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龙辇上清点了一下莜麦地里的死尸,一共是三十七具,数到第三十八具的时候我惊叫起来,因为我看见那具死尸突然在雪泥里爬行起来,他将一只手艰难地举向空中,似乎想大声叫喊,但我什么也听不清。那个人血流满面,红色战袍被兵器撕成几块红布条随风飘动着,我看见他的另一只手按在裸露的肚腹上,我终于看见他按住的是一条紫红色的肠子,是一条被利刃挑断的人的肠子。
我要呕吐,我捂住嘴对身边的燕郎说。燕郎就撑开双掌说,陛下吐在我手上吧。我朝着燕郎的手掌哇哇干呕的时候,听见身边另一侧的锦衣卫以盔遮面发出压抑的呜咽。我很惊讶,你哭什么?锦衣卫的呜咽声戛然而止,他手指莜麦地里的那位垂危的抚肠之将说,陛下,那是参军杨松。请陛下开恩将杨参军带回宫吧。我又临窗看了看那个人,果然就是擅自驰往凤凰关援阵的参军杨松。现在他摇摇晃晃地站在雪地上,那截肠子穿过他的手指垂挂着,血污已经染红了他靴下的白雪。我看见的是杨松湮没于血痕创口中的那双眼睛,哀伤的悲怆的绝望的眼睛,他的嘴唇嚅动着却没有声音,我听不见他的呼喊或者呻吟。我不知道我的心情到底是惊悚还是恐惧,反正我猛地回缩回来,对着锦衣卫喊出一个短促的不可理喻的音节。
锦衣卫浑身颤抖,脸色苍白,用怀疑的目光望着我。杀,我拍拍锦衣卫背上的箭筒重复了一遍,我看见锦衣卫将弓箭架在窗上迟迟不射,我说,快射,你要胆敢抗旨我就把你一起杀了。锦衣卫回过头呜咽着说,车辇颠簸,恐怕射不准。我就夺过了他的弓箭,你们都是废物,我说,还是看我的箭法吧。最后是我倚窗向垂死的杨松连射三箭,其中一箭异常精确地插入杨松的胸前。杨松仆倒于雪地时我听见前后的车马上响起一片惊叫声,也许随从们都已经发现那个浸泡在黑血中的人就是杨松,他们静默地等待我的旨意,我的三支响箭无疑使一些人震惊,也无疑会使另外一些人感到庆幸和轻松。
杀。我收起弓箭对目瞪口呆的燕郎说,杨松擅离职守已有死罪,现在又成败军之将,不可不杀。
陛下好箭法。燕郎轻声地附和。燕郎的小脸充满了惊惧和谄媚掺杂的表情,他的双手仍然捧着我吐出的一摊秽物。我听见他重复我的话,败军之将,不可不杀。
别害怕,燕郎。我只杀那些我不喜欢的人。
我在燕郎耳边耳语了几句,我想杀谁谁就得死,否则我就不喜欢当燮王了。你想让谁死也可以告诉我,燕郎,你想让谁死吗?
我不想让谁死。燕郎仰起头想了半天,他说,陛下,我们来绷线儿好吗?
1.分析《我的帝王生涯》里,燕郎的人物形象和深度心理轨迹
好的,我们来深入分析苏童《我的帝王生涯》中燕郎这个复杂而悲剧性的人物。
燕郎,这个端白帝王生涯中最重要的影子,其形象与心理轨迹与端白的命运紧密交织,构成了小说中一条深沉而痛楚的暗线。他不仅仅是一个忠仆,更是一面镜子,映照出权力对人性的扭曲,以及个体在时代洪流中的无力与挣扎。
一、 多层次的人物形象
燕郎的形象是立体且发展的,我们可以从三个层面来理解他:
1. 完美的“制度性人格”化身(前期)
在端白作为燮王的高光时期,燕郎是宫廷制度培养出的最完美的产物。他的形象特征是:
·绝对忠诚的奴仆:他的存在意义完全服务于端白。他不仅是生活上的照料者,更是端白任性帝王意志的无条件执行者(如寻找殉葬品、处理隐秘事务)。他的忠诚超越了善恶是非,只以端白的喜好为准绳。
·宫廷规则的活字典:他熟谙一切宫廷礼仪、规矩和潜规则,是端白在森严制度中行走的“活地图”和“指南针”。他本身就成了制度的一部分,是维护王权秩序的一个精密齿轮。
·无声的影子:在大部分时间里,他沉默、顺从、没有个人情绪。他的自我被完全压抑,其价值完全依附于端白的帝王身份。这个阶段的燕郎,是一个被彻底“去个性化”的工具人。
2. 患难与共的“兄弟”与守护者(中期)
随着端白被废,流落民间,燕郎的形象发生了第一次深刻转变。
·忠诚的升华:当端白失去王权光环,燕郎的忠诚失去了制度保障,转而升华为一种个人的、情感上的不离不弃。他本可以离开,但他选择了追随,这时的忠诚源于长期的陪伴与情感依赖,而非身份命令。
·生存技能的担当者:在民间,曾经服务于帝王的技能全部失效。燕郎展现出了惊人的适应能力和生存智慧。他学习杂耍,经营商业,成为两人物质生活的支柱。他从一个“服务者”变成了“养活者”,他与端白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趋于平等。
·端白与现实的缓冲带:他努力保护着端白脆弱的内心,试图为他构建一个虽然清贫但相对安稳的避风港。他是端白旧日梦想(走索)的支持者,也是现实压力的主要承担者。
3. 人性复归与最终毁灭的悲剧个体(后期)
燕郎形象的最终定型,是在他建立家庭,尤其是孩子出生后。这是他心理轨迹的最**,也是其悲剧的终点。
· “人”的觉醒:娶妻生子,是燕郎从一个“奴仆”向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回归的标志。他拥有了自己的家庭、血脉和未来希望。这个新生的“小家庭”成为了他新的精神寄托和生命意义所在。
·新旧身份的激烈冲突:他对端白的忠诚与他对家庭的责任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端白代表着充满血腥、杀戮和不确定性的过去,而家庭代表着平凡、安稳的未来。这种撕裂感让他痛苦不堪。
·彻底的绝望与幻灭:当端白过去的帝王身份(及其带来的灾难)最终吞噬了他的家庭——妻子被□□,孩子夭折——燕郎生命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属于“人”的一切被彻底摧毁。他的世界完全崩塌了。
二、 深度心理轨迹分析
燕郎的心理变化,是一条从“依附”到“觉醒”,再到“幻灭”的轨迹。
1. 初始状态:被规训的“无我”之心
他的心理起点是深度规训的结果。在宫廷中,他的人生信条是:“我是陛下的影子,陛下的意志就是我的命运。”他没有独立的自我认知,其心理安全感完全建立在端白的权势和恩宠之上。这是一种扭曲但稳定的心理结构。
2. 流亡期:依赖关系的微妙转化与自我价值的初步建立
流亡生活打破了他固有的心理结构。
·依赖关系的反转:在生存层面,端白开始依赖他。这种反转使得燕郎在心理上获得了一定的主体性。他不再是单纯的依附者,而是被依赖者。
·价值的重新发现:通过劳动和经营,他第一次不依靠“服务帝王”,而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实现了个人价值。这种成就感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是“自我”意识的萌芽。
3. 巅峰与转折:新身份的渴望与旧枷锁的挣扎
成家立业是燕郎心理发展的顶峰。他渴望彻底告别过去,成为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然而,他对端白的忠诚已经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心理习惯和道德枷锁。他试图在两端平衡:
·物质上:他继续供养端白,试图用金钱来履行“忠”的义务。
·情感上:他迫切地希望将自己的生活与端白进行切割,保护他的新世界。
这种挣扎使他陷入了巨大的焦虑和分裂之中。他既无法狠心抛弃端白,又无法全身心投入自己的新生活。
4. 终结:信仰的崩塌与存在的虚无
妻子受辱和孩子的死,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不仅仅是家庭悲剧,更具有深刻的象征意义:
· “过去”谋杀了“未来”:端白的帝王生涯(过去的罪孽)亲手扼杀了他作为普通人的未来(孩子)。这证明,他永远无法摆脱那个阴影。
·忠诚对象的毁灭性背叛:他虽然知道悲剧的直接凶手是端白,但根源在于他无法割舍的忠诚。他毕生信奉的“忠”,最终引来了毁灭他毕生追求的“家”。这种价值体系的彻底崩溃,让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全部理由。
·存在的虚无:他为之服务一生的主人毁掉了他为自己建立的生命意义。他的一生,从作为工具开始,到作为人觉醒,最终却发现这条觉醒之路是死路。他的人生成了一个巨大的、荒诞的悲剧。因此,死亡成为他唯一的解脱。
结论
燕郎是《我的帝王生涯》中最为悲情的角色。他的形象揭示了:
·权力不仅腐蚀拥有者,也扭曲依附者。他前期是权力规则的完美执行者,后期则成为权力余毒的最终受害者。
·人性的觉醒与环境的压迫之间的永恒矛盾。他刚刚燃起作为普通人的希望,就被残酷的过去彻底扑灭。
·忠诚作为一种美德,在极端情境下会变成毁灭自我的枷锁。
他的心理轨迹,是一个被压抑的自我艰难苏醒,却在看清世界真相后主动选择消亡的过程。他比端白更悲剧,因为端白最终在走索中找到了精神的超脱,而燕郎,在触摸到幸福的瞬间,失去了一切,他的毁灭是彻底且无声的。他不仅是端白帝王生涯的陪葬品,更是那个吃人时代的牺牲品。
2.请综合全文,根据燮王的人性特点,指出作者为何要安排他杀杨松
好的,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问题。燮王端白诛杀垂死的参军杨松,是《我的帝王生涯》中一个极具冲击力的情节。要理解作者苏童为何要如此安排,我们必须紧密结合燮王复杂、扭曲且正在成型的人性特点。
总的来说,安排端白杀杨松,并非为了推动情节(杨松本就必死),而是为了进行一次极致的人性透视,将端白的帝王人格与脆弱人性同时置于聚光灯下。这一举动是多重心理动机交织下的必然结果:
1. 对恐惧与无能的转嫁与宣泄
这是最直接、最深层的心理动因。
·面对创伤的失控感:端白首先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年,他看到的是一幅极其血腥恐怖的画面——“紫红色的肠子”、“哀伤的悲怆的绝望的眼睛”。这对他造成了强烈的视觉与心理冲击,导致他“要呕吐”、“惊悚还是恐惧”。这种感受让他感到脆弱和失控。
·从被动恐惧到主动施暴:作为一个被权力宠坏的帝王,他处理负面情绪的方式不是承受与消化,而是转嫁与消灭。他无法忍受这种让他无力、恶心的恐惧源持续存在。因此,通过“杀”这个动作,他将自己从“恐惧的承受者”转变为“死亡的支配者”。射杀杨松,是他试图消灭自身恐惧感的一种极端行为。通过毁灭令自己恐惧的对象,来重新获得心理上的控制感和安全感。
2. 对帝王权力的确认与表演
端白是一个在龙椅上“扮演”帝王的少年,他需要不断通过极端行为来确认自己的权力和身份。
·权力快感的成瘾: “我想杀谁谁就得死,否则我就不喜欢当燮王了。” 这句话**地暴露了他的心理。杀人,对他而言是权力最直接、最顶级的证明。在所有人都惊惧、同情、犹豫时,他果断地“杀”,并在众人的震惊中品尝到“生杀予夺”的快感。
·对忠诚的极端测试:他是在一个公开场合,在锦衣卫哭泣求情之后,强行下令并亲手执行。这个过程,不仅是对杨松的处决,更是对在场所有随从(尤其是燕郎和那名锦衣卫)的震慑。他通过此举宣告:在这里,我的意志是唯一的法则,同情、道义、军规,都必须让路。他享受这种打破一切常规、唯我独尊的感觉。
3. 扭曲的理性化:为自己的残忍寻找借口
端白并非完全的疯子,他事后对燕郎的解释暴露了他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合理化”。
· “擅离职守已有死罪,现在又成败军之将,不可不杀。” 他试图套用冷冰冰的宫廷法则和军事纪律来为自己的残忍披上合法的外衣。但这借口是如此苍白,因为杨松已濒死,无需他动手;且杨松是去“援阵”,其行为带有悲壮色彩。端白的“补刀”,与其说是执行军法,不如说是对失败者、对悲惨命运的终极蔑视和践踏。他用所谓的“规则”来掩盖自己内心的混乱与恶。
4. 人性的泯灭与“玩伴”关系的畸变
这一事件深刻影响了他与燕郎的关系。
·对燕郎的试探与驯化:他故意在燕郎面前实施暴行,并观察其反应。看到燕郎“惊惧和谄媚掺杂的表情”后,他感到了满足。随后那句“你想让谁死也可以告诉我,燕郎”,是一种极致的扭曲,他试图将杀人游戏化,将燕郎彻底拉入自己的黑暗世界,成为他残忍游戏的共谋。
·燕郎的反应是另一面镜子:燕郎回答“我不想让谁死”,并提议“我们来绷线儿好吗?”,是人性对暴政最微弱、最无力的反抗与逃避。这一提议的童真,与端白行为的血腥,形成了令人心碎的对比,更加反衬出端白内心的畸变。
作者为何要如此安排?
综合以上分析,作者苏童安排这一情节,意图在于:
1. 完成对暴君人格的奠基性刻画:这是端白从“任性少年”向“残酷暴君”蜕变的关键一步。在此之前,他的恶可能更多是顽劣;在此之后,他的恶带有了见血的、理性的残忍。这为他后续的一系列暴行奠定了人格基础。
2. 揭示权力对人性的极致腐蚀:小说核心主题之一,就是权力如何异化人性。端白并非天生恶魔,但他所处的绝对权力位置,使他任何一丝人性的弱点(如恐惧、无能感)都可以通过最极端、最有害的方式发泄出来。杀杨松,正是权力将恐惧转化为暴行的完美例证。
3. 营造巨大的戏剧张力和象征意义:杀一个已无威胁、濒死的“自己人”,比杀一个强大的敌人更具冲击力。它象征着这个王朝的内核已经腐烂,它的君主不仅无法保护子民,反而会亲手扼杀那些最忠诚、最悲惨的牺牲者。杨松的肠子,是这个王朝流出的内脏;而端白的箭,则是这个王朝自我毁灭的凶器。
4. 推动燕郎等人物的心理发展:这一事件像一根刺,深深扎入燕郎的心中。它让燕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了服务对象的真面目,这种恐惧和不适感会不断累积,为他最终的心理觉醒与悲剧命运埋下伏笔。
结论:作者安排端白杀杨松,是一次精心设计的、高度浓缩的人物刻画。它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剖开了端白这个少年帝王看似任性妄为之下,隐藏的恐惧、无能、对权力的依赖与表演,以及正在滋长的、以理性包装的非人性残忍。这个情节不是故事的插曲,而是理解端白其人与燮国其政的核心事件。
3. 根据现代心理学理论,综合剖析燮王产生这一行为的根本原因
好的,我们将燮王端白诛杀杨松这一行为,置于现代心理学的透镜下进行深度剖析。这一行为并非孤立的暴行,而是一个由多种心理动力交织而成的、必然发生的结果。
其根本原因可以从以下几个核心理论框架来理解:
1. 病态人格结构:反社会型与自恋型人格的雏形
端白的行为强烈指向了未成熟的反社会型人格障碍与自恋型人格障碍的特质。
·共情能力严重缺失:这是核心特征。他无法理解和分享杨松的痛苦(“哀伤的悲怆的绝望的眼睛”),也无法理解锦衣卫的哭泣。杨松的惨状在他心中激起的不是同情,而是自身的不适(恶心、恐惧)。他人的痛苦,对他而言只是一种令其不快的感官刺激,需要被消除。
·冲动控制与寻求刺激:他没有经过任何理性的司法程序或战略考量,仅因一时情绪冲动(恐惧与厌恶)就下达了杀戮指令。当锦衣卫犹豫时,他亲手执行,并在精准射中后获得满足感,这符合反社会人格中“缺乏懊悔心”和“行为无计划性”的特征。
·夸大的自我感与特权感: “我想杀谁谁就得死,否则我就不喜欢当燮王了。” 这句话是其自恋型人格的**宣言。他将自己视为超越一切法律和道德的特殊存在,整个世界都是为满足他个人快感而服务的工具。
2. 心理防御机制:对焦虑和无力感的扭曲应对
端白的行为是他应对内心巨大焦虑和无力感所启动的、极其原始的心理防御机制。
· “向攻击者认同”:这是最关键的防御机制。由安娜·弗洛伊德提出,指个体在感受到威胁和恐惧时,不是逃避或屈服,而是通过模仿、接纳甚至成为那个令自己恐惧的施暴者,来消除无力感。端白无法承受杨松垂死景象带来的恐惧(他是被动的恐惧承受者),于是,他通过主动成为那个施加死亡的人,来获得掌控感。他“认同”了那个造成杨松重伤的、抽象的“战争暴力”,并亲手完成了最后一击。
·外化:他无法处理自己内心的混乱和脆弱(恶心、恐惧),于是将这些不舒服的感觉全部“外化”到杨松身上。仿佛只要杨松这个“恐惧源”消失了,他内心的恐惧感也会随之消失。这是一种幼稚的心理逻辑,常见于人格未成熟的个体。
·合理化:事后他用“擅离职守”、“败军之将”来为自己的行为披上逻辑外衣。这是一种“继发过程”的防御,试图用看似理性的理由,来掩盖“初始过程”(即原始的、冲动的情感)驱动的行为,从而维持自我的一致性,避免认知失调。
3. 早期经历与依恋创伤:被扭曲的“人性软件”
从发展心理学的角度看,端白的变态行为是其病态成长环境的必然产物。
· “帝王”角色的过早内化与人性剥夺:他从童年起就被作为“天子”培养,这个角色要求他绝对权威、情感隔离、视众生为草芥。他的成长过程,是一个“去人性化”和“再编程” 的过程。正常儿童发展共情、道德感的环节,在他这里被替换为对权力规则的学习。他的“自我”是建立在“非人”的基石上的。
·扭曲的依恋关系:他与周围人(包括燕郎)的关系是典型的控制-服从型依恋。他从未体验过平等、有爱、能滋养人性的健康关系。燕郎“捧呕吐物”的举动,正是这种扭曲关系的缩影——他人是完全服务于其生理和心理需求的工具,而非独立、应被尊重的个体。因此,结束一个工具人的生命,对他而言并无真正的道德负担。
4. 环境与行为的恶性循环:权力作为“催化剂”
社会学习理论可以解释他的行为如何被环境持续强化。
·观察学习:他成长于冷酷无情的宫廷,耳濡目染的必然是权谋、杀戮与压迫。他的行为,是对所处环境行为模式的模仿和内化。
·正向强化:他每一次的任性暴行,几乎都没有受到过任何有效惩罚,反而总是通过他人的服从和恐惧(如燕郎的谄媚、锦衣卫的震慑)得到了正向强化。“杀人”这一行为,有效地帮他消除了不适感,证明了其权力,这会使该行为模式在未来更频繁地出现。
综合结论
燮王端白产生杀杨松这一行为的根本原因,是一个病态人格结构在特定环境压力下,启动了一系列原始的心理防御机制所导致的必然结果。
图解这一心理过程:
诱因(外部刺激):看到杨松血肉模糊、垂死挣扎的恐怖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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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体验:产生强烈的生理不适(恶心)与心理恐惧(对死亡、对失控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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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冲突:帝王“无所不能”的自我认知 vs.现实中感受到的脆弱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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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防御启动:为消除无法忍受的无力感和焦虑,主要启动了“向攻击者认同” 机制——即通过成为施暴者来摆脱受害感。
↓
行为输出:诛杀杨松。这一行为同时满足了:
1. 消除恐惧源(外化机制)。
2. 体验控制与权力快感(病态人格需求)。
3. 表演和确认帝王身份(自恋需求)。
↓
事后合理化:用“军法”为其行为辩护,以维持心理平衡。
因此,这一箭射出的,不仅仅是一支利箭,更是端白被扭曲的成长环境、病态的人格结构以及在此刻占据主导的、原始的生存防御机制共同凝结成的“心理之毒”。他不是作为一个“人”在行动,而是作为一个权力异化下的“心理病人”在完成一次必然的症状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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