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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求助

这是一辆宽阔的高档马车,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花香,驾车的车夫训练有素,再加上奢华柔软的垫子,舒适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对面的杰梅尔先生正在和多丽丝轻声说着什么,女孩一开始也小声回了两句,后面便渐渐不出声了。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安德莉亚疲倦地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身在一张柔软的四柱床上,蓬松的鸭绒软被能将整个人陷入其中,垂落的深蓝色床幔被挂起一角,能嗅到周围有鲜花的香气幽幽浮动。

听到身侧传来动静,安德莉亚侧头一望,就见床边一位戴着金边眼镜,身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在收拾诊器。

“他年纪小,又营养不良,身体亏损,孤儿院那种地方治不好也正常。”瓦伦丁推了推眼镜,对一旁的哈桑说,“请杰梅尔先生不用担心,这个孩子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按时吃药,补充营养,很快就能好起来了。”

“辛苦您了,瓦伦丁医生。”哈桑低垂着脑袋,恭敬地回应。

“医生先生……”安德莉亚睡醒后清醒了不少,听到瓦伦丁的治疗意见,她心里放松一些,想趁机更进一步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

安德莉亚抓住机会,用一个孩子的天真语气问,“您说的是真的吗,我要多久才能好起来呢?”

两人这才注意到安德莉亚醒了,瓦伦丁和哈桑同时转头,前者顿了一下,拿起了药箱,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态度十足冷漠,只有后者露出一个安抚地微笑,但仍然没有回答她,而是先对瓦伦丁医生道:“夫人晨起时身体不适,原本就是要请您过来的,只是这孩子情况紧急,只能请您先行诊治,再去看一看夫人了。”

“好的,”瓦伦丁医生点了点头,“我现在就上去。”

等到将瓦伦丁医生送出门,哈桑才迎着她的目光回来。

男仆哈桑是一个棕色皮肤的年轻人,眼角下垂,嘴唇上翘,是一副很有亲和力的长相。

他半跪到安德莉亚床边,温和道:“瓦伦丁医生是这里最好的医生,跟随主人很多年了,他说您会很快好起来,那就一定是很快。”

哈桑指了指床边的呼唤铃,“您安心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就拉动这个叫人,”他笑了笑,“请别担心,您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小少爷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既亲切又友善,可安德莉亚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哈桑和瓦伦丁两个成年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心照不宣的默契,瓦伦丁对她刻意的漠视……安德莉亚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这不妙的预感在今晚成了真。

夜晚,吃过药的安德莉亚被哈桑哄着躺下,瓦伦丁医生的诊治没有问题,她能明显感受到身体开始出现好转的迹象。

就在安德莉亚快要陷入熟睡的时候,她听到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

安德莉亚瞬间清醒了,但她没有表现出来,仍旧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门被打开了个很小的弧度,紧接着是一声很轻的关门声,来人动作很小心,向她走来的步伐却很快,透着一股慌张。

“弗洛里安,弗洛里安,你醒一醒!”女孩紧张的声音在她响起。

多丽丝?安德莉亚意外地睁开眼睛,撞上了满脸汗水的多丽丝。

上午的时候安德莉亚状态很差,分给她的关注很少,只记得这是个生得十分清秀的女孩,有着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和浅灰色的眼睛,这令她身上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冷淡气质。

此时的多丽丝鼻尖带着汗珠,神情慌乱,她紧紧地掐着手心,那双冷淡的灰眼睛里满是恐惧。

“发生了什么,多丽丝?”安德莉亚撑起身体,询问道。

多丽丝深深地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弗洛里安,我们…我们得离开这里。”

她没等安德莉亚反应,继续说道:“杰梅尔先生他!他是一个不正常的人!”

她控制不住地提高了音量,“白天的马车里,你睡着了,他就将我抱到怀里,摸、摸了我。”说到这里,多丽丝眼里泛起泪光,安德莉亚脑子嗡的一声,她瞬间抬起头,紧握住了多丽丝的手。

手上的温度让多丽丝知道弗洛里安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有些意外,也有些安心。

在她的印象里,弗洛里安沉默而呆板,她从没见过他如此鲜活灵动的样子。

但现在不是去在乎这些小事的时候,多丽丝在弄清了自己的遭遇之后第一时间想到了弗洛里安,他生得那么美丽……那个恶心的变态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她决定带上他一起逃跑,多丽丝对此并没有太多底气,但她比弗洛里安大一些,平日里也经常帮助修女们照顾孤儿院里的孩子,他们总是叫她‘多丽丝姐姐’,所以这一次,多丽丝也习惯性地要求自己冷静下来,承担起年长者的责任,她不能让弗洛里安自己留在这儿。

“走吧,弗洛里安,我们得离开这里!”多丽丝擦了把眼泪,回握住安德莉亚的手。

安德莉亚坐起来,却并没有行动,她看着多丽丝的眼睛,很轻地询问:“你还有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吗?”

多丽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茫然了一瞬,还是回答道:“我只和哈桑先生说过,马车里是他几次打断了杰梅尔先生,令他没能做的太过分,到家里的时候还安慰了我,今天我能来找你,也是哈桑先生给了我侍卫夜巡的路线图,才让我能避开那些人,他很亲切,他是个好人。”

原来如此。

安德莉亚几乎要笑出声了,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五感比普通人更敏锐,她现在就能感应到有人正站在门口。

通常来说,有魔法天赋的孩子们要长到十岁才会开始出现相应的征兆,在那之前有天赋的孩子和普通的孩子没有区别,这或许就是所有成年人都对孩子没有太大戒心的原因。

哈桑,门口站着的正是男仆哈桑。

今天瓦伦丁医生对她的奇怪态度,哈桑对多丽丝的态度,一切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这是对他们的控制手段。

首先是杰梅尔先生展露意图,让新来的孩子恐惧,而哈桑则承担起那个拯救的角色,让孩子对他交付信任。

一个男仆怎么敢在未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没眼色地多次打断主人呢?他必然是得到过主人的授意。

之后,这栋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对他们视而不见、态度冷漠,孤儿院出身的孩子们十分敏感,初来乍到的孩子经历了对养父的信任崩塌,又遭遇其他成年人的孤立,这让哈桑的友善变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

无论是恐惧地倾诉还是计划逃跑,他们只能寻求‘友善的哈桑先生’的帮助。

最后会是什么结局呢?

孤立无援的孩子们再次经历信任崩塌,在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崩溃里陷入绝望,杰梅尔能够轻松收获一个令他满意的、足够听话的玩具。

结合目前已知的所有细节,这个简陋的陷阱已经暴露无遗了。

安德莉亚倾身抱住了多丽丝,一个小型隔音咒在她们周围无声展开。

门外的哈桑静静等待,看他们拥抱了一会儿,才听到主人最中意的那个漂亮男孩怯弱地开口:“很抱歉,多丽丝……可我认为我们应该知恩图报,是杰梅尔先生领养了我们,给我们这样好的食物和这样柔软的床,我们不应该离开他。”

“而且……哈桑先生是个好人,我们离开一定会给他添麻烦的。”

弗洛里安这个孩子果然和孤儿院里表现的一样,如此地乖巧黏人,哈桑生起一丝感叹。

多丽丝随即转过身来,她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沮丧:“好吧,我想你说得是对的……就当做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吧,很抱歉打扰了你,我想我应该回去睡觉了。”

床上的男孩重新躺了回去,“没有关系,你能想通我也很高兴,晚安,多丽丝。”

“晚安,弗洛里安。”

重新躲进阴影里的哈桑不紧不慢地跟着女孩回到了她的卧室,这才转身离开。

这次的领养意外地顺利,没有枉费主人付出的心血,他也更好交差了。

真幸运,哈桑愉快地想。

……

多丽丝将脸埋在被子里,脑子里回想着弗洛里安的话。

他的推断是那么的可怕,但她的理智却告诉她,弗洛里安是对的。

得知真相的多丽丝几乎崩溃,手脚冰凉得如同死尸。

好在弗洛里安很快给了她一个希望。

——弗洛里安重新规划了他们的逃跑计划。他做的计划非常详尽,还交代给她不少任务,这让多丽丝很安心。

他们需要安分一周,而行动方便的她得在这一周内摸清整个宅子的构造、验证侍卫巡逻的路线,并将其告知弗洛里安,和他商讨出逃跑的路线。

至于杰梅尔先生……弗洛里安让她不要害怕,他会主动去吸引杰梅尔先生的关注,这方面一切都有他来解决。

多丽丝很想拒绝,可是弗洛里安态度坚决,他最终还是说服了她。

她的记性很好,弗洛里安交给她的任务,她一定能完成。

他们肯定会一起离开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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