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我就知道这个莽夫会‘挺身而出’。”
马莱特医生视线被挡，待看清站起来的愣头青是谁后，便忍不住向一旁的艾米莉亚低声吐槽道：
“你猜这个面容粗犷，嘴大唇厚，发型凌乱的男人是做什么的？”
他憋着笑，未等艾米莉亚开口便主动自问自答道：“是律师！”
“看不出来吧？说话的人叫做Georges Jacques Danton（乔治·雅克·丹东），外表看起来像是一个屠夫或酒馆老板的这家伙，竟然是个法庭上的律师！”
艾米莉亚的目光蓦地凝住。
她当然不是因为马莱特医生所打趣的外貌和职业问题，而是——
眼前这人竟然是历史上有名的乔治·雅克·丹东？！
当即，艾米莉亚下意识地追问道：“那他旁边的那位是不是Maximilien Robespierre(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
马莱特一愣，古怪地转头看她：“你居然知道？你和他们也认识？可我记得在亚拉斯的时候从没见过你。”
他啧了一声，自顾自道：“虽然你和我曾经治疗过的一个病人有点像，但那可是个正经的女人......更别说，你竟然知道罗伯斯庇尔这个家伙，他可不是随便和人来往的类型。”
艾米莉亚没说话，她此时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后代历史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共和派雅各宾领袖身上。
他的座位正好在左翼侧边，距离她不过几排的距离。
作为一名极端理想主义者，彼时的罗伯斯庇尔拘谨清冷，正值青年。
尽管身形对比魁梧的丹东来说格外瘦小，但眼神却锐利不苟言笑。
老式深绿长套穿在他身上勾勒出其沉稳将领的气质，已然可以窥见未来是怎样的神采。
其实艾米莉亚本人倒是挺欣赏罗伯斯庇尔的处事风格的，只不过为人太过极端......一想到后期丹东因理念分歧，最终被他亲自送上断头台的那场同志反目的革命悲剧，她便难免有些唏嘘。
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后话了，至于目前当下嘛——
在认真观察眼前两位“著名历史人物”的互动后，艾米莉亚忽然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
只见罗伯斯庇尔此刻木着一张脸，低调得埋首坐在原位，手却一直悄悄死死拽着丹东的衣角，似乎正努力试图让他安静坐下来，好不那么惹眼。
可惜他的死党并未会意，反而以为其也想跟着发言，于是下一刻，艾米莉亚就亲眼看到：
丹东一个用力，把罗伯斯庇尔硬生生地拽了起来：
“有这个想法的不只只仅我一个人，像我的好友他也是拥有同样犀利的见解。”
马克西米连·罗伯斯庇尔：“？？？”
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懵，只不过很快便在众人递过来的视线下急忙做好面部表情管理，随后好似破罐子破摔般干脆直接公开表态：
“没错，现在时代已经变了，我们需要的不是披着为公外衣的权力，而是公众美德的共和。”
共和！
又是共和！
随着这两个字一次再一次地被提及，人群的躁动就愈发明显。
众所周知，自843年法兰克人建立查理曼帝国，法国成为独立国家后的900多年以来，这片土地就一直是在君权神授的封建王权统治之下。
而“共和”意味着推翻先前一切的法度秩序。
这样大胆的做法，若非是王国面临空前绝后的灭顶灾难、皇室自主求救寻找新的出路外，否则一律被视为扰乱纲常伦理的反动分子。
那，可是要杀头的罪！
艾米莉亚皱了皱眉：太快了，历史好似被提前按下了快进键......
按照她所熟知的历史轨迹，罗伯斯庇尔本该在之后的三级会议上才会初露锋芒，没想到他现在提前对着所有重量级人物全部都在场时这么直言不讳地发表政治看法。
虽然他表现得忐忑不安，但眼底的兴奋与狂热仍然躲不过艾米莉亚的火眼金睛。
与此同时，自丹东与罗伯斯庇尔发言完毕坐下后，台上的克里斯蒂安俯身靠近那位“王后”的耳畔，似乎说了些什么。
虽然听不清楚，但从唇形和动作来看，她估摸着应该是在“点将”。
也是，哪怕时间和地址有所变动，历史上有所才能人物还是始终会在应有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这么看来，山岳派克里斯蒂安的眼光还是蛮不错的嘛......艾米莉亚眯了眯眼。
只是未来得及她多想，便听得台上“王后”不顾下方众人的争议，径直扬声宣布流程进入到了下一环节——
投选罪人！
四字一出，人群的喧哗骤然止息，全场顷刻间寂静无声。
无论是方才激动斥责的贵族，还是高谈阔论的平民，所有到场的代表们此时的心情达到了空前的一致：
紧张！
无与伦比的紧张！
尤其是那些地位超然的权贵世家，在国王王后如此模糊不明的表态下，先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现在悬在半空，不上不下。
而相对比台下风声鹤唳的众人，混迹其中的艾米莉亚反倒显得从容不迫，姿态松弛得近乎悠闲。
不过让她顿觉有趣的是，身旁原本聒噪的马莱特医生此时却罕见得沉默下来，双眼死死盯着最右翼的一个角落。
艾米莉亚好整以暇地顺着他的目光望了过去，正巧对上一对黑褐色瞳孔。
待看清那是谁的时候，她整个人动作一僵。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立刻装作陌生人无意环顾四周的样子。
能让艾米莉亚如此大动作的原因无它，角落里入座的正是她自己工坊里的另一个合伙人——西奥多·杜布。
距离上一次见到西奥多，已经有段时日了。
他变了不少。
原本棕黑的头发如今鬓角泛白，神情也比记忆中更加憔悴，短短一个月仿佛老了整整十年。
乍一看时，艾米莉亚竟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她的余光瞥见西奥多飞快地朝自己这边扫了一眼，随即便低下头，不知在捣鼓什么。
这一刻，艾米莉亚不禁有些感谢自己此前的谨慎。
毕竟她这一身陌生的男子打扮，就算是熟人也难以认出她来。
当然，除了那个“狗鼻子”格雷诺。
他是个例外。
同一时间，圣母教堂外。
冷风贴着耳骨刮过，静默驻守的格雷诺忽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打喷嚏冲动。
鼻尖隐约发痒，却被他生生用意志力压了下去。
他黑沉沉的目光如狼般死死锁住教堂四周，风信子恪尽职守地将他想要的信息一一传来：
火药、皮革、冷汗、机械油。
教堂外围，持枪潜伏的人越来越多了......
格雷诺鼻尖轻轻一动，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
脑海中那个缪斯般的身影，倏然闪过。
他摸了下掌心藏着的那枚新近研制的毒气瓶，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无论他们是谁，来了多少人，目的又是什么，
只要艾米莉亚还在里面，
那么——
任何可能威胁到她生命的东西，都该被铲除。
这章字数会少一点 主要是因为情节需要
[摊手] 无辜摊手 [托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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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Chapter 69 发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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