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要比往年寒冷许多。
莫理裹紧破旧的夹克，推开破旧的酒馆木门，听见破旧的不满催促溢出。回身急忙关门时，不经意往角落里一瞥，瞧见了一个新面孔，他有些惊讶，现在正是风沙最大的时节，不应有新人来。
但也仅是惊讶了一瞬，他可不是什么爱管闲事的人。
“都说了，我们不是小孩子!”
一声稚气未脱的呵斥传入耳中，莫理叹了一口气，他这辈子最大的闲事又找事了。
头顶的吊灯摇摇晃晃，昏黄的灯光散落在拥挤的酒馆里，明暗变换间莫理只看得见林露一双明亮的眼睛，气鼓鼓地盯着面前的大胡子。
莫理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那个男人。大胡子像是亚兰人，即使在寒冷的天气下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短袖，露出粗壮的胳臂，眼神流露出平和的目光——没有恶意，不是坏人。
他松了口气。
大胡子端起酒杯，并不在意林露的小孩脾气，猛闷一口，"小孩，赶紧回去吧，那里不是你们玩过家家的好去处。"
那里，说的是不远处的斯当穆——风暴之地。
大胡子说的没错，那里很危险，不是玩探险游戏的好去处。
在许多年前那里是亚兰帝国与斯林帝国的战场，后来因为一个哨兵暴走，释放的精神力广达数千里。向导或者哨兵一旦靠近，就会受到强烈的精神压迫，同时精神力外显化成的风暴也让普通人望而生怯。
现在两国之间的其他边界之上战火纷飞，唯有此处两国都不敢轻易靠近。得他之幸，连带着这个离斯当穆最近的小镇不涉战火。
可和平永远都是短暂的，帝国的最强兵力虽难以靠近，但普通人却仍有机会一试。
于是，两国之间乃至民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识——谁先进入、占领斯当穆，谁就有了上桌谈判的资本。
“冒险家”们前仆后继地来到这里，他们人种各异，民族各异，立场各异，但目标却都只有一个——占领斯当穆。
但至今仍无一人能靠近斯当穆，这个小镇得以暂保了十年的太平。
林露不服气地瞪了大胡子一眼，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呛得涨红了脸，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不是小孩子！”
大胡子没被林露的气势唬住，随即哈哈大笑，“只有小孩子才会证明自己不是小孩子。”
林露气结，抬头看见莫理，连忙招手，急切喊道：“莫理！莫理！这里！”
刹那间，酒馆里所有的目光都往林露和莫理身上汇聚。不怪他们大惊小怪，这个小镇虽然每天人来人往，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破败的气息——对生活的绝望与认命，少有人会这么有活力。
莫理走到林露身边，还未坐稳，林露又一把提起莫理，“大胡子，你看清楚，我们还是不是小孩子！”
莫理无奈地摸摸林露的头顶，朝大胡子笑，“她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但我们今年已经25了。”
大胡子好一番打量眼前的两人，男孩身形颀长，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但五官深邃，清晰的下颚显得几分冷峻，隐约露出的肌肉显示出男孩曾受过专业的训练；女孩则身材娇小，眼睛明亮，紧紧抱住男孩手臂，还不忘趁他不注意瞪他几眼。
大胡子耸肩，颇带遗憾地说：“实话告诉你吧，小伙子，如果是你一个人，会很容易找到同伴的，但是......”还未说完，扫了几眼林露，言下之意明显。
“你！”林露松开莫理的手臂，又是想一番理论。
莫理拦住林露，向她摇摇头示意不要再纠缠这件事，冷静地开口，“谢谢您的提醒。”说完，带着林露朝角落里走去。
直到在那个生脸女人旁边坐下林露都还在生气，莫理拿出怀里的黄油面包，才堵上林露嘟囔不停的小嘴。
林露像个小松鼠一样咀嚼着黄油面包，眉目间仍染上一层忧愁：“怎么办呀，莫理，都三个月了还是没人愿意和我们一起。”
这是这个破旧的酒馆一直存在的原因，斯当穆凶险，民间探险者在这里若是遇上志同道合的“同伴”总是好的。
莫理没搭理林露，这些话这三个月来他听了无数次，照他说根他一个人完全可以带着她走，人多了反而是负担，只是林露总是胆小，说什么也得要找人组队。
莫理拿起桌上的水壶，得生脸女人的同意后倒了一杯水，推至林露面前，“慢慢吃，不着急。”
林露愤愤地瞪了莫理一眼，他总是这般不上心！
莫理得了林露的一个白眼，有些莫名其妙地挠头，他又怎么惹她了？
此时生脸女人反倒是笑起来了，引得两人齐齐转头，投向好奇的目光。
女人倒不扭捏，丝毫没有听到别人**的尴尬，“你们好，我叫路知，别介意，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莫理谨慎地上下打量女人，这个叫路知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利落的短发别在耳后，眼神沉着，指甲缝里和随身的背包上沾有机油。
机械师？
很奇怪。
莫理正想提醒林露注意些，一看林露已经兴冲冲地向女人自我介绍起来，摇摇头，心想罢了，傻人有傻福，林露的直觉一向很准。
但他没想到，林露会将这三个月以来他们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一股脑地向路知倾泻，甚至差点将他们去斯当穆的目的说出来，吓得莫理急忙提醒，林露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端起茶杯。
更奇怪了，林露虽然心大，但很少会这么不设防。莫理重新认真地观察对面的女人。
路知迎着莫理探究的目光：“我曾经是向导。”
“曾经？”莫理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向导珍贵，每一个向导都被帝国牢牢把控，而且一个普通的向导只会影响哨兵，这种甚至能影响普通人的向导，怎么可能只是个“曾经”？
这下连林露都跟着皱起了眉头，看向路知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防备。
“嗯，曾经是个向导，但没了精神体，被塔抛弃了，刚刚跟你们聊天用了些心理技巧，现在是一个破修车的。”路知眼底一片清亮，大大方方地直视他们。
虽说这里是不起眼的小角落，但能这般轻松地说出这个不算小秘密的秘密，还是将林露吓了一跳，抓住路知的手，往周围扫了一眼，才小声道：“别说了。”
路知也学着林露的做派，小声道：“我也去斯当穆，要找一个人，我们一起吧。”
林露刚想答应，莫理在桌底下拉住林露的手，“为什么？我们会拖累你的。”
“因为你们对他没有恶意，而且，说不定是我拖累你们呢。”路知留下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双手支起身子，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瘸子！林露这下清楚为什么路知愿意跟他们同行了，又再次气冲冲地瞪了一眼莫理。
得，又成他的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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