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正的大脑嗡的一声，断弦了。
又像是溺死的眼睛把他溺得无法呼吸，又像是发麻的大腿扩散至全身让他动弹不得，他就傻在了那里。
凌遇礼怕他听不懂似的，重复了一遍：“钟离正，我喜欢你。”
然后，他把捂着钟离正的手掌拿开，唇贴着唇印了上去。
这一回，不再像前两回那样，贴一贴就离开。
凌遇礼在他唇边贴贴舔舔挑弄了好久，一会儿含着他的两片唇瓣吮一吮，一会伸着舌头舔一舔，一会又拿牙齿咬一咬，像在吃着什么好吃不腻的果冻。
钟离正傻乎乎地看着他，视线还溺在他的眼睛里无法聚焦，脑子仍旧是一片浆糊。嘴唇传来麻麻痒痒的感觉，不难受，还有点舒服，他也就没去在意，任凌遇礼随意撒野。
凌遇礼一直把他两片红唇都挑弄得红艳艳的了，才稍微放开了他，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问了一声：“钟离正，你喜不喜欢我？”
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压抑，很低，很轻，好似夏天林子里沾了雨水的蝉翼，湿湿地贴在树叶上，诱惑着迷路的孩子来捡回去。
钟离正愣愣地看着他，咬了咬发麻的嘴唇，没有回答。
钟离正一直到了晚上才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原因自然就是下午的直播，凌遇礼在直播间的表白。
有粉丝直播截屏录下来发到了网上。因为镜头没有对着他们，所以大家都只能听到声音。凌遇礼的指控和表白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但表白之后那沉默的十五分钟，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播间里安静如鸡。
所有人都在猜这十五分钟里，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亲吻？好像太安静了。
做那个什么人工智能？好像更安静了。
那到底在做什么？猜不到结果好抓心挠肺啊！
猜不到结果，于是都去找朱子昱。谁叫凌遇礼曾经有过对“风衣大长腿”“见色起意”的时候呢？
网友永远都是最强大的，不多一会儿，朱子昱曾经穿着风衣露着大长腿与凌遇礼在酒店夜会的事，就被挖出来了。
现在钟离正也积攒了几个粉丝，虽然跟朱子昱的粉丝比起来，那是杯水对车薪，但好歹他们有“正牌”的称号，两边粉丝对线，也能理智气壮。
更何况，朱子昱虽然粉丝众多，但黑粉更不少。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于是两边粉丝在网上对战了起来。
钟离正被凌遇礼一个问题整得大脑下线，这时候也终于回过神来了。
吵架当场没有吵赢，复盘起来，他还是很行的。
可惜，凌遇礼已经不在跟前了。
但这不影响他的发挥。
他立刻就给凌遇礼打电话，等那边一接通就吼着：“你说你不会答应朱子昱参演的，你骗我！”
“哪里骗你？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答应他了？”凌遇礼没有相让，就很平静地陈述事实。
“你——”钟离正一时脑子又转不过来了。
凌遇礼好像是这么说过，可是……可是……可是也说过这不是最后的结果呀，现在朱子昱的团队都在要讨论合同了。
合同一定，不就是板上钉钉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总算想到了一个词：“你这是阳奉阴违！”
凌遇礼那边没有回答，就过了一会后，很简洁地说一两个字：“开门。”
钟离正下意识看了大门一眼，抱着胳膊在沙发上坐定了。“不开。”
凌遇礼站在门外：“不开不还你小黄。”
钟离正气得跳了起来，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冲过去把门扯开，挺胸把凌遇礼堵在门外，伸手摊在面前，拿鼻子对凌遇礼说话：“把我的小黄还给我！”
“密码。”
钟离正气得火星乱窜，悔得肠子都要青了！他就不该对凌遇礼烂好心！
他咬牙切齿半天，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把大门的新密码告诉了凌遇礼。
作为交换，凌遇礼也把小黄的钥匙还给了他。
钟离正拿到钥匙要把凌遇礼往门外赶，凌遇礼当他不存在地绕过了他，拎着晚餐进屋，喧宾夺主地走到餐桌边，要拿碗筷布菜，还招呼他：“先吃饭。”
钟离正一溜儿过去，趴在餐桌上，张开双臂不让他布。
“你说清楚！不说清楚不让吃！”
凌遇礼被他这乌龟王八的姿势逗得忍不住笑起来。笑了两声，他也不摆盘了，直接坐下来。
钟离正趴在桌子上，头伸在外面。凌遇礼坐的椅子正好在他边上，一坐下来，直接就摸到了他的脑袋。
他摸着钟离正毛茸茸的脑袋，一直摸到他后颈，像撸猫似的，一下一下循环往复地摸。
钟离正打了个滚，不让他摸，非要他先说清楚。
凌遇礼叹了口气：“那个角色一开始就是给你留的，我怎么可能跟别人去演？那是他们团队为了造势放的消息。”
他叹气的嗓音低沉，好像蕴含了无限的情意与缱绻。
钟离正莫名觉得发麻，下午时那种身体麻麻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他不自在地又打了个滚。
餐桌不大，他已经滚了一圈，这一圈直接要滚到地上了。
凌遇礼手快，把他接在了怀里。钟离正要挣脱。他调整姿势，直接把钟离正抱起来，像抱小孩子那样，完完全全地抱在了怀里。
他在钟离正耳边说：“我入圈就是为了你，所有看过我演电视的人都知道。你……从来没有看过吗？”
他说得这么沉重，像鼓槌一样敲在了钟离正的心口，让他着实愣了一下。
钟离正的确没有看过。
当初凌遇礼走后，他们算是一刀两断了，既没有往来，也没有关注。一直到今年年初，凌遇礼忽然上了个热搜，说是一个中国人在美国电影节上，拿到了最佳男主角。
那时候，凌遇礼没什么名气，拿到了最佳男主角大家也不知道是谁，直到热搜底下有人扒，才知道原来他在美剧圈里很有名。
原因当然就是因为他加州理工学院物理学在读博士的身份。
他入行影视圈也是因为这个身份。据粉丝扒，是有个情景喜剧在他们学校取景，凌遇礼碰巧当了入镜的群众演员。
当时凌遇礼正在会场看海报展示，开放大胆的女主角看到他，临场发挥想调戏下书呆子，被凌遇礼冷冰冰地回了一句：“抱歉，我不直。”
这个互动让导演眼前一亮。
这个剧的主题就是好莱坞的开放大胆与科学家的内向严谨之间的冲突火花，凌遇礼的东方面孔和清高气质以及小众性向让导演看到了科学家的另一个形象，于是问凌遇礼愿不愿意正式参演。
凌遇礼答应了。
初始时他的出场并不多，基本都是本色出演。他演一个中国留学生，性情清淡，性向男人，有个心上人，远在地球的另一边。剧里开放大胆的主角们有事没事就喜欢逗他，教他及时行乐，但他总是保持着禁欲守身的态度。
这种浊世里的奇葩清流，给观众带来了别样的新鲜感。随着时间推移，他的人气越来越高，编剧给他的戏份也越来越多，最后基本就成了常驻角色。
参演两季后，有个导演看中他会功夫，找他拍了一个探险类的寻宝电影。凌遇礼靠这个多主角的电影拿到了电影节的最佳男主角。
除了这一剧一影，他没有参加过别的节目，其他时候都在学校里搞科研，甚至连电影节的颁奖典礼都没有去。
想起这些事，钟离正还有些酸。凌遇礼演了两部戏，名利双收。他演了两百部戏，还是个演尸体的。
骗子嘛，难怪当影帝。
他哼哼着：“我为什么要看？你自己演戏挣钱，跟我什么关系？”
凌遇礼抱着他坐在腿上，伸手摸着他的后颈，跟他抵着额头，低声地耐心解释：“挣钱是后来的事，一开始是因为你嫌跟我没有共同话题。”
“哈？”这又是什么指控！
“我想跟你有共同话题。你在当群演，我也当群演，以后见面，就有话题跟你说，不会让你觉得闷了。当时我是这么想的。”
钟离正迷迷糊糊地想起来，好像是有段时间，他很嫌弃凌遇礼。
当然不是真的嫌弃，而是他跟凌遇礼没话说。
上了大学后，凌遇礼学的是物理，钟离正学的是企业管理。凌遇礼是货真价实的物理，钟离正是打酱油的企业管理。
凌遇礼除了上课就是在实验室，钟离正除了跟朋友疯玩就是跟朋友聚餐。两人见面都少得可怜，除了晚上回家后，钟离正有时候喝多了，会摸到凌遇礼房间睡觉。
凌遇礼的房间总是布置得很舒服，钟离正喝多了就会缠着他说话。但凌遇礼通常都很冷淡，或者说一些他根本听不懂的东西。
啊，对了，就像那什么，他说是一片叶子，凌遇礼要说是一个几何。
那段时间，他很不开心，很讨厌凌遇礼。
可是凌遇礼说，为了能和他有话说，也去当了群演。
钟离正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愣愣地看着凌遇礼。
凌遇礼轻扫着他的眼睫毛，鼻尖抵上他，低低地又问了一声：“钟离正，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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