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思问还没回到南高门口，已经看到那台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路旁。他隔着裤袋摸了摸里面的手机，有点忧心地走了过去。
人还没到，车上已经下来了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向以言紧皱着眉吼道：“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郭思问被喝得当场定住了脚，喃喃地解释：“我……我去一中找表姐了。”
“阮凌云？你找她干嘛？”
郭思问向来不会说谎，今天破例了一次，“这个周末想去她家住。”
向以言切了一声，猛地拉过郭思问的手，把人往车后座上一拉一推，郭思问就跌坐在了软软的真皮椅上。
“干嘛又去她家啊。”向以言烦躁地钻进车内，汽车稳稳地行驶出去，“她家有我家大吗？又窄又小，什么玩儿的都没有。”
郭思问低着头嗯了一声，“不去也可以啊。”
“肯定不去啊，这周末你得留下来伺候我！”向以言剑眉一竖，看小狗小猫似地的眼神，“谁允许你没经过我批准就去她家的？”
郭思问说：“我很久没见舅舅了。”
向以言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角，“你舅舅？他算老几？别忘了，你中考那成绩可不太能拿得出手，是我给的赞助费你才能入读南高，那些钱是我给的，不是你舅舅给的。我说你不许去，你就不能去。”
郭思问的头垂得很低，“我记得的。”
向以言莫名地焦躁，一手撑着下巴看风景，一手往郭思问身前一摊手掌，“给我看看你的手机。”
郭思问吓了一跳，“看……什么啊。”
“看看你跟你舅舅和阮凌云说了啥。”
郭思问连忙捂住裤袋，“没什么好看的啊。”
“啧，你给不给！”向以言一转身，一掌拍在对方的后背上，啪的一声响彻了车厢，命令道：“快拿出来！”
郭思问不想给，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去一中其实是见了路遥。
向以言也听过路遥这个名字，和他的狐朋狗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别人告诉他一中出了个猛人，在附近打架打出了名堂。当时向以言很嗤之以鼻地冷哼一声，问郭思问：那个什么路遥厉害还是我厉害？
郭思问虽然迟钝，这种时候还是分得清该如何说话的，连忙叠声道：你比较厉害啦。
向以言满意地笑了笑，后来又跟那群损友说起了路遥的事，郭思问在一旁听着，才知道了一中有这么一个人。
他每次从向以言的朋友口中得知路遥的事，都觉得这个男孩太帅太厉害了。和懦弱的自己比起来，路遥有勇气，面对武力不低头，不畏强权，十足十的男子汉。如果他能有路遥半份气概，可能就不需要害怕向以言了。
后来向以言的朋友来了向家，几个男孩聚在一起看了香港新出的江湖古惑仔电影，郭思问被深深地吸引住了。虽然还没见过路遥，但是他的形象跟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有勇有谋，有胆色有胆量。渐渐地他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喜欢男生的。
他憧憬着可以见一见从电影里走出来的路遥，所以哀求表姐帮他搭线，只要见一面，一面就好。
果然路遥没有让他失望。郭思问从很远的地方就认得出谁是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
路遥插着裤袋看过来的样子带着一份痞帅，勾起嘴角一笑，十足十就是电影里的浩南哥。
郭思问脸红了，身体从内到外地发热，双腿有些软，等来到路遥面前的时候，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路遥是他人生以来喜欢的第一个人，还没见面就已经喜欢上了。喜欢听他的事迹，喜欢见他的人，喜欢他的每个举止。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以被向以言发现，发现自己添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向以言见郭思问捂着手机不肯拿出来，不由得怒从心起，伸手就往郭思问的裤袋里掏。
郭思问扭着身子不让他得逞。向以言更气了，一边骂一边拉扯着对方的校服，“躲什么躲？你是不是做了亏心事？跟阮凌云说我坏话了是不是？”
“没有！”
“没有的话你躲什么？快把手机拿出来！！”
郭思问被他逼急了，双眼发红，哀求着，“真没有说你坏话，你别看我手机行不行？”
他这幅模样，谁会相信，向以言只觉得郭思问不但说了自己坏话，说不定还跟阮凌云商量着怎么离开自己家搬到舅舅家里住。看到对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一回事。
一想到眼前小佣人一向乖乖顺顺的，去了一趟一中，见了表姐一面就敢回来跟他叫板了，气得心里堵着慌，“你从来不敢不接我电话的？！我就知道你今天有点什么！别人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
他比郭思问高了快一个头，扯开安全带，单手擒住郭思问的手腕，另一只手熟练地伸到对方的裤袋里，把那台旧式手机掏了出来。
郭思问吓得瞪大双眼，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开，疯了似地扑过去，势要抢回手机。他体力上不及向以言，手也不够长，攀着向以言的肩膀想把手机捞回来。
向以言的手举得高，人也修长，直接把手机按在了车顶上，任郭思问怎么够也够不着手机。他本来是真的气，但是郭思问趴在他身上上下动来动去地捞手机，清新廉价的体味不断地飘在他的身侧，怀里的人又笨，明知道够不着手机，硬是赖在自己身上不走。
两副身体摩擦之下，向以言忍不住想动手动脚。他不是没动过，郭思问是他的小跟班小佣人，他想碰就碰，想怎么摸都可以。于是腾出一只手扫向了郭思问的后背，好玩地笑道：“这么急着要回手机，看来说了我不少坏话啊。”
郭思问急红了眼，压根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哀求着，“还给我吧？求求你了……”
向以言看着眼前的小佣人，手下用了些力，把人往怀里紧紧一带，自负地猜着，“你可别偷偷发信息说你喜欢上我啊，我可不会喜欢你这种又臭又脏的人。”
郭思问说：“我真没有说你什么，你信我一次吧。”
听到对方几乎是立刻说出了否定的话，向以言忽然不高兴了，嘴角往下一扯，语气僵硬起来，“那我更加要看看你说了什么！”说罢他单手转过手机，手指灵活地按下密码。
画面一闪，郭思问手机桌面上是向以言的自拍。郭思问怕了，够手机的手一用力，手机够不上，手指却刮在了向以言的脸上。
“啊！”这一下来得突然，两人先是一愣，向以言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五道手指血印。
“对、对不起……”郭思问声线发抖，想伸手摸一下向以言的脸，却被他挥开了。
车厢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司机战战兢兢地从后视镜看了过来。少爷脸上的疤痕不是他弄的，但是他在场，没有阻止，回去一并受罚。
向以言木着脸，摸了一下脸上红肿起来的手指痕。他长这么大还没被谁打过，今天是第一次，为的还是一部破手机。他斜着向郭思问怒目，咬着牙把手机点开。
这下郭思问再也不敢拦住了，打伤了少爷的罪，可能还得连累妈妈。
向以言冷眼地点开了短信栏，一条一条地看下来。如郭思问所说，里面真没有出现任何说他坏话的信息，更没有要求搬到舅舅家住的话。他切一声，干脆地合上手机，扔在真皮椅上，“什么都没说你紧张个屁啊！”
郭思问惊得冷汗直冒，见他不再纠缠自己的手机了，忙把手机拿回来，嘴上急急地撇清，“就是说了……没有说什么……”
他的动作实在太急，与他平时慢吞吞的脾性极度不符，不由得引起了向以言新一轮的怀疑，“不行，你手机，拿出来。”
“啊……”
“拿出来！！”向以言怒吼一声，扯得脸上五道指甲印刺裂着痛。
郭思问只好再次把手机递过去。向以言一手抢了过来，快速地输入了密码，这次他直接点开了最近联系人。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蓦地跳入了他的眼睛里。
“路遥……哥？”向以言冷笑一声，“备注里写的什么？路遥就路遥了，还哥呢……”
“……”郭思问低着头，双手缩在大腿之间，一动不动，像准备受刑的犯人。
向以言抬眼盯了他一阵，“刚才去一中，不是去见你表姐吧。”
郭思问吞了口唾液，“……有见表姐。”
“哦，就是阮凌云帮你搭的线了。”向以言啪地一声合上手机，“见着了？”
“……啊？”
“路遥啊。”
“啊……嗯……”郭思问支支吾吾地点头，“留了个电话就走了。”
“怎么样？”
郭思问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看向以言。
“很帅吗？”
郭思问脸一红，僵硬的脖子上又是绯红一片，“……有、有一点。”
向以言挑起一边眉，手机被他握得吱吱响，“帅有什么用啊。又不能帮轻你妈的压力。”
“嗯，是啊。”
“又没钱给你赞助费读南高。”
“……嗯。”
“又不是跟你一起长大的。”
“是啊。”
向以言问：“他帅还是我帅？”
路遥在郭思问的心中是不一样的地位。但是妈妈还得依靠着向家，不能失去了这份工作，郭思问只能违心地回答，“少爷比较帅。”
向以言点着头，把车窗摇了下来，另一只手一用力，手机划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被扔了出去。
“啊！”郭思问扑到窗边，看着对面车辆在手机上碾过，零件爆了一地。
“既然我比较帅，你没必要留着那个人的联系方式了。”向以言把车窗关起，“等下我会让管家给你一台新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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