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伦特女士，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我们的提议。”
“他的系统里有很多不确定性，和我们人类一样，他是我的孩子，不是商品。如果你们想找代替人类劳工的机器，那他显然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你还真是会替我着想。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已经为那东西的全套技术付出了很好的条件和很高的价格。如果哪天我将他强行带走，你甚至没办法报警说是你儿子失踪，毕竟你的儿子加西亚早就死了不是吗？现在的那个甚至都不能被算作一条生命，他只是一堆硅胶和金属的玩意，还有一串代码指令。”
“别想了！你抢走他，只会复制出怪物！不会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看来你一定做了某些方面的加密。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我会把他的‘心肝脾胃’都剖开慢慢磨，让他亲眼看着，我做出来一个就在他身上打碎一个，你觉得这样如何？”
“滚！滚出我的房间！”
“好，看来我们今天的谈判进行得不太顺利，你不要为你今天说的话后悔就行。”
……
“加西亚……”莫恩轻唤。
“放心，我受得住……”加西亚勉强牵起嘴角，睫毛不住颤抖。
“暂时没法调取更多信息了，上面这段音频……”弗萨继续输入代码，却被指令2拦了下来。
“拷贝给我吧。”纳马多说。
“听起来是有人威胁过加西亚的母亲，要她交出加西亚这项技术。”
“我……我记得……我知道他的相貌，如果再看见我一定认得出来。”加西亚微弱吐出句子。
弗萨起身，拆掉了线缆，莫恩换了块纱布按住加西亚脑后的伤口。“这个大概多久能愈合？”
“大概……三四个小时。”加西亚说。
弗萨扯过纱布从脑后一圈一圈绕在加西亚额前。总算解放了莫恩的右手。
“如果加西亚还记得那人长相，倒是可以先去警局做个犯罪侧写，让系统生成那人图像对比看看。说不定这个人也有嫌疑。”纳马多提议。
“好！”莫恩点头。
加西亚站起身，下一步却一个踉跄趴倒在莫恩怀里。
“累坏了吧？头疼不疼？还有哪里不舒服？”莫恩环着加西亚，心脏怦怦乱撞。
加西亚把脸埋进莫恩肩窝，颤着声说：“没有。”
莫恩深吸一口气，这小家伙又在故作坚强了，可是一开口就全露馅了，声音都听得出的脆弱破碎。莫恩拉过加西亚手臂绕在自己颈后，揽着他腰给他借力下了楼。到阿卡迪亚警局的时候，加西亚看起来已经恢复了许多。莫恩只要牵他的手就能走进警局大楼。
“哦对了，物证的事，我把现有的电梯部件都拿回来了。而且……那位叫鲁迪的电梯维修工……曾是卡尼尔科技的技术人员。”纳马多说。
“他是卡尼尔的人，那是不是也有可能会知道加西亚父母的研发成果？”莫恩问。
“如果假定是他对电梯做手脚，我猜测他知道加西亚的制造内情，很有可能会被收买成为奈特科技的商业间谍。而且他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这就意味着他很容易受到物质诱惑改变立场。”纳马多说着掏出几个透明玻璃罩封装的事故电梯主要部件。
加西亚盯着那堆零件看了一会儿：“是我认错了，这东西……仔细看来应该并没有腐蚀进入变频器内部，而是附着在铜丝表面形成了一层细微的晶花，更像是一种生物级催化液。”
“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加西亚闭眼思索。
血……是血……我的血……但不是修复液……是更深层的某种东西。
“我想起来了！这晶花很像是用来调节仿生人神经系统的溶液。学名E-β73。”加西亚忽然张大双眼看莫恩。
“你认得这东西？”莫恩也惊讶地看加西亚。
“我醒来那天在实验记录里见过！关于它的研发记录也有上百条，我没记得太多，但它的确会与铜之类的金属反应形成像盐一样的晶花。如果真的是这东西，那就必定是从卡尼尔科技带出来的。”加西亚说。
莫恩抓过纳马多递来的扫描器看那零件，果然看见了一些晶体。有可能会阻碍电磁信号传播，从而导致变频器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故障。不得不说，这三年科技的确有些突飞，三年前这东西即便摆在众人眼前，可能还真没人能怀疑它。
“这条！这条可以作为证据吧？”莫恩兴奋，拼命揉加西亚肩膀。
“痛痛痛痛……人家头上还有伤口啊……”加西亚浑身打颤，眉头蹙在一起。
莫恩忽然愣住了。加西亚他……居然有了痛感反馈？
“加西亚……你……”莫恩舔舔嘴唇想说的话哽在喉咙。
加西亚也愣住了，他自己也没察觉刚刚下意识的反应。他摇摇脑袋，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哼。半晌缓缓开口：“是真的痛……”
莫恩抬手像哄婴儿那般，轻拍加西亚的背。“我知道，我知道是真的。让你受苦了。”
纳马多要叫侧写师，按照加西亚的描述生成音频中男人的图像。
“不用了，我自己来。”加西亚自己坐在电子屏前，自己给系统下指令。莫恩站在他身后似懂非懂地看着他一遍遍修改图像，最终满意地轻“嗯”一声。
图像匹配到了一个名叫卢安·吉格斯的男人。正任职奈特科技技术研发总监。
纳马多把搜集好的证据整理保存：“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等有了足够的证据再一举出手。”
“好。”莫恩和加西亚同时答应。
正要离开警局，莫恩忽然收到帕提夏的消息：“整理房间时突然翻到了一封本该寄往加西亚家的信件。”
刚巧人还没走，莫恩带着加西亚敲开了帕提夏的房门，帕提夏递上有些泛黄的信封。“这信我忘记什么时候在楼下捡到的，收信人是妮娜。但当时他们已经不在了。”
莫恩接过信，递给加西亚：“你自己拆。”
加西亚自己打开：“电力网络解约回执？”
莫恩凑近看，这是一封三年前的信件，申请对508号公寓供电服务解约的日期是男人威胁妮娜后的第三天。一般来说只有在准备搬家的时候才会解约供电服务。加西亚的父母这是准备带着他离开，远走高飞，销声匿迹。可还没来得及就……
把信件送回警局，莫恩准备返程。目光扫过加西亚头上的绷带，心口却牵起一阵绞痛：“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你拆开看看。这绷带绑得太紧了，勒得我头疼。”加西亚侧头，把绷带接口处凑近莫恩。
莫恩犹豫抬手，一圈圈拆掉了绷带。加西亚脑后两个金色小扫把露了出来：“好是好些了，但他这伤口切得深，还没完全愈合。你小心点，别碰到。”莫恩也没敢伸手拉他辫子，想着开回家伤口应该也差不多完全好了，再找剪刀把皮筋剪断。
加西亚就侧头靠在头枕上看莫恩开车。
“不看风景了？”莫恩问他。
“来了三次了，风景看腻了。”加西亚没动，朝他眨眼睛。
“你看我不腻？我长什么样你应该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加西亚当然一清二楚，他左胸第四根肋骨的位置有一颗小黑痣，胸骨处有一条十几厘米的伤疤，是银行劫持事件抢救手术时留下的。再往下的肋骨上也有已经模糊的疤痕，估计是跟着自己坠楼那时候做过某些手术。但他只顾着愧疚，从来也没说过那时候他疼不疼。
“不腻。看不够。”加西亚的目光扫过莫恩眨动的黑睫，那睫毛尖端朝上翘着，黑色眼眸侧看也是透亮的，像泡着水的小石头。加西亚抿抿嘴唇，人类的身体如此精密，每根神经都精心设计过。摸起来从来都是暖的，根本不用开启什么加温系统。加西亚垂眸看自己的手臂，没有脉搏，连那些泛青的血管里的血液都是假的。不知怎么忽然觉得难过，胸口闷闷的，可连眼泪也没有。
“怎么了？一直在咬嘴唇？”等红灯的间隙，莫恩侧头看加西亚。看他不说话，莫恩伸手勾住他下巴，用拇指腹轻轻揉他下唇。“别咬了，累了就睡会儿，睁眼就到家了。”
莫恩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加西亚身上。“嗯，你不是喜欢捻被子吗？现在有被子了。”加西亚真就抓着莫恩的外套乖乖闭上眼睛，莫恩的外套上有股淡淡的洗衣液味。跟他被子上的一样。闻起来很安心。
“加西亚，起床了。”不知多久，加西亚在莫恩的呼唤声中茫然睁眼，车已经在公寓地下车库停下了。加西亚抓着莫恩外套又闭眼，没动。
莫恩轻笑，解开安全带下车，把加西亚从副驾驶捞出来，横抱在自己身前。“真是，一身骨头架子，还没一百三十斤吧？”莫恩自顾自嘀咕。正准备腾出手按电梯，加西亚自己抬手按了，按了又把头靠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耍赖，明明都已经醒了。”莫恩笑着调侃。
加西亚喃喃：“没电了……”
电梯里没别人，莫恩侧头亲他额头。“前天不是才去过休眠仓，赖皮鬼。”说到充电。莫恩忽然想到床头柜抽屉里还放着个要给加西亚的东西。
“那我下来。”加西亚忽然睁眼。
“不用，抱你我有的是力气。”莫恩架着加西亚腿弯还能腾出手按密码开门。
大门一开，一个金色影子瞬间从门缝里冲了出来，撒开腿就朝着消防通道跑。
“马修！”慌乱中莫恩放下加西亚，加西亚夹着莫恩的外套手忙脚乱一起抓马修。终于在三层缓步台上按住了它。
“你这小东西，放警局你这个叫拒捕，罪加一等！”地毯没干，莫恩坐在地上教训马修。“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十三年才抱到这人的！”莫恩伸手点它鼻头，马修吓得直眯眼。
“它以为你要打它。”加西亚在旁边笑。
“我打它干什么？它就是个小孩，没爸没妈，怪可怜的。”莫恩叹气，在马修头上摸了一把。马修也不记仇，又开始摇尾巴。
莫恩回头看加西亚，他脑后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起身准备去找剪刀。回头瞬间又犹豫了。拿来被加西亚吐槽古董的照相机。“你这两个小扫把还挺可爱的，来，拍一张！”
加西亚一抬头，快门声刚好响起。莫恩把照片递给加西亚看。加西亚盯着照片看了会儿，抬手就扯小辫子，拽得直皱鼻子。
“哎！别扯。疼！你不是知道疼吗？用那么大力气干嘛？”莫恩摸过剪刀按住他的手。一点点把皮筋挑开。又赶紧揉揉他后脑，“好了好了，没事了。”
加西亚仰头往莫恩怀里靠，莫恩放下剪刀伸手接他。“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加西亚忽然坐直了身子：“什么？”
莫恩打开床头柜，抽出一个白色盒子：“喏，你看这个。”
“充电手环？你怎么有这个？不是只有仿生保姆买家才能登记买这个吗？”
“银行那案子被救的那位vip人质太太送的，她看到N女士发我们故事，猜到是我。那天急匆匆到警局放下这个就走了。怎么样？多救人还是有好处的。”
加西亚低头看那手环，半晌没做声，抬手抚莫恩右肋侧的旧伤口：“疼吗？”
莫恩哼笑，握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左胸口：“值了，换来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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