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时分,月光皎洁,从省里开来的列车准点停靠。
休假多日的文军扛着个大包袱随人流挤出车站,随后招了辆三轮,直奔县轴承厂宿舍楼,同宿的伙伴今晚夜班,是以,谁都不知他回来了。
第二天早晨八点十分,厂部开例会,各自汇报工作,八点三十,各部负责人汇报完毕,陆震声看了看表,随后掏出一摞资料。
“秦厂长,各部同事们,我有事向你们汇报。”
秦厂长稀疏略带灰白的眉毛高高一提:“小陆,请讲。”
陆震声将厚厚的改革计划书拍在桌上:“上几个星期,厂部围绕改革这个主题开了研讨会,我做的改革计划书得到了很多建议,本着完整、完善、完美的原则,我按诸位的建议对计划书进行了修正,现在,请秦厂长,各部同事过目。”
会议室雅雀无声。
几周前的会议上,秦厂长虽没有直接否定改革方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没有认可即是否定,这陆震声怎么偏向牛角上撞?
好几双眼睛在秦厂长和陆震声之间逡巡,气氛微妙得很,没人愿做出头鸟,这在陆震声的预料中,他干脆的开口,声音低沉有力。
“财务领导提到的扩宽资金来源,经过认真研讨,我认为,有以下几种途径,一,完善计划书,向县里争取更多的资金拨款,二,向银行贷款,三,引进新设备可争取预付或分期支付,四,旧设备可转售出卖。”
“再者,有同志认为改革毫无必要,眼下厂里经济效益好,各人工资好,福利好,可诸位知道吴州县周边有多少轴承厂,而市场需求量是多少吗?知道我厂生产的几种轴承已被很多客户淘汰,选用更先进的产品吗?”
陆震声环顾诸人:“我想,你们并不清楚,而我分管生产,兼顾销售,所以我对市场的变化更敏感,我厂效益之所以看起来依旧很好,全靠销售部的同事星夜兼程,没日没夜的跑业务,扩客源,他们的努力暂时掩盖了销售市场倒退的事实。”
平日里,陆震声寡言少语,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他的一字一句,语速均匀,吐字清晰,透着从容。
徐根生抬抬眼镜:“陆副厂长,按你这么说,要是没有你领导下的销售员拼死拼活,我们早就喝西北风咯?”
陆震声看过去:“现在不至于,过几年就难讲了。”
“哈哈哈。”徐根生半调笑半阴阳,“陆副厂长也会开玩笑了,可别说得太危言耸听。”
秦厂长沉神不语,等陆震声和几位反对者唇枪舌战个够,他抿口茶清清嗓子:“小陆,你方才提到的方法、问题,非常好,考虑的全面细致,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但是,计划是计划,执行是执行,实践的难度,你应该很清楚吧,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县轴承厂背后有几千人的生计,不轻举妄动的好。”
熟悉的官腔,熟悉的明褒暗贬,陆震声听够了,他弯腰从脚边的包里取出几摞资料,依旧从容不迫。
“改革当然是冒险行为,不过前人的宝贵经验我们可以借鉴,模仿也不失为一条好路子。”他将资料分成几份给旁边的人传阅,“这是近两年经济特区、温市、浙杭地区同类型工厂改革转型的例子,此外,还有统计局统计的近两年机械配件的产量,需求量,产品按照大类区分,虽不细致,但和往年相比,也可见端倪,新型产品需求激增,而老旧产品断崖下滑。”
说着陆震声盯住徐根生的眼睛:“徐副厂长刚才说我危言耸听,我很冤枉,这些资料是实打实从各部内刊、统计局、县政府公开发布的资料中整理收集的,真实无误。”
徐根生一时哑口无言,正好一册资料传到他手中,低头翻几页,便能看出这是下了苦功夫汇总收集的数据、案例。
秦厂长翻着材料,面色如霜。陆震声转业时,有很多战友同时转业,分散在各区各部门工作,凭着战友情分,陆震声不难搞到这些资料,可近一个月他天天在岗,哪里来时间弄这些。
同样的疑惑萦绕在徐根生心头,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电话,难怪陆震声办公室的电话总占线,这一个月,他没少给战友们打电话联络感情吧,对,还有他的属下文军,说是请假结婚,恐怕也是托词,实际上,是去帮他满世界搜集这些资料了。
“嘶,我觉得,陆副厂长的这份改革计划书……”分管财务的副厂长是个老头,一向瞧不惯陆震声这毛头小子,但他对事不对人,“这份计划书,做得很好,我一向只管账,对市场的变化确如陆副厂长所说,不敏感,不关注。”
有一人开口,便有追随者,底下几个主任级的人早在陆震声头次提出改革时,就对这提议很感兴趣。
“陆副厂长,你资料中提到的温州这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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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眉把应承了别人还没做的几件衣裳裁剪好,然后交给隔壁刘立萍帮忙做,忙完这些,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中午一个人吃饭,谢眉不想开火,准备去厂食堂对付一顿,剩下一点时间,去百货商场逛一圈。
走在路上,拐过一个十字路口时,谢眉被一间两层的小楼吸引了目光。
人流量最大的地方,非十字路口拐角莫属,而这楼的一楼门窗敞亮,地面平整,门前还有一株遮阴的槐树,夏日凉风习习,正是她梦寐以求开铺子的地方。
谢眉瞬间忘了逛商场的事,大步往小楼走去。
“请问里面有人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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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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