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和人鱼已经在海上漂了好几天了。
从龙岛空间挤出来的人会被随机丢到海上的任何位置,作为一名资深的倒霉蛋,露兹附近没有任何可以落脚的岛屿,最近的海心餐厅也有好几天的路程。
在这段时间里,疲惫的一人一鱼还碰上了场大风暴。
有力气驾驭海浪前,风暴天是人鱼最喜欢的日子。但现在背上多了只两脚兽,脑袋上还顶了颗实心海胆球,超负重的人鱼只能在汹涌的海浪间勉强维持平衡。
大概是他们实在太倒霉了,否极泰来。
风暴过后的清晨,露兹望见了一艘满载货物的木船。
“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中年妇人想解开露兹两边梳起的丸子,但立即被她抬手挡下了。
重新变成绒鼠的尼兹站在桶边的小木凳上,颠着屁股甩水。
“我习惯自己洗澡,”露兹笑了笑。
“真少见,”妇人收回手,看着坐在木桶里的少女,“我还以为法师们都习惯了被伺候。”
“我只是魔法学徒,”露兹解释说。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单独出海,你的父母肯定要着急坏了吧?”妇人提起调好水温的热水倒进桶里,氤氲的蒸汽升腾起来。
露兹舒服地叹了口气,泡了几天海水的阴凉终于慢慢消散了,还有浑身的疲乏。
“他们是那种喜欢培养孩子独立能力的父母。”
露兹不想跟陌生人多透露自己的信息,虽然她看上去很和善,但谨慎一点总没错。
等她走后,露兹解开两边的发髻,已经及背的黑发浸入热水,两只角尖正好露在发顶上。
“我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海水泡坏了……”露兹侧过头,拿起肥皂在满是海腥味的长发上抹了几下,接着慢慢搓出泡沫。
“恶魔没有这么脆弱。”六十四说,“你老这么乱说以后会被其他魔嘲笑的。”
“但是现在总是有股很甜的味道,”露兹洗掉头上的泡沫,擦干头发和身体,拿过妇人准备的浅粉色长裙穿上,“齁甜,好像鼻子插在糖罐里一样。”
六十四沉默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刚才那个女人在的时候会更浓一点。”
“你也闻到了?”露兹眨了下眼睛,把擦得半干的头发甩到背上,“看来我鼻子没坏。难道这艘船运的是糖?”
六十四很轻地笑了下,“是不是,你到下面仓库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这不太礼貌了吧。”
好歹对方也算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在船上乱走乱看不太好。
“不要被人类那套虚伪的东西腐蚀了,崽,”六十四说,“能被我们观光,是这条船的荣幸。”
虽然六十四这么说,但船舱外面的看守很严,光这么一会,她就听到船员来回巡逻了两遍了,想偷溜出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露兹走出浴室隔间。
外面是个狭窄的船舱卧室,当然跟公主船上的那个房间不能相比。几个陈旧的木箱拼在一起,上面放了块木板,简单地铺了层棉布就是张床了。
这样的简易床有两张,分别靠在船舱的两边。一张分给了露兹,还有一张则是刚才的妇人的。
“我给你带了点吃的,”妇人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汤走进来。
甜味让露兹感觉很饱,她把接过来的汤放到柜子上,“过会再喝。”
“浓汤蛤蜊,我最拿手的菜,”妇人温和地笑着说,“在海上漂了这么多天,多少喝点暖暖胃吧。”
露兹不好意思再拒绝,浅浅抿了口。
“这艘船运的是什么?”她随口问。
舌尖的汤有股奇怪的味道,露兹在擦嘴的间隙吐到了棉布上。
然而原本还温柔注视她的妇人表情僵硬了一瞬,眼睛里飞快闪过抹警惕,“普通的布料生意,年轻女孩的衣服,不是什么珍贵的货物。”
妇人好像是为了让她彻底相信,抽出一只床铺下的箱子,打开来,里面果然满满当当地塞着裙子。
就跟妇人说的一样,裙子的用料都是粗糙的麻布之类,有些甚至都有些破损了,看起来就跟倒腾的二手货一样。
露兹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女孩子在外面谨慎点是应该的,”妇人合上箱子推回去,“今晚好好睡一觉吧,明早就能到第一个港口了。”
露兹可以感觉到铺在这张床上的薄被的触感,睡惯了柔软的床铺,一下子换成硬邦邦的木板,让她很不适应。
她碾转反侧了好久才睡过去。
但几乎只是一闭眼的工夫,露兹就又被阵晃动吵醒了。她发现自己的胳膊正一左一右被两个高大的船员架着。
“你确定她不会醒吗?”其中一个船员粗声粗气地说,“神父不喜欢在祭祀中途出乱子。”
“我亲眼看着她喝了汤,现在就算用刀割她的肉都醒不了。”说话的女人正是妇人,只是此时的口吻冰冷得可怕。
“这么说让我们兄弟俩爽快一下也不会醒?现在离祭祀前还有点时间。”另一个船员用下流的语气说,“我们还没尝过高贵的女法师呢。”
妇人停了下,最终还是用犹豫的口气阻止,“不要节外生枝,像这样珍贵的祭品不是每天都有的,如果出意外,神父会怎么说?”
两个船员不快地呸了声,但似乎很忌惮妇人嘴里的神父,他们架起露兹后也没敢有其他动作。
露兹虽然被架着,但膝盖软绵绵的下垂,下楼的时候不断撞在木阶上,疼痛顺着她的腿蔓延开来。
两个船员似乎很享受身体撞击发出的声响,不怀好意地嘘声发笑。
几人的对话勾起了露兹的好奇,她继续假装昏迷,想看看这艘船上究竟有什么秘密。
细想六十四之前神神秘秘的话,绝对是已经发现了什么端倪,但竟然可恶地一点提示都不给她。
露兹闭着眼睛,感觉到膝盖终于停下了撞击,接着触地的脚趾被拖过长长的一段木地板,然后身体被绳子捆在了一根木桩上面。
过了会,听耳边没什么声响,她微微掀开了一点眼缝。
周围很黑,只有些微弱的光,来自下方。黑压压的人挤满了货舱,人手捏着一支红色的蜡烛,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散在夜幕上的星子。
正前方,一个老得可怕的人正在背对着露兹说话,应该就是此前几人话里的神父。
他披着黑纱,佝偻着腰,其中一个肩膀下面空荡荡的,这个明显的特点唤起了露兹的记忆。
是那个酒馆里的老水手。
“贵族、富商……都是趴在我们身上的吸血虫!恶心的蚂蝗!”神父用低哑的声音嘶声喊道,“他们逼迫我们贱卖粮食和牲畜,以抗击深渊恶魔的名义连年加重赋税,交不出钱的人必须抵押所有田地、房子甚至妻女!”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发出激愤的呼喊声。
“我的兄弟们,我的姐妹们,”老头再次开口,人群立即安静了下来,“恶魔早就统治了这片大地,他们就是那些贵族和有钱人!我们反抗不了这群恶魔,只有一个办法能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神父停了几秒,似乎是为了酝酿紧张的氛围,创舱里一时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和海浪声。
“召唤我们唯一的真神!”神父声嘶力竭地喊道。
创舱里像沸腾的油锅似的,喧嚣声立即盖过了外面风暴的声响。
耳边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哼了下,是六十四。
露兹很想大骂这狗头恶魔,废了一晚上工夫,原来船舱里就是藏了个邪教窝。
“我曾经用一只眼睛和一条手臂向海神换来了召唤祂的方法,”神父平静下来说,“只要在这两个月圆之日间,载着一船纯洁的少女,在这片海域上献祭,就能唤醒我们伟大的神,唯一的真神!”
背后满墙的蜡烛陡然亮起,照亮了祭品台。
露兹适应了下突然变亮的环境,接着瞳孔一缩,她看到自己的周围叠满了铁笼子。
四四方方,正好能装下一个蜷缩的少女。这样的铁笼子一个个叠在一起,几乎能挨到舱顶。
露兹看不到身后的画面,但目测这片里不会少女五六十个女孩。
“在酒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神父察觉到视线,走到露兹面前小声说,“在献祭之夜正好碰上一名女法师,这简直就是神的旨意。”
“海神真的说了要一船少女献祭吗?”露兹平静地问。
神父的话听起来实在太像那种烂大街的邪教徒宣言。
“有献祭不是更好吗?”神父压低声音说,“如果我说只要驾船在两个月圆日间行驶在这片海域就能碰上神,你觉得有几个傻子会信我的话?我又怎么能拥有这么多教众?获得现在这样的地位?”
当老头靠近的时候,那股甜腻的味道更加浓郁了,比妇人身上要浓郁好几倍。
露兹察觉过来,这股味道的出处恐怕就是这些人身上。
“万一真神没有降临,正好可以归咎到献祭不够,”露兹的嘴角流露出一抹讽刺,“好算计。”
“你刚刚浪费了留遗言的宝贵机会,法师小姐。”神父被她的嘲讽刺激到,阴狠地说,“现在就永远闭上嘴吧!”
他起身退开,高抬手臂大声念咒。
露兹的脚下,一圈蜡烛以她为圆心亮起,地上还用暗红色的液体绘制了一个繁复的法阵。
虽然里面添加了很多没有意义的装饰和线条,骗骗普通人还行,但露兹仔细看了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个升级版的五芒星,正是召唤恶魔用的法阵。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神父说要召唤的是唯一真神,可用的却是召唤恶魔的法阵。
他想召唤的究竟是神还是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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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唯一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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