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荡漾,树影婆娑,月亮悄然爬上枝头。
顾若芙今日受了些惊吓,又哭了好一阵,是以天才刚刚擦黑,她就已经困倦的不行,便只能早早的洗漱歇下了。
可此时,外头的喧闹声此起彼伏,顾若芙睡眠本就浅的很,浑浑噩噩的从床上支起了身子。
“素月。”顾若芙揉了揉脑袋,唤出了声。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来人。
突然,迷迷糊糊中,顾若芙似是听到了一声哭求,像是姨母的声音,顾若芙顿时就清醒了。
耳畔边,各种嘈杂在一起的声音瞬间清晰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板子砸在皮肉上的声音,直叫她心头发麻。
遭了!出事了。
顾若芙连忙起身,匆匆的将衣物裹上,但又怕出了什么错漏,连忙从柜子里翻出一件斗篷,将自己严严实实的罩住。
听着外头毫不间歇的板子声,顾若芙在慌错之中夺门而出。
院子里,氛围紧张。
一大阵穿着青衫的府卫,将西苑围住,而在院子正中处,有三个人被死死的压在长凳上,长长的宽板,被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而西苑中所有伺候的奴仆,都跪在院内观刑。
顾若芙匆惶跑来,一眼就瞧见了被永安侯束缚在怀中,早已泣不成声的姨母。
“姨母。”顾若芙只觉得心都在发颤,连忙不管不顾的跑到二人跟前。
张氏见顾若芙赶来,连忙挣扎着要从男人怀里挣开,可常年领兵的男人岂是她一个内闱妇人可以撼动的,扑腾了半天也未能动得了分毫。
永安侯看着这件事的中心人物到场,眼神之中也没了往日的慈宥,神情冷漠的盯着顾若芙瞧。
事至于此,顾若芙还有什么瞧不清的。
于是直接换了方向,径直走到院中,跪在永安侯身前。
“侯爷,今日之事皆由我所起,求侯爷放过无辜之人。”顾若芙说着便朝永安侯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额间已然撞出了血色。
张氏见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中在滴血,连忙哭喊着:“蓉蓉!我的蓉蓉,别这样,别伤害自己。”
可顾若芙现在不敢去瞧姨母一眼,生怕自己会忍不住泣不成声。
“我自知罪孽,已经寄了家书回乡,明日便可启程离开侯府,之后绝不再重回此处,也绝不会有非分之想。”顾若芙强忍着心中委屈,迫使自己咽下所有屈辱,抬眸神情坚定的望向高高在上的永安侯,恳求道:“只求侯爷看在夫妻情分上,不要为难姨母。”
说罢,又是重重一磕,顿时只觉头晕目眩,再抬头时已然有了几分强撑的意味。
张氏悔不当初,心中又急又气,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连忙回手对着永安侯又抓又挠。
可只得手一次,便又立即被人钳制住了。
“蓉蓉,我的心肝,你别这样…”张氏哭的几欲昏厥。
顾若芙眼中也溢出些难忍的泪水,姨甥俩皆是泪意涟涟。
偌大的西苑之中,此时了无声息,就连打板子的动静,也在芳姑姑昏死过去后都停下了。
永安侯瞧着勉力跪直身子的顾若芙,心里忽的想起了肖鹤渊的生母。
他的前妻,亦是这般柔弱之相,生下肖鹤渊之后更是常年缠绵于病榻,终究只熬到了儿子七岁之时。
而眼前这个姑娘,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不仅柔弱还有要命的心疾,实在不是娶妻的最佳选择。
他曾经受的痛苦,断然不能叫儿子再受一遍。
可永安侯不是瞧不懂,他的长子只怕早已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心中顿时浮出一个可以一劳永逸的法子。
“你既说了是你之错,那且说说自己做什么了吗?也好叫人知道并非是我大动干戈。”
永安侯冷漠而掺杂着恶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顾若芙顿时只觉如置冰窟。
永安侯这意思是要彻底将所有的罪名,都安置在她一人身上。
张氏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俱是不可置信,连忙喊道:“蓉蓉!不…”
可此时,永安侯哪里会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捏住张氏的下颌,虎口处死死的卡在张氏口中,叫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而同时,他目光凛冽,像是透着威胁之意,逼得顾若芙退无可退。
顾若芙心知,此时唯有顺着他的意,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否则恐怕此事无法善全。
顾若芙长长的吸了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委屈,舍弃了羞耻心,避开姨母祈求的目光,朝永安侯拱手道:“是我,不知羞耻,带着酒水,蓄意…”
顾若芙还是不出意料的哽咽住了。
诉及至此,顾若芙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挖空了,养尊处优十六年,处处得体的礼义廉耻皆在此刻被化作齑粉。
顾若芙仿佛听到了四下的窃窃私语,遂闭上眼睛,沉沉的吸了口气,继续道:“蓄意勾…”
“是我强迫的她!”
西苑门口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正觉得知了什么不得了事情的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只见来人穿着一身素色宽袍,头上也只用一根素簪挽起,活像是学院里的老学究。
只是墨发星眸,挺鼻薄唇,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在黑夜下,更显几分攻击性。
他的目光也是冷的吓人。
永安侯闻言望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那不争气的长子。
肖鹤渊一眼就瞧见了跪在人群正中的那道身影,想到方才听到的话,只觉得一字一句都是剜心的痛,直叫他听的胆战心惊。
他不敢相信,若是叫她完完全全的说出了口,只怕他们此生都绝无半分可能。
肖鹤渊也顾不得旁的,径直走到顾若芙身旁去,瞧着她额头上磕出的伤,心里一阵难受。
父亲竟将她逼迫至此。
肖鹤渊遂强忍着心头不适,瞧了一眼一副愕然的父亲,以及被强制箍在父亲怀中气的直抖的张氏。
回想起上一世的二人,心里止不住的想要看着父亲自食恶果的样子。
肖鹤渊压了压心头恶气,跪在地上,“父亲,孩儿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犯了浑,想要借着酒意强迫蓉蓉,但是被她拒绝了。父亲若一定要此事有一个交代,便将我扭送至府衙,交由京兆尹处置。”
“你!混账!”永安侯被气急,手上的力道也松开了些,张氏得了空子,拼尽全力挣开了束缚,直直的扑跪到了顾若芙的跟前。
直到将人揽在怀中,张氏才惊觉顾若芙此时浑身已经没了一丝热乎气,手也是彻骨的凉,手心处还有湿濡的黏腻感。
而此时,顾若芙像是没了生息似的,安静的任由张氏将自己揽着。
张氏心惊不已,揉搓着顾若芙的背,哭求道:“蓉蓉你怎么了?蓉蓉,你别吓姨母啊。”
“都是姨母不好,姨母不该的,姨母错了!”
凄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若芙闭了闭眼睛,麻木的回应道:“蓉蓉没事,姨母,蓉蓉没事的。”
气若游丝的声音叫人听着就觉得揪心。
跪在一旁的肖鹤渊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上前查看,可此时,张氏像是死死护着幼崽的母狼,见到有人靠近她的孩子,便目露凶光,死死的将人护在怀里,不容人靠近半分。
“她很危险,让我瞧瞧。”肖鹤渊试图跟眼前人讲理,但张氏显然听不进去,依旧死死的抱着,眼神戒备的很。
永安侯皱着眉站在檐下,瞧着顾若芙那张恍若失了魂的脸,心里也是有些紧张。
“姨母,我们回家好不好?带蓉蓉回家好不好?”顾若芙支撑已久的理智逐渐分崩离析,语气里满是哀求和恐惧,颤抖着哭出声道:“姨母,蓉蓉好想你啊!”
“姨母…不要离开我…蔷蔷……”
顾若芙的声音越说越小,宛如嘤咛,但后两个字肖鹤渊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蔷蔷。
肖鹤渊心中一阵撕裂般的痛意。
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那个他束手无策的时候,那个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人消亡的时刻。
她的最后一句,便是“蔷蔷”。
肖鹤渊也顾不得什么了,连忙喊道:“来人将夫人拉开!”
说着,便立即扑上去与张氏争抢起来。
可当下这情况,谁敢上前?!
四下无人动作,肖鹤渊上去争抢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张氏,张氏见状直接朝着肖鹤渊的胳膊扑咬上去,宛如疯妇。
永安侯再做不到袖手旁观了,连忙上前扯住发了疯的张氏,将人束在怀中。
“芸娘,你清醒些。”永安侯试图唤起妻子的神智。
可张氏浑然不听,毫不顾颜面的哭喊道:“放开!你们别碰她,别碰我的蓉蓉。”
父子二人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将二人分开。
肖鹤渊将人抱到怀中时,顾若芙已然昏死过去,煞白的小脸除了额间的一片狼藉,不见丝毫血色。
“蓉蓉!蓉蓉!”肖鹤渊急忙大喊,可怀中之人没了半点回应。
而失去了怀中人的张氏,也在巨大的悲怮之下昏死了过去。
“叫府医!”
“请太医!”
永安侯府瞬间乱作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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