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对面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陆知南皱起了眉。
是江若云!
江若云这是特意换了新号码打给他?
“有事?”陆知南问。
“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到了吗?”女人的语气一贯的不疾不徐:“你爸爸他……”
“他不是我爸爸。”陆知南打断她说:“上个月刚鉴定的。你忘了?”
女人顿了顿:“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一样了,你要有什么不适应的……”
“没什么不适应的。”陆知南说。
女人叹了口气:“小南,你其实不必这样,之前我也跟你说过,咱们就算不是亲的,毕竟还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你大可不必非得……”
“有别的事吗?”陆知南说:“没事我挂了。”
“小南,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懂,我们……”
陆知南掐断了电话,顺手把号码扔进了黑名单。
不用猜他都知道,江若云打电话的时候,陆明渊肯定也在旁边。更有可能,连江若云给他打电话的机会都是江若云好言相劝求来的。
这算什么?
最后的怜悯吗?
陆知南嘲讽地笑了笑,刚刚才稍微扬起的心情霎时又沉了下去。
手机这时却又响了起来,他烦燥地拿起看了一眼,这回认识了,尾号6639,不是宁望北是谁?
才刚走就打电话,忘东西了吗?
他耐着性子接了起来:“有事?”
电话那头宁望北愣了一秒,笑了:“你接电话都不问是谁吗?”
陆知南:“我知道是你。”
“你怎么知道的?”
“第一听声音,第二记号码。”陆知南说:“一般电话号码我看过两遍之后都能记住。”
宁望北惊叹:“这么牛逼!难怪是学霸。”
“有事说事。”心情不好,陆知南不想说过多的废话。
“呃……”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宁望北居然有点卡壳,干咳了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突然想起来有件事没跟你说。”
“什么事?”
“你明天有空吗?要没什么事的话,我明天带你去看看学校,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学校?”陆知南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之前还真没关心过这事。
“你不会不知道你已经转到我们学校了吧?”宁望北说:“复阳二中!以后咱们就是同学,极有可能还是同班。怎么样?瞧咱俩这缘份,简直天造地设。”
陆知南:“……”
去他的天造地设!
他实在想不明白,宁望北看着挺聪明一人,怎么说起话来这么辣耳朵。
“……不了。”陆知南说:“明天我想睡觉。”
说实话,他对新学校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光新学校,更准确的说,他对这座城市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想要了解探究的**。
“那后天?”宁望北却锲而不舍:“实在不行大后天,反正假期还有几天,哪天想去都行。”
陆知南一阵心累。
他真想告诉这位发小,他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真不用提前熟悉环境。
可面对宁望北的热情,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后天吧,后天一早你来找我。”
“行。”宁望北满意了,嘿嘿笑了两声:“那就说定了啊,我到时……”
“你干什么呢?”一个女声突然闯入,语气相当粗暴,“大半夜的不睡觉,你瞎晃悠什么?”
陆知南被惊得一颤,手机差点脱手。
宁望北也慌乱起来,我我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
女声继续质问:“你身上的衣服怎么回事,你刚回来?”
“不……不是。”
“不是?大半夜穿成这样,你是不是偷偷开车出去了?”
“没有!”宁望北连忙否认。
“瞧你这满身寒气,跟刚在雪地里滚过一样。没有?你哄鬼呢。”
“真没有!”宁望北继续抵赖。
“不说实话是吧?行,我看你小子又皮痒欠收拾了,你等着!”
女声忽然远了,根据宁望北突然急促的呼吸,陆知南判断,女人可能找家伙去了。
果然,下一秒就传来了宁望北的求饶声:“妈,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诶别……别打头!啊!妈,我可是你亲儿子!”
“亲儿子?我倒宁愿没有生你。你个小兔崽子,一天不挨揍你就难受。你说,你开车干什么去了?这么大的雪,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她每问一句,宁望北就“啊”一声,同时伴随着重物打在身上发出的闷响。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准开车!不准开车!不准开车!你听不懂是不是?你非要跟你那个死鬼爹一样……”
陆知南挂了电话。
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他拖着行李箱,在原地站了足有五分钟,才把心里那种堵得慌的感觉慢慢压了下去。
打开衣柜,里面东西不多,两床被褥,两套睡衣,都是新的,布料摸着还行,就是稍微有点儿味道——廉价染色剂混和着清洗夜的味儿。
陆知南打开行李箱,把里面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拿出来挂了进去,又摸出几本书,然后重新锁上,把行李箱整个塞进了柜子最底层。
做完这一切,他看了眼时间,距离挂电话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应该打完了吧?
在陆知南的认知中,母亲这个词很遥远,但如果就江若云来说,他这辈子都无法想象那个女人拿着棍子揍人的场景。
因此他也一样无法理解,明明教育的方式有那么多种,为什么有人会选择直接动用暴力?
而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宁望北和姥姥的做法。
宁望北为什么愿意冒着挨揍的风险去接自己?而姥姥又凭什么放心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帮她开车接人?
越想心里越烦躁。
算了!陆知南打消了想要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的念头,扔了手机,拿过睡衣和内裤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小,目测连五平米都不到,淋浴旁边就是马桶,别说干湿分离,估计洗澡的时候转个身都能撞马桶上。最里面靠窗的地方有个洗手台,台子上放着新买的毛巾和洗护用品。陆知南打开分别闻了闻,不出所料,也都散发着刺鼻的香精味。
陆知南想起了江若云那句:“以后的生活肯定不一样了……”
是啊,全都不一样了。
可又能怎么样呢?
扭开花洒,冒着热气的水流顿时倾泻而下,雾气很快在浴室中弥漫开来,腾腾白雾中,陆知南仰头闭目,在水流的冲刷下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怎地,突然就有了想要流泪的冲动。
说不上失落亦或是委屈,只是心里不断翻涌的酸楚和难过再也压抑不住,急不可耐地想要寻求发泄的出口。
陆知南咬紧牙关,尽量控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之前跟陆明渊对抗最激烈的时候,他暴怒过,愤恨过,砸过东西,骂过粗口,做尽了一切难看的事,却唯独没有哭。
怎么到了如今?
一切尘埃落定,在他捱过所有的痛苦,绝望,迷茫,寒冷,所有事情都画上句号的如今,反倒矫情了?
“哭什么哭,傻逼吗?”他恨恨地抹了把眼睛。
洗漱完出来,姥姥已经睡了。只是睡得不怎么安稳,时不时咳嗽一声,门也没关,大喇喇的敞开着。
陆知南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帮她带上了门。
等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六点多了。原本他以为自己得一会儿才能睡着,毕竟今天发生了太多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而且这也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除自己卧室之外的地方睡觉,担心无聊,他还特意拿了本书放在枕头边,打算真睡不着的时候打发时间,谁知刚翻了没两页,极浓的倦意便淹没了他,且来势凶猛,几乎秒睡。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陆知南第一感觉就是浑身难受。
脑袋昏沉,四肢乏力,两边太阳穴疼得跟针扎一样。
然后,便闻到了一阵极其浓郁的饭菜香。
几点了?
陆知南从枕头下摸出手机,中午十二点半了。
他坐起身,单手虚握成拳,敲着昏沉的脑袋。
应该是感冒了。
毕竟昨晚那么大的风雪,他穿得还那么少。
陆知南叹了口气,爬起身,想找医药箱先拿点感冒药吃。可是等翻完了整个屋子,才想起来并不是每户人家都会备医药箱的。
穿上衣服走出卧室,姥姥果然在厨房忙活着,客厅茶几上已经摆着几个炒好的菜盘,有荤有素,都散发着浓郁的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非常诱人。
听到动静,姥姥回过头,边翻着锅里的菜边笑意吟吟地说道:“起来啦,我刚还想叫你呢,你在火车上就没吃好,又睡了半天,肯定早饿了。先吃点儿饭,困的话一会吃完接着睡。”
陆知南点了点头,迟疑了下,还是开口问道:“姥姥,有感冒药吗?”
“你感冒了?”姥姥一脸震惊,立马扔下锅铲,关上火,小跑着过来冲他伸出了手:“来,让我摸摸发没发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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