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内一片死寂的压抑,只有我胡乱翻箱倒柜的声音。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我拿着药粉,拿着绷带,带着用以给伤口杀菌消毒的烈酒,隐忍着体内的剧痛,走向那犹自谨小慎微、单膝跪地姿势的副将。
“哥,你起来啊……我给你重新包扎处理……”
他没应声,垂着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位上的大将正在似笑非笑地睥着他。
我穿着副将刚刚给我悉心挽好袖口的男装,重新又拉了拉副将的衣摆。
我听到自己的音色里,带了颤抖着的、强压抑着的哭音。
“哥你起来啊,你不要让他们带我走好不好?……”
“……”
“……”
“……”
“你别害他了,”那高位上的军|阀笑道,“他不敢应声的。”
“来,过来,小野狼,”军|阀朝我招手,我不动,于是军|阀的亲兵就钳着我,给我硬生生地拖了过去,“这妆面怎么全都没有了呢?……这怎么挺妩媚的一张脸涂得跟灰锅底似的呢?……”
“来人,打盆温水,拿条毛巾来。”
“是!”
军|阀拿温湿的毛巾,将我脸上刻意涂抹的污渍,一点一点地,温柔仔细地擦净。
“你害怕的样子……别有一番风情。”
我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控制不住双唇无意识的哆嗦。
每眨一下眼睫毛,眼泪就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我使劲地想要挣脱桎梏,却跟无数个受侵害的夜晚那般,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别碰我了……我求求你别碰我了……我求求你了……”
我哀求着。
我崩溃了。
我使劲偏着脑袋,不敢正面他。
我连他现在究竟戴没戴青面獠牙的面具都不知道,在我心目中,不管他现在作何装扮,他就是活生生的青面獠牙。
在现代,我两三年未必能流一次泪水。
谁给我委屈我就开嘴炮喷回去,拿拳头砸回去,再不行就动用灰|色|手|段把对方弄到权|力系统玩儿死。
但到了这古代的乱世,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我几乎将这一生的委屈都受尽了。
处处蹉跎,处处折磨,处处磕磕绊绊。
无缘无故,遭此天塌般的横祸。
浑浑噩噩:
“你别碰我……你想要,你可以找那些自愿的女人要啊!……北疆军区不是有专门设立的军|妓|营么?……”
我近乎嘶嚎地挣扎道。
“不不不……”军|阀摇着手指,慢条斯理地恶毒道,“自愿的,不干净。”
“像你这种放肆的野狼,征服起来才有足够强烈的快|感……”
“那你不如直接去日真狼啊!更刺激!”
“……”狠狠地噎住。
逼到极致,人类的潜能真真无限,许是身体的防御机制应激到了极点,肾上腺素急剧飙升,某个瞬间,我以一种近乎将双臂扯断的猛烈力度,竟然重归了自由。
那两个押着我的军人,被我的抽出带得猛一个趔趄。
我快速撤步,猩红着眸,泪涟涟地瞪着他们。
瞪着所有要上来制服我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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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哥哥,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木哥哥没应声。
我已无意识地退到了木哥哥的身边,他所在的地方,是这个乱世,唯一能让我感到些许温暖的所在。
“……”
我需要攻击。
我需要武器。
我摸向靴子,什么都没有。
哦,我想起来了,我唯一赖以防身自卫的匕首,早在坠入深渊那夜,就已经被他们缴去了。
我四顾周围,锵地长长一声金属嗡鸣,抽出了木影腰间的佩剑。
我持剑自卫,微弓着背,高危警告性地环顾四周。
“你们别过来!……你们谁过来,我就杀谁!……我是认真的!……”
我近乎嘶声地沙哑道。
包围过来的军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小首领模样的,试图安抚下我紧绷到极点的反抗情绪:
“王军医……哦不,王姑娘,您这样抵死反抗,何必呢?……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这世道这么乱,您跟了大将军,也能多个靠山啊……”
“再说了……”
他看着我因隐忍体内剧痛,而举剑都举不稳的双手:“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您觉得,您能在弟兄们手底下过几个回合?”
“王姑娘,别为难我们了……”
“弃械投降吧……”
“……”
“……”
“……”
“你说得对。”我混沌着脑子,猩红着眸,朝那军士认可地点点头。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在你们手底下确实撑不了几个回合就会被抓。”
——然后,在众人大片的倒抽冷气声中,剑锋倒回,毅然决然,自求解脱,一剑捅向了自身的心脏。
“锵!——”
嗡鸣。
金属相撞。
最后一刻,木影终究不忍。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了近旁军人的配刀,劈开了我用以自|杀的兵剑。
拿下了我,护住了我。
“大将军,够了。”
他音色依旧平静,但却多了分隐忍的冷冽。
我站在这男子的荫蔽后,视死如归的坚强盔甲,刹那间土崩瓦解,一瞬间,泪如久洪决堤。
“木哥哥,我不要跟他们走,我不要跟他们走……”
我紧扯着他的衣袖,如坠渊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极尽悲戚地哀求。
木影按下了我,暗暗握紧了我的手。
青面獠牙在震怒。
“木副将,上次你放她出逃已领军杖,怎地,如今再犯,罪上加罪,想领死刑?!”
木副将并不硬刚。
温言好劝,极尽忠良:
“禀大将军,上次擅自违抗军令,领了军刑,末将这些时日来卧床修养,早已经痛定思过。”
“如今,是万万不敢再无法无天了的。”
“只是这次,”他看了看我,“末将不想让大将军强这女子所难,实在是为了大将军您着想——”
“哦?”青面獠牙熄了些火气,显出些兴趣来,“继续说。”
于是木副将继续娓娓道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恭恭敬敬。
“大将军刚刚也看到了,这女子性子如此之烈,强迫不就,竟然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自戕。”
“大将军啊,咱们这是多少年才逮着这么一个医术超绝的大夫,充作军医啊。”
“如若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青面獠牙迟疑,渐冷静了下来:“……这倒也是。”
木副将再接再厉:
“给她自由,让她快活,把她留着,未来可是不知能医救咱北疆多少的弟兄呢!”
青面獠牙:“……”
木副将:“再说了,人有生老病死,终经伤,终经病,大将军您就确定,您没有急切需要这女子的医术的一天?”
青面獠牙:“……”
“行了,阿影,别说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木副将笑嘻嘻,继续最后的循循诱导。
“大将军想要女色,又不愿沾染军|妓|营的脏,那可以到治下城池里找么,指不定就能找出一两个如王姑娘这般野性妩媚的呢!”
“……”
“……”
“……”
他们走了。
我瘫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操!……”
“操!……”
“操!……”
“操!……”
“操!……”
崩溃式的国骂连连,修养全无。
“老子到底招谁惹谁了!”
“你没招谁惹谁,”木影扶我起来,给我擦去满脸的后怕泪水,平静地道,“你只是怀璧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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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既然如此,我郑重地思考了许久,做了个严肃的决定。
——那就把璧毁掉好了。
在太平时节,权势丰盈,我能感受到这幅皮囊带给我的种种便利。
但在这乱世,无权无势,无力自保,我只感受到了这皮囊带给我的种种威胁。
我寻了块铜镜来,打量着镜中女色惑人的影像,打碎了近旁的碟子,从一片支离破碎中寻出最锋利的一块,对着脸比划了起来。
嘶——这得多疼啊……
我在心中麻木地想,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满脸伤疤的血淋淋惨状。
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但虚荣心的重要性,总还是次于人身安全的。
想起这段时日来因这幅皮囊而受得无端灾祸,我不带丝毫犹豫地划了下去。
“你作甚!”
一枚小石子激射而来,正中手臂的麻穴,碎瓷片当即掉落到了地上。
我面无表情地弯下腰去,捡那碎瓷片。
木影快步走来,用力捏住了我的手腕。
“纵然想不开了也不必这般作践自己!”
“我没想不开,”我对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想得很开,我在用自己的方法保护自己。”
“……”
他以为我疯了,自|残。
叫了几个仆侍进来,将满地的狼藉打扫干净。
我蜷缩在角落里,木然地看着他们的动作,少顷,帐内归于寂静。
他来到我跟前,慢慢地蹲下,看着我历经剧烈的应激过后,麻木混沌的样子,叹了口气。
“今夜你先留在我这里吧,至于你以后的去归……我再找大将军协商协商……”
“如果青面獠牙执意令我回中部营区,你会遵命么?”
“……”他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老实地道,“我也不知道。”
“能拖多久拖多久,今夜你能先留在我这里就好。”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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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留在他这里的今夜,我也是难得安稳的。
——半夜三更的时候,木影被我野兽般的嘶嚎挣扎声惊醒了。
他将我从噩梦中扯出,看着我浑然无觉的满面泪水。
“我又梦到他了,”我喃喃地对木影说,“……他打人啊,虐|待残害人,近乎废掉了我半条命……我与他无仇无怨,为什么?为什么?”疯魔地泪流满面。
“……哥,要实在不行,你把你那剑借给我用用成么?”
指不定,在这里死了,我就能回现代呢。
木影的神态中隐忍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痛心与怜悯。
“……”
他忽然抱住了我,力道之大,近乎要将我揉碎进骨血里。
我听到男子音色低低地对我道:
“明个儿我给你在西北营区设一处单独的军帐,安排人把你在中部营区全部的物什都搬过来。”
“你以后……就在我的照看下生活吧。”
“那青面獠牙呢?”我喃喃地对着凄冷的空气问,“哥,你打算怎么跟他交代?”
木影:“……”
看似确定,实则根本没有把握地犯险道。
“……我与他乃发小,想来……就算是再领顿军刑了,他总也不至于真宰了我。”
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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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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