走几只妖我们就完了。”
明妤瞬间醍醐灌顶。
除妖司的人对她的印象都不太好——
原主从前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时，仗着自己父亲司主的身份，经常跑到司里作威作福。
搅得除妖司里鸡犬不宁。
大家都看在老司主的面子上，忍耐着不敢吭声。
直到某天，她心血来潮想去监牢看看。
监牢是关押各种妖邪的地方，非必要任何人都不准进。
可傅明妤是什么人？
除妖司的人根本就不敢惹她。
他们答应放她进去一刻钟，本来想着那些妖邪真身都丑恶无比，这位娇滴滴的傅小姐瞧几眼也就会出来。
没想到她却被贪鬼迷了心窍，险些将监牢里的大妖们都放出来。
好在她爹老司主及时赶到，原主才没有酿成大祸。
后来她爹也没狠下心罚她，只是关了她几天，告诫她无事少去除妖司。
除妖司的人也是一群忍者，这都忍下来了。
但当他们得知原主要接手除妖司时，他们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禁止她进除妖司，就是他们的抵抗。
明妤摸了摸下巴。
按理说，原主这样确实很坏了。
可她又不是傅明妤，傅明妤做过的事和她明妤又没关系。
明妤正打算硬闯。
冬瑶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开口：“小姐，要不我们去求老司主吧，他肯定会让您进去的。”
这倒也没错，毕竟她爹是除妖司司主，他一放话，就不信不让她进。
可惜她爹这个老干部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后忙着和钓友一起去垂钓，连人影都见不着，俨然步入了安逸的退休生活。
明妤不打算去请他。
她抬头看了一眼，除妖司高墙耸立，森严壁垒，从外面进去的唯一办法就是走大门。
唯独有一个地方有漏洞。
那就是除妖司的西北角，那里是茅厕，平常很少有人经过。
面对眼前那堵墙，明妤看着殷玄商问道：“能翻进去吧？”
殷玄商点头：“能。”
明妤打了个响指，示意他带着自己翻过去。
殷玄商不解，但还是照做。
上高中那会儿，明妤是班里公认的刺头，带头翻墙这种事情没少做。
没想到如今到了一个新世界，还能重操旧业。
殷玄商本打算背着她飞过去，没想到明妤一把拽住他的手，放在她腰间。
她挑了挑眉：“走。”
殷玄商眼神注视着她的动作，最终垂下眸子，说了声“是”。
*
除妖司的藏书阁在东南角，明妤今日的衣物穿得有些多，她提起衣裙，蹑手蹑脚地朝藏书阁走去。
殷玄商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头上那一抹桃粉的发带出神。
以至于明妤突然停下了都没发觉。
待他回过神时，自己的位置和明妤离得极近，稍微一低头，就能剐蹭到她的头发。
他甚至能嗅到，她发丝间若有似无的香味。
明妤悄悄咪咪探头看了一眼，小声交代：“我自己上去看，你在楼下接应我。如果我被人发现了就跳下来，你接住我之后咱们就走，明白吗？”
这样近的距离让殷玄商感到胸腔似乎烧起了一股无名的火，他皱了皱眉，悄无声息地与她拉开距离：“明白。”
听到这话，明妤回头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转身，进了藏书阁。
这个时间点楼里没什么人，隔层全是记载不同种类的妖物，如果一层一层地看过去，明妤觉得在这里呆上三天三夜都找不到。
好在每一个隔层都有标注记载的是什么妖物，没过多久，明妤就找到了记载水妖的那一层。
关于水妖的卷宗，藏书阁里藏得确实少之又少。
明妤拿出大学生期末复习的态度，一目十行，恨不得长两双眼睛，把知识全装进脑子里。
卷宗里记载的和段映雪昨晚说的差不多，不过她眼尖发现水妖性子执拗，认定要杀的人就一定会想着法杀他。
想到两次被水妖缠上的自己：“……”
明妤气笑了。
看来要抓捕水妖，她自己才是突破口。
突然，阁楼处传来几丝响动。
接着，一道声音响起：“我没看错，那绿色的耗子就是跑到藏书阁来了。”
绿耗子明妤本人：“？”
你不能因为她穿着绿衣就说她是耗子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
明妤立马放下卷宗，抓起裙摆，看都没看一眼就从三楼的窗户飞跃而下。
冷风呼啸着从耳畔刮过，发带随风飘扬，顺道还撩起了她的几捋碎发。
明妤双眼紧闭，说不害怕是假的，跳起来的瞬间，她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殷玄商到底有没有在楼下等着。
天旋地转间，一双温暖结实的手臂紧紧揽住了她。
稳稳当当。
“小姐。”
明妤心跳剧烈，殷玄商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沉声道：“我接住您了。”
*
从除妖司出来后，明妤双手环胸小步往前走，殷玄商紧跟其后。
她漂亮的眼珠转了转，头也不回地问殷玄商道：“你之前见过水妖，能和我说说她的具体特征吗？”
等了很久。
殷玄商没回复。
明妤以为他没听到，又重复了一遍。
依旧没得到回复。
明妤转头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只见殷玄商与她隔着很远的距离，他一只手撑着墙壁，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的汗珠滚落，十分痛苦的模样。
他的身体像天空中飘落的雪一样，不停地颤抖着，仿佛每一寸肌肤都在承受着烈火的炙烤。
“你怎么了？”明妤见他这个样子眉头紧锁，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出来就这样了？
难不成除妖司里有什么压制他的禁制？
她抬脚，打算朝他走去。
“别过来。”
殷玄商咬牙切齿地冷声道，明妤一愣，这人平时在她面前装出一副顺从好拿捏的模样，原来也是有脾气的啊。
瞧她这个表情，殷玄商深吸口气，捂着自己的胸口尽量压低声音：“……会伤到您。”
明妤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问：“你到底怎么了？”
殷玄商喘着气，盯着她的眼睛道：“这是驭妖蛊，专门对付我们这种半妖，每半个月发作一次。中蛊的妖会无法动弹，痛苦如五脏六腑都被啃噬般难以忍受，只有下蛊的人才有解药。”
明妤震惊道：“谁这么恶毒？”
殷玄商唇色发白，闻言嘴角勾起个有些讽刺的弧度。
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地：“这蛊，是小姐您下的。”
明妤：“？？！！”
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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