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霄是有感情的，只不过和大多数人表达的方式不同，他总是在一些难以关注到的角落去展现。
他的感情只要一个人发现了点苗头，那么就会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烈的，令人难以理解的，属于宋明霄的情感。
雾岛绘美说宋明霄的感情就像是下雪，最开始的时候只有一点，当意识到后就会发现身上全都是雪花。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李勇还是来接两人了，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李枫蕊坐在车里面，手里拿着买的果茶一口口地喝着。
“他们.......”宋明霄愣了愣。
“我给李叔说了下，不过没想到他还是过来了。”顾烨解释道。
李勇帮着宋明霄把行李箱放在后备箱，宋明霄和顾烨一起坐进了后排。
“考得怎么样？”一上车，顾烨就迫不及待地问李枫蕊。
李枫蕊咬着吸管没抬头：“高考完别问成绩好嘛，很不礼貌诶。”
“可是你成绩好啊。”顾烨浑不在意。
“宋明霄成绩也好，那你让他预测下他明年考得怎么样。”李枫蕊把话题抛给宋明霄。
宋明霄撑着下巴，有些无语：“不想说就不说，没必要把我拉下水。”
身旁的顾烨和李枫蕊一言一语地拌嘴，李勇和刘姨在前面聊着天，面包车在马路上摇摇晃晃地行驶，高考结束的这一天平常得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明年，我也会这样吗？宋明霄靠着车窗闭上了眼。
回到芳铃路的李枫蕊在结束高考后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和顾烨每天都一起玩得忘乎所以，俩人挤在二楼客厅那个电脑面前玩4399小游戏，势必要将整个网站游戏玩完。
“你脑子进屎了啊，”李枫蕊给了顾烨一拳，指着屏幕上的红蓝小人，“马上就要到了，你这个时候就死了！”
他俩玩这一关已经重复了六次，这次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顾烨一下将俩人重新拉回解放前，他抱着被锤了的胳膊：“抱歉抱歉，手抖了一下......”
“靠！不玩了！”李枫蕊把电脑一合，本来玩游戏图一乐，现在还把她整破防了，真是得不偿失。
顾烨明显还没玩够，但由于是他惹的，也只能把想玩的心思灭下去一点，他问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李枫蕊摸着下巴想了想。
她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跑进自己的房间里开始翻找东西。
顾烨不好意思直接进女孩子的房间，就在外面等着李枫蕊，房间里传来几声哐哐声，然后就是李枫蕊大叫：“找到了！”
“什么啊？”
“排球，”李枫蕊从房间里伸出头，一只手拿着排球晃了晃，“不过好像没气了。”
“.......我不会打。”顾烨盯着那个上面全是灰尘的东西，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有排球的样子。
李枫蕊把排球拿起厕所开始冲洗，边洗边说道：“也没想找你打。”
“那谁打？”顾烨问，“宋明霄？”
“对。”李枫蕊转过头，眨了眨眼。
被俩人找上的宋明霄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不想打。”
但是李枫蕊不肯放弃，说什么也要让宋明霄陪着她去海边打沙排，于是就一直给顾烨使眼色，但顾烨明显没懂，就一脸疑惑地看着李枫蕊。
李枫蕊拉着顾烨小声道：“你把他劝来打排球，我就把电脑给你玩。”
“一言为定！”
顾烨生怕李枫蕊反悔，立刻坐到宋明霄身边，扯着宋明霄的衣服就开始叫唤：“走吧，反正你也没事儿做，每天待在家里你都要发霉了。”
“我是人，我不会发霉。”
“宋明霄，走吧走吧。”顾烨也没有别的办法，就单纯地一直骚扰宋明霄，一刻都不停下。
本来在安安静静看书的宋明霄被干扰得根本看不下去，他侧过头说道：“你能不能闭嘴。”
“打排球。”顾烨只说了三个字。
宋明霄发现自己真的拿顾烨没什么办法，其实换一个人他就会直接进房间反锁房门，但是面对顾烨，他相信顾烨会一直拍门，直到他答应这件事。
宋明霄把书合上，放到茶几上，说：“就今天。”
“好耶！”顾烨和李枫蕊笑着击了个掌。
在二楼的时候李枫蕊就和顾烨一起把排球洗干净，还把里面的气充满了，所以三个人拿着排球就可以直接去海边。
“不过我没想到宋明霄还会排球。”顾烨说道。
“他是我们校排的，校排一枝花可不是白说的。”
李枫蕊将排球轻轻抛起，双手合拢垫了一下，排球在快落下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截胡，李枫蕊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瘪了瘪嘴。
“别边走边打，你的技术还不能保证它不会掉。”宋明霄将接住的球抛到李枫蕊手里，分毫不差。
“一枝花？”顾烨下意识地去看宋明霄的脸。
宋明霄倒是不在意，在三中的时候只要是认识的人都拿这个调侃他，三年调侃下来，他已经脱敏了。
“因为之前高一运动会的时候，他们班和另一班比赛，他们班有人写加油稿，说他打排球又美又飒，是排球界里一枝带刺的玫瑰花。”李枫蕊想到当时这个加油稿念出来的瞬间，宋明霄一个暴力扣球帮他们班率先拿下局点，全场欢呼大笑的同时，只有宋明霄一脸黑线。
这是宋明霄为数不多的黑历史，明明是他的高光时刻，却为他这个莫名其妙的绰号打响了名头，一开始别人调侃他他也会臭脸，但后面他也不在乎了，高二就退了三中的排球队专心学习去了。
“你打的什么位置啊？”顾烨问宋明霄。
“主攻。”宋明霄回道。
刚说完，三个人就已经到了一片开阔的海滩处，浪花一阵一阵地涌上沙滩后又立即退却，将浅色的沙滩染成深褐色。
“有贝壳啊。”顾烨蹲下身捡起了一个很小的白色贝壳。
李枫蕊踢了一脚，沙子在空中散开：“可以拿来做手链，我小的时候拿这个做了好几个。”
“不过，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宋明霄站在一旁，眺望着远方，望城的雨季一般会持续半个多月左右，偶尔是连下着两天，高考结束后就连着下了两天的雨，似乎要将高考两天没下的雨补齐，不过今天的天气倒是格外好，海水静静地浮动着，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斑。
关于海边的记忆，宋明霄还是有很多的，他和李枫蕊一样都是在海边长大，在芳铃路那栋小房子里长大的。
脱下鞋子，光脚踩进水里，海水凉凉的，沙粒被它冲刷到脚背上，有些痒。
衣角被人拽住，宋明霄转头看去，对上了顾烨担心的眼神。
“我不会的。”宋明霄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过身离得海水远了点。
李枫蕊看着他俩在那儿慢悠悠行动着，严重怀疑这俩人把打排球的事情抛之脑后了，她不满地喊道：“你俩在海边演苦情剧呢，快来打排球啊！”
“知道了。”宋明霄将有些长的碎发勾到耳后。
海滩上没有拦网，拿过来的排球和沙排专用排球也有所区别，三个人里唯一专业的人也就宋明霄，加上宋明霄作为男性还是主攻手，这场排球打起来也就只能是玩玩，所以他和李枫蕊对战一直都收着力气。
李枫蕊之前初中打过排球，但算不上熟练，这么多年没怎么打过了，一开始总是犯错，抛起的球几次都没有成功发过去。
在试了几次后，李枫蕊逐渐找到之前的手感，终于发了一个球过去，不过被宋明霄接下，在空中形成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往李枫蕊的方向飞了回去。
“砰”，排球砸到了棕榈树干上，最后顾烨捡到了排球。
顾烨将球重新抛给李枫蕊，俩人你来我往地打球，没一会儿李枫蕊就气喘吁吁了，在宋明霄错失了一个球后，李枫蕊叉腰大喊：“宋明霄，你是不是让着我的！”
“没有，”宋明霄垂眼否认，“只是一年没打不熟悉。”
李枫蕊无语：“你倒是看着我的眼睛再撒谎......”
“全力打一个！”李枫蕊对自己的实力还是清楚的，宋明霄全力发的球她不太能接到，但她想尝试一下。
宋明霄见李枫蕊这么认真，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向上抛起排球，助跑，大跳，一只大手打上排球，下一秒，排球擦过李枫蕊的耳朵，将她的发丝晃动，扣在了李枫蕊的身后，而李枫蕊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宋明霄的动作。
“我靠，牛逼！”一直在旁边观看的顾烨跳了起来，忍不住感叹道。
李枫蕊瞪着眼睛，回想起刚刚那颗球的力道，她感觉打在自己的手臂上，她的手臂一定会断。
李枫蕊默默地把排球捡了回来：“我们等会儿再打吧。”
捧起一手的沙子，十指张开，沙子在指缝里重新流下海滩，手里剩下了几个小小的贝壳碎片，顾烨将手拍了拍，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打排球的啊。”
没有打排球后，李枫蕊踩在海水里玩，而宋明霄和顾烨一块儿坐在了树下吹海风，宋明霄双手撑着沙滩，回道：“五六年级吧。”
宋明霄学习打排球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四年级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就搬到了现在城里的那套房子里，宋逸和周悦晓为了早日能还清房贷，每天都在外面工作，几乎脚不沾地，家里大部分的时间都只有宋明霄一个人。
他们家附近有一个打沙排的地方，宋明霄经常去那里看着别人打沙排，久而久之，有人也注意到了他，于是招呼他一起打，从那个时候起宋明霄就开始跟着一起打沙排。
沙排是两个人对战两个人，比起室内排球更加锻炼个人的能力，教宋明霄打沙排的是一个退役沙排运动员，算不上特别出名，但是教宋明霄还是绰绰有余，在那个人专业的指导下宋明霄的技术自然而然地提高。
后来的初中他也加入了学校的排球队，于是一直打到高二。
“你喜欢打排球吗？”顾烨问。
喜欢？宋明霄想了想，摇头：“算不上，只是刚好有人教，我也挺擅长的，所以就打下去而已。”
“那你没想过成为专业的排球运动员吗？”宋明霄身高至少一米八五，按照他的年龄还能长高，看过刚才宋明霄打排球的模样，顾烨不禁好奇。
“没有，”宋明霄仰头眯眼看着头顶的树叶，阳光被树叶切割得十分破碎，落在他们身上，“只想着考一个大学。”
“然后呢？”
“然后.......”宋明霄顿了顿，“找工作，上班，给父母养老。”
“连结婚都没有？好无聊的人生。”顾烨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盖上。
“对吧，你也觉得很无聊。”宋明霄扯了扯嘴角。
就是因为无聊，所以才没有活下去的**，宋明霄在心里暗自想道。
“啊啊啊啊！！！”玩得起兴的李枫蕊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往沙滩上跑，身后的海水突然涌来，吓了她一大跳，不过她依旧玩得异常开心。
顾烨看到李枫蕊又跳又叫，忍不住感叹：“你和她还真是两个极端。”
“那你就是我和她的中间值？”
“你是在夸我完美吗？”顾烨挑眉，伸手指向自己。
“你还挺会给自己贴金的。”宋明霄斜睨了顾烨一眼。
“什么叫贴金，”顾烨皱眉狡辩，“刚刚好难道不是最好吗？”
“好吧，那你确实完美。”宋明霄耸肩，不欲和顾烨争辩。
但顾烨不想放过宋明霄，把宋明霄拽了过去，宋明霄下意识侧过头，嘴唇差点擦过顾烨的脸颊，宋明霄愣住了，但顾烨没有丝毫察觉，正色道：“宋明霄，你就不能对这个世界多点兴趣吗。”
距离太近，宋明霄的发丝落在了顾烨的脸颊上，宋明霄甚至能看到阳光映照出顾烨脸上的细小的绒毛，他安抚地拍了拍顾烨的手：“你好像我妈。”
“你.......”顾烨张了张嘴，感觉想劝诫的话到嘴边了都被宋明霄给堵了回去，拽着宋明霄衣服的那只手忍不住收紧。
宋明霄叹了口气，将自己衣服领口捏住：“你别性骚扰啊。”
顾烨低下头，看到了宋明霄暴露在空气里的一大片冷白色肌肤，松了手，嘟囔道：“我才没性骚扰。”
顾烨的声音低低的，宋明霄听出了他的不舒服，但他也只是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坐在顾烨身旁。
看到顾烨的模样，宋明霄其实心里有也点不是滋味，他和顾烨终究是两个很不一样的人，家世背景，成长经历，顾烨太顺风顺水，理所当然地对这个世界是热爱的。
可他宋明霄现阶段就是谈不上所谓的热爱，顾烨希望他改变，他又何尝不想改变，但是人不能一朝一夕就突然醒悟，就像反派不可能瞬间被正派感化一样。
啊，或许顾烨就是那个热爱世界的正派，而他宋明霄就是要被顾烨感化的反派。
想到这种可能性，宋明霄不禁勾起了嘴角。
余光瞟向生着闷气的顾烨，他突然有点好奇，顾烨真的能感化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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