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岁的盛京似乎格外的冷。
昨夜屋外又下了一夜的雪,外头的动静也簌簌飒飒的响了一夜。
永安侯府,老侯爷继室夫人所居的西苑中,有一处暖阁。
此时,正门户紧闭,就连往日里总要留着点缝透气的窗子,也被掩的严严实实的。
顾若芙裹着毛茸茸的赤狐披风,瑟缩在小榻之上。
眼神却还时不时的,朝那张看着就十分温暖柔软的雕花大床瞧去。
可明明近在咫尺,却是这样的触手难及。
顾若芙忍不住回想起不久之前,自己才被姨母严令禁止的,不许白日整日里缩在被褥里。
说什么于理不合?
“哎!”
顾若芙悠悠的叹了口气,实在是苦闷不已,捂被窝而已,有什么可于理不合的?
只可怜她这朵二十一世纪娇养出的温室花朵,竟然在这样寒冷的冬季,连想要缩在被窝里这样简单的愿望,都难以得到满足。
啊!我的火锅奶茶烤红薯~
顾若芙忍不住在心中嚎啕大哭,但悲伤之余,不知从何处又露了一丝冷风进来,激的她鼻头一凉,鼻腔内顿有清液滑出。
顾若芙连忙吸了吸鼻子,快速的将鼻子也埋没在斗篷里。
若不是脚下隐隐有了漏风的征兆,顾若芙恨不得把自己整张脸,都缩进斗篷里去。
簌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姑娘,公子回府了,主母请您过去一同用膳。”
顾若芙一下子就把这声音,与脑海中的人对应上了。
是素月,姨母给她配的丫头。
顾若芙叹气,好不容易才捂热的身子,此番出去,恐怕又得冷了个彻底。
踌躇间,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了。
素月走进来时,被缩成一团的顾若芙吓了一跳。
“呀!姑娘?您这是作甚?”
素月边问边忍不住加快脚上的动作,朝顾若芙走近来看。
那张莹白细腻的脸庞,被隐在赤色狐狸毛中,头上也兜着帽子,只露出一双水润润的桃花眼,在漂亮的狐狸毛的映衬下,平白的显露出几分狡黠。
素月不解,这可是暖阁,房内虽未烧炭,但这里怎么也不至于冷的这般夸张。
见人已经到了跟前,顾若芙才不情不愿的将自己的整张脸露出来,“我这就来。”
说罢,才缓缓的从斗篷里探出一只细足。
可刚一挨着外头的冷风,顾若芙顿时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足尖直直的灌入心头。
只叫她冷了个彻底。
好叭!一个时辰的努力白费了。
顾若芙死心的认命,破罐子破摔的从榻上站起了身。
素月见状连忙俯身,替顾若芙整理鞋袜,不解的问道:“姑娘既觉得的冷,怎的不叫人加些碳火?”
“啊?还可以这样吗?”顾若芙没头没脑的问出这么一句。
一出口,便觉得有失分寸,忍不住悄摸的朝自己的唇上轻拍了一下。
瞧她这混沌的脑子,还未能从现代思维转变过来,总觉得不能麻烦别人。
素月替顾若芙整理好衣物,应承道:“姑娘说笑了,自然是可以的。”
顾若芙只觉得言多必失,连忙催促道:“我们快些走吧,让姨母久等就不好了。”
顾若芙随着素月踏出暖阁,外头的风雪已然停下。
暖阁地处西苑东楼的二楼处,顾若芙从此处看下去,正好可以看见外头园子里的光景。
湖水冰封,前些日子里还开的好好的红梅,此刻已经尽数被掩埋在大雪之下,只凭着那傲然的风骨,才勉强寻得一丝踪迹。
此时,侯府之中皆是一片银装素裹。穿梭在园子里的仆人,正卖力的清理着各处道上的积雪。
顾若芙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也是庆幸。
得亏自己穿成了闺阁千金,这要是倒了霉穿成了奴婢,这么冷的天,还没有地暖,不得冻死她。
顾若芙也努力的凭借着原身的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搜索起这一家子的成员,大致到也清楚。
她虽然断断续续的记得些原身的过往,但总觉得恍如隔世,记忆里总是迷迷蒙蒙的,像是罩着一层纱幔,总是看的不够真切。
而且,她总觉得这些记忆有问题。
她记得的不仅仅是此前的记忆,更还有些七零八碎拼凑不出来的片段。
譬如原身穿着嫁衣的模样,譬如婚后心灰意冷的模样,再譬如最后郁郁而终的模样。
这些东西不像是记忆,倒是更像是在书中看到的只言片语。
顾若芙搞不清楚这具体是个什么章程。
穿书吗?
可她也没接收到穿书提示音啊。
而且她知起因也知结果,却偏偏将此过程中发生的具体事件,忘了个一干二净。
顾若芙想了又想,可实在想不出来,索性也就放弃了。
不管如何,权当是警示了,既然预知了结局,大不了她避开就是了。
顾若芙在那些记忆碎片里东拼西凑,总算是把那个辜负真心的负心汉的模样给拼凑了出来。
剑眉星目,挺鼻薄唇,如墨般的长发总爱用一支玉簪高高竖起,可硕长的身姿总是以一副寡淡的打扮示人。
颇有些桀骜不驯的小将军,偷穿了老学究长袍的既视感。
不过,那张脸倒是足以让人忽略掉衣物的作用。
只能说帅的惨绝人寰,只可惜是个渣男。
思索间,二人已经到了主院的侧厅。
素月恭敬的退到一旁,抬手替顾若芙打着帘子,“姑娘,咱们到了。”
“多谢。”顾若芙轻声道谢,吸了口气,做足了心理准备才迈入门槛。
屋内一片暖洋洋的。
“哈哈哈。”
里头忽的传来一阵笑声。
听声音,应当是她那位姨夫。
顾若芙才堪堪站稳脚跟,便见一旁近前来一位侍女,未做思考,顾若芙便本能的解开了斗篷的系带,等她回过神来时,身上便只觉得轻便了许多。
嚯,原主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挺快。
姨母张氏见顾若芙进来,连忙招呼道:“蓉蓉来了,快些过来坐。”
蓉蓉正是她的小名。
顾若芙苏醒不过三日,几乎日日都得以与姨母相见,自是熟稔的,而她这姨夫,顾若芙也在刚刚醒来时打过照面。
顾若芙轻轻的福了福身子道:“姨夫姨母安。”
随即,又转眸看着饭桌上另一位,侧对着自己坐在一旁的男子。
这人顾若芙倒是第一次见着。
想来此人就该是素月所说的公子了。
顾若芙的姨母是侯爷继室,膝下并无子嗣,而这公子是侯府先前那位主母所养,按辈分顾若芙得称一句表哥。
只是这人有些无礼,对她这个远道而来的客人也太过漠然。
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顾若芙复又朝他欠了欠身,低声道:“表哥安。”
肖鹤渊闻言身子一顿,面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张氏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踱步走到跟前拍着顾若芙的手笑道:“都是一家人,蓉蓉何故如此。”
顾若芙只觉得这话说的奇怪。
“啪。”
一声瓷器碰撞的惊响之声,陡然打破了顾若芙的犹疑。
顾若芙循声望去,正是那位一直端坐在位上的公子。
原本就因为顾若芙的到来,而变的微妙的氛围,此时更是变的焦灼了起来。
这是不喜她的到来?
顾若芙心头忽的涌上一丝委屈。
寄人篱下也并非她之所愿。
若不是原身父母行商路上遭遇匪祸,双双遇难,祖父母年迈,生怕护不住她,才她托付给了姨母,企图用侯府权势护一护她。
肖鹤渊忽的起身,语气生硬道:“府衙之中尚有事务需得处理,父亲母亲,儿子就先行离开了。”
“既如此,便忙去吧。”永安侯也知晓,再留下去今日这饭怕是吃不成了。
顾若芙心里堵的难受,只想一探究竟,这人凭何对她这般恶劣。
可抬眸正对上那张脸时,顾若芙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竟是他!
那个害得原身最后郁郁而终的负心汉。
顾若芙瞬间惊措万分,止不住的后退了一步。
肖鹤渊似也察觉到了顾若芙的动作。
看着眼前人这副眼眶微红,神情惊措的模样,心中顿生酸涩。
又是这副样子。
总像是他欺负了她,薄待了她一般。
肖鹤渊脑海中骤然浮现出一些凄凉画面,忍不住心中抽痛,面色更是阴翳的吓人。
心中想要上前质问的冲动快要按耐不住。
于是脚上也加快了步子,拂袖而去。
顾若芙只觉身旁扫过一阵微风,心头也顿生一阵钝痛,让她止不住的有些冷汗淋漓。
太痛了。
仿佛经年积攒的怨怼和痛苦,在顷刻间就要喷涌而出。
顾若芙强忍着,又深吸了口气,想要将心中痛意压下去。可原主的怨念太深,任凭她百般克制,终究也无法按耐的住。
身体开始发颤。
张氏也察觉到顾若芙的不对劲,忙问道:“蓉蓉?蓉蓉你这怎么了?”
“疼,心口疼。”顾若芙忍不住了,瘫软了身子,只拼命的按住胸口位置。
张氏见状也是惊的不行,“蓉蓉,你可别吓姨母啊!”
拉扯间,肖侯爷也赶了过来,看着在妻子怀中的缩成一团的小姑娘,莹白的小脸血色全无。
“快传府医!”肖侯爷朝外喊着,又连忙将人从地上捞起,赶忙往里间安置去。
这顿饭,终究是吃不成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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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又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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