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娅醒来之时，是被溅在脸上的血惊醒的。她对血液的气息尤其敏锐，那会让她联想到以前频繁出现的一场不断逃亡的噩梦。
她睁开眼睛，鲜血滑落进眼膜，看到一片暗红的世界。
在她的视野里，阿蕾奇诺提着的镰刀在滴血。她的身体挡住了眼前的景象，却没能挡住四周孩子们惊恐的面容。
这是在什么地方？
“佩露薇利刺杀了[母亲]！”一名孩子喊道。
“怎么会？[母亲]竟然失败了……”
“弑母的罪行，神明大人不会原谅她的！”
……
无数嘈杂的碎语钻入耳朵，好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令人头疼不已。
莉莉娅扶着头爬起来，这才注意到四周的玻璃窗尽数震碎，地面上一片狼藉，残留着搏斗的痕迹。
目光转向阿蕾奇诺，她率先注意到阿蕾奇诺破碎的衣衫里露出的伤痕，心情一提：[父亲]受伤了？
莉莉娅感觉手指黏糊糊的，低头看到上面有血迹，“谁的血？”
莉莉娅首先担心阿蕾奇诺伤的很重，不过看她还云淡风轻地站在那里，似乎并无大碍。接下来才开始思考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看目前的结果，难道说[父亲]已经采取了行动，刺杀库嘉维娜？
就……这么猝不及防？
“闭嘴。”
或许也觉得周围太吵了，阿蕾奇诺一声令下，顿时清净了不少。
“[父亲]大人，这到底是……”莉莉娅走过去。
看得出来，群龙无首后，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尽管惶恐，但都尽职尽责地监视着阿蕾奇诺，以免她逃走。
“竟然还清醒在这里吗？”阿蕾奇诺看到莉莉娅醒过来，难得露出些惊讶语气。
按照常理而论，莉莉娅此刻应该回归本体，这段旅程就此终结才是。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怎么了……我不应该醒来吗？”莉莉娅有些茫然。
“平心而论，确实醒来的不是时候。”阿蕾奇诺道。“但并不算大事，无需担心。”
“哈？我不明白……”莉莉娅努力捋了又捋，她不清楚事态紧急情况，却清楚按照这般情节进展下去，至冬的使臣即将到来。
到那时，就未必脱得了身了。
“总不能……都杀光吧？”她心底的忧虑油然而生。
“自然不能。”阿蕾奇诺无奈看了她一眼。
阿蕾奇诺垂眸沉思，在触及莉莉娅懵懂的眼神后，骤然有了猜想。莉莉娅此刻还没有在现实中醒来，应该是缺少某种精神层面的刺激，无法扩大到将意识与这个空间彻底剥离。
或许让她亲眼看到作为“阵眼”的库嘉维娜已经死亡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库嘉维娜已经散成了灰烬，被风吹走了。
“我本想让你亲眼见证‘死亡’，只有这样级别的刺激力道足够让你回归现实。不过很遗憾，他们都不够份量。”阿蕾奇诺扫过周围一众壁炉之家的人。
莉莉娅仿佛感应到什么，她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那么身为[父亲]，我理应身先士卒。用我的血，为你开路。”
“不——不要！”
莉莉娅的预感终于贯入现实，印象清晰起来。她摇摇头，心里涌起难过的感情。
即便知道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对于阿蕾奇诺的牺牲，她还是控制不住地恐惧。
“如果代价是‘死亡’……”莉莉娅声音颤抖，抓住阿蕾奇诺的手臂，唯恐她冲动行事。她很小声地说：“我不想再看到因为我产生的鲜血和牺牲了。”
“这只是一个梦，莉莉娅，不必担心。我们会在现实重逢。”阿蕾奇诺眼神温润，放缓了语气。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那也应该是我承担这一切！”
“在这种时候任性并不值得欣赏。何况你的神识残缺，支撑不了太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的情况。适当提醒，身为壁炉之家的一员，服从[父亲]的命令也是必要守则。”
过于公式化的话语此刻看来有些无情，莉莉娅心碎了一地。她明白阿蕾奇诺所说皆为事实，她只是自欺欺人，不想承认她处于弱势的一方。
“我不想做你眼中的下属，我想和你……”
莉莉娅本就一身反骨，坚韧不拔，是在见到阿蕾奇诺后才无声收敛，无形之中的迎合。
情急之下，她的桀骜不驯倒被激发出来几分。
口无遮拦之后，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太过分了，这番争执已经偏离了基本的交谈，也对[父亲]不够尊重，这是禁区。意识到这点后，她顿然哑口无言。
不过，她不愿意服软。
“和我？”阿蕾奇诺反问。
她知道莉莉娅心里藏着太多情感，浓墨重彩，难以看透，这也许和她过往的经历有关。
每个人都有想要掩埋的过去，深藏的秘密，对此，阿蕾奇诺并不过多追究。
然而，莉莉娅刚才的那句话，很明显提出了和自己有关。
她对自己，究竟怀有一种怎样的感情？
阿蕾奇诺也想弄清这一点，只有将孩子们的心理了解透彻后，才能更加方便疏导开解。
只不过莉莉娅话说一半便讳莫如深地闭嘴了，不肯再吐露一言，倒是很奇怪。
阿蕾奇诺能猜透别人大多数的想法，这项技能足以在外交场合让对方的目的无所遁形，唯独对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们心思感到难猜，毕竟他们的想法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对于阿蕾奇诺的追问，莉莉娅感到有些难堪。
她甚至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思，却本能地想要藏起来，好像见不得光。
莉莉娅嘟嘟囔囔的：“不，没什么。”
既然她不愿意说，那也无需多问。
阿蕾奇诺伸手从围观人群里夺过一把剑，那是一把朴实无华的古剑，通体纯白，还没有染上血色。
“[父亲]大人。”莉莉娅突然喊了她一声，语气急切，惹得阿蕾奇诺抬眸。
然而下一刻，莉莉娅便将身体撞到了剑上。
“对不起……”
她是故意的！
阿蕾奇诺拿剑向来很稳，此刻却松了手，瞳孔里透出震惊和惶然。
“不要……生气……原谅……”
莉莉娅张开双臂用尽全力抱住了阿蕾奇诺，剧烈的疼痛和流逝的温度令她无法开口说话。早知道这么疼，就换一种死法了。也可能，是冲过来的角度不对，扎到心肺支气管了。
她只是想要抢在阿蕾奇诺之前赴死，这样就不用看着阿蕾奇诺死去。
原本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沾沾自喜，却没能维持几秒，便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失去呼吸。
最后一刻，她感受到阿蕾奇诺回抱着自己的手臂在收紧。
真好啊，她是被在意的。
自此，阿蕾奇诺决定给孩子们开一堂新课：珍爱生命，人人有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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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还差一点点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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