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何散休息了一晚，顺便给陆嫣离又做了个爱心早饭才坐地铁回去。他在路上看着自己的余额有些恍惚。
他自己酷爱装逼，所以昨晚热血上头，才下意识地选了“转账”这种豪气十分的方法去哄陆嫣离。但现在他感觉少了那笔钱心里凉凉的，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摇奶茶才挣795，给陆嫣离转这笔钱还垫进去205。再去找陆嫣离要回来是万万不可能的，陆何散丢不起这个脸。眼下只能赶紧再去找一份工作赚点钱，以备不时之需。
他在此刻才有些悲壮地想起那个常年漂泊在国外，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觉得自己不愧是他的儿子——父子俩都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他坐在地铁上面有菜色地盘算着接下来的收入——他如果发愤图强，也许能拿到八千块钱的国家奖学金，不过这对现在的他来说显然是极具挑战的。助学贷款和国家助学金都是按学年申请，他去年没申请，下一次申请的时间要等暑假之后了。
当然，他还不知道那时候的陆何散是否还是会“不好意思”，是否还是会抹不开面子去申请助学金，尽管他的确没钱没收入，但他还是执着地不愿意承认自己贫困。
想必陆嫣离和他一样，所以才会那么在意自己的容貌——甚至比以前更在意。她可能怕别人看出她的落魄，所以想极力掩藏。所以一会去就一直擦着皮鞋。
尽管休息了一晚上，但他还是些疲惫。他翻开手机刷着朋友圈，刚好看见有国外的同学发一次大会活动。
这些活动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但里面的人和他有关。台上的发言人正是他暗恋的对象，尽管两人都没怎么说过话。
那人名叫许原言，陆何散觉得这个名字听着就诗情画意，不像自己陆何散这个名字，完全是寄托着他妈的仇恨——她想和姓陆的一拍两散才取的。
许原言和他这种中产家庭的孩子不一样，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还是“嫡长子”。陆因泽破产以前，陆何散家里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有钱。尤其是在留学生里，几乎要在下游，但许原言却是真正的富人家的少爷。
他家里有公司，国外有庄园。虽然也是留学生，但显然人家就是“太子爷”，自己顶多算个跟着皇上的小太监。家产在这种人面前根本不敢看。
许原言是大他一届的学长，当时负责接待他们新生。陆何散不想动心，但架不住许原言太温柔太细致太体贴。他做事情一丝不苟，人又帅的惊为天人，组织活动，策划项目，哪里都有这人的影子。每每有他在，陆何散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尽管陆何散在心里爱的轰轰烈烈死去活来，嘴上仍然守口如瓶滴水不漏，甚至因为害怕暴露而离许原言十万八千里。他只会不动声色地去参加他在的活动，然后偷偷看许原言。
原因无他——传闻中的许原言是个钢铁直男。听说他不仅在国内有个青梅竹马，而且两人感情还很好。虽然别人问起来许原言都说自己是单身，但陆何散也不至于上赶着在知道人家性取向正常的情况下犯贱。
更何况现在他回国了，连偷偷看也看不成了。他的暗恋的美梦还没有之所以然的结果就被现实无情地戳破了，现在就连看一眼都要隔着手机屏幕，隔着彼岸大洋了。
陆何散几乎没有主动给许原言发过消息，但是他转学后许原言相当绅士地询问了他原因以及是否需要帮助。当时陆何散不识好歹，全都一股脑门地拒绝了——他不喜欢接受施舍，尤其是喜欢的人的施舍，这会让他寝食难安。
从那以后许原言自然也没有给他发过消息，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给人家发信息。许原言从来不发朋友圈，自己也没有借口找张海涛等人要照片，只好借着学校的官媒等发活动通知看那个人一眼。连他自己也感觉像做贼一样，自然更不敢和别人说。
不敢说自己是同性恋，不敢说自己喜欢许原言。
他知道有些人对“同性恋”这个群体唯恐避之不及，仍然会用有色眼镜给予歧视和偏见，所以他很少主动暴露自己，也省得自己暗恋一个男生的事情被发现。
陆何散把那张照片保存后关掉了手机，地铁也终于到站。他下了地铁直奔教学楼，所幸今天没有早八。
等他到了教室已经人满为患，前几排已经没有了位置，陆何散尽量只得找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拿出课本见缝插针地在课前看两眼。
陆嫣离遇到的困难他不是没有，他在国外和国内的课程也不大一样，教材也不大一样。
但是他的时间没有陆嫣离紧迫，需要达到的水平也没有陆嫣离要面对的高考要求的高，虽然他坐地铁来的路上幻想了一下自己得国奖的八千块钱，但幻想终归是幻想。
他学的专业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看似是一项就业前景很好的专业，但实际上大二的他只能是一地鸡毛，送去公司实习也是什么都不会。而且就算出了大学，也和硕士博士无法竞争，这个专业对知识储备的要求很高。
百分之七八十的学生在毕业后选择继续深造——这是个可怕的数字，陆何散知道这意味着自己必须读研甚至读博士才可能在市场上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陆何散想想就觉得绝望。他先前觉得这种需要读研的专业好，刚好他可以在国外多混几年找陆因泽多要点钱，但现在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致命的。虽然研究生会有补贴，但是陆嫣离怎么办？
昨晚他可就放下大话说要供她到国外读大学了。
他和陆嫣离现在的情况就是不至于被饿死，但要想和过去一样过得顺风顺水有滋有味也是基本不可能了，想赚什么大钱也几乎是异想天开了。陆何散一时分不清大学到底是兜住他们的，让他们的生活更有保障；还是束缚他们，让他们一辈子只能深耕自己的专业，赚不到更多的钱了。
就在陆何散思考时，他旁边走来了一个瞧着温润如玉的男生，很礼貌地问他道：“同学，你旁边有人吗？”
“啊？”陆何散一下没反应过来，抱歉地笑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没人，你坐吧。”
男生扶了一下金属框的眼镜，和一个女生一起坐在了他旁边。陆何散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是注意到陆何散的目光，男生笑了一下，牵起女孩的手。
“我来陪女朋友上课的。”
陆何散：……
谁问了？
陆何散收回自己的视线落在书本上，但是男生显得很热情道：“我是大三的，算是你们学长，不过我是艺术类的。”
被他牵起的女孩柔柔笑了，也扶了下眼镜，自我介绍道：“我是软件工程专业的学生。今年也是大三。”
“啊？”陆何散目瞪口呆道，“你们……你们走错教室了吧，我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
“没。”男人对陆何散笑道“我们就是来这边转转。”
“转转？”
女孩子点点头道：“对。我们在寻找有缘人。”
“有缘人？”
男生环顾四周低声问道：“听说你们这一届有一个国外转回来的，你知道不知道？”
陆何散听男生声音鬼鬼祟祟的，一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不由得紧张起来，他小声问道：“怎么了？”
“同学你认识他吗？好像叫陆什么东西……你能让我们和他见一面吗？”
陆什么东西本人：……
陆何散深吸一口气道：“你们找他什么事？”
“这还不明显呀？我想拉他进我们大创组。”女生凑过来说道。
大创，即全国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是学校通过资助大学生实施创新创业训练计划，强化学生创新创业实践，提升创新创业人才培养质量的一个项目。
陆何散这两天也在想自己要不要加入一个课题组或者大创组，别人大二上学期就加了，他大二下学期才来大多人都已经组好队了，他实在不好贸然加入。
这两个人突然把饭喂到嘴边，反而让他开始怀疑。
“你们……为什么找他啊？”
“他是留学生啊，肯定很有money啊。”男生理所当然地道，“我们计划先参加大创然后，接着就开始创业，他能给我们提供资金……”
陆何散在听到“提供资金”几个字后瞪大了眼睛，女生一扯男生的袖子似乎在责怪男生随便把他们的计划和别人说，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幸好两个人没有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而是都把视线转向了陆何散。
陆何散深吸一口气才慢慢道：“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口中的，陆什么东西，就是，我。”
“啊？”男生似乎被吓得花容失色，他和旁边的女伴对视一眼，马上陪出一副笑脸。
“哎呀呵，是您呀，失敬失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
陆何散神色复杂地摇摇头，“但是很抱歉地告诉你们，我没钱。”
“什么？”
“我说，我没钱。”陆何散叹了口气，“我现保障在自己基本的生活都有问题……”
陆何散简单地，选择性地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他本以为这对小情侣在听完这话后会退避三舍，毕竟他们来找自己的意义和目标很明确。但两个人似乎并不意外，而是继续说道：“那正好，我们来的目的刚才也说了，所以你愿意加入我们大创的小组吗？”
女生连忙补充道：“我是我们专业前几，绝对靠得住。”
男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道，“对对，她是她们专业前几，我作证。”
陆何散有些怀疑道：“那你呢？”
“我？”男生面上露出一丝自矜，他刻意地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高深莫测道：“我有天赋。”
陆何散：……
根本一看就不靠谱！
陆何散翻开自己的课本打算不理这两个人，女生却又赶紧追加道：“他真的有两把刷子，不然我怎么能看得上他？他专业课排名靠后是因为他翘课了，但是他得过不少绘画方面的奖的。”
女生戳了戳男生，急切道：“给人家看看你的作品。”
“不是……”陆何散神色一言难尽道，“那你们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女生认真回答道：“首先，你是计算机专业，和我们的计划专业对口；其次你有留学经历，可以帮我们发展海外业务；本来我们以为你有钱，这是第三点，但现在看来这个第三点要破灭了。”
“不过你长得帅，外貌气质好，这算新的第三点。你真的是有缘人，居然我今天随便抓一个帅哥，就抓到陆什么东西本人。”
女生笑着看着陆何散道，“怎么样？理由够充分吧？”
“我不叫陆什么东西，我叫陆何散。”陆何散面无表情道，他看着眼前两个笑眯眯的人，感觉像是看见了两个惊天霹雳的大骗子。
他敏锐地抓住了女生话里的关键词，试探性地问道：“海外业务？那你们……现在做到什么程度了？”
陆何散马上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自己坐在教室里凭空遇到扶持自己的“贵人”，要是眼前两人真有什么自己的公司海外的业务，那跟着他们混肯定能赚到钱，也就能送陆嫣离出国留学了。
正在他做白日梦时，男生接过话茬道，自信满满地说道：“我们已经完成了计划的制定！”
“？”
陆何散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震惊道，“你们……完成了什么？”
“计划的制定！”
“不是，这你也敢说？那不就是根本没开始，只是画了个大饼吗？”
“此言差矣。”女生又接着说道，“有了计划就知道这样去执行，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们已经做好了，只要你加入，我们就又成功一大半了。”
陆何散暴富的美梦泡泡被一下子击碎了，在心里默默想：这两个人的大创组真的不是什么传销组织吗？
“帅哥，知道你不信我。这样好了，我们先加个联系方式，我回头把计划表发给你，你觉得可行，再来找我们～”
女生说完就牵着男朋友站起身来，转头对陆何散挥挥手，两个人愉快且幼稚地击了个掌，开心地喊道：“任务完成！”
陆何散看向两人的目光更加怀疑——这两个人真的是大学生吗？连这样看起来“不正常”的人也能是“专业前几”和“有天赋”吗？
两个人起身离开了，这节大课也快要开始了。陆何散虽然收到了女生的计划表，但明没有把这当回事——
且不说两个人来路不明，就算他们真的和他们口中所说的一样，一切也太过唐突。哪有就直接上门找人的啊？
编程老师走进了教室，陆何散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手机刚才就“滴”地响起，似乎是那个女生给他发了计划表，但陆何散也根本没看。
他感觉自己绝对不可能加入这两个人的组织，除非他脑子有病。
毕竟和这种小情侣一起，肯定每天吃狗粮都能撑死。到时候两个人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留他一个人苦逼的做项目，那他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眼下当务之急是再找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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