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小的虽然跟随张公公多年,却从未插手过交租,这都是张校官他们在负责,小的只在通州城里替张公公办事,请大人明察。”这李校官一听要查租子的事,立刻开始撇清自己。
“是啊,这半个通州城的铺子都是咱们张公公的,你也出了大力气了。”王二文来这通州城之前,这些人的背景查了个遍,特意留着了这个李校官,有用。
刚才盘点过张公公临死前抱着的匣子,除了一些大额银票外,就是些田契房契了。
张公公捞了这么多年,除了给自己捞了几千亩地,还买下了半个通州城的铺子,又在京城里置办了几处大院子产业,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十万两银子,真真是好手段。
“大人,小的愿为您效力!”李校官掂量出来了,这是还要用自己呢,立刻效忠。
“小乐子,瞧着,以后你在这通州城,这李校官能帮你不少忙呢。”王二文这话一说,一直安静的小乐子笑了。
“二文姐都发话了,李校官,就有劳了。”小乐子笑脸盈盈的,冲李校官拱拱手。
看着小乐子身上的蓝色服制,乌纱帽上的珠翠,李校官连连磕头:“乐公公折煞小人了,愿为乐公公驱使,在所不辞。”
“李校官,还不知道呢,皇上把通州城的皇庄赏给了太子爷做东宫皇庄了。”
“我呢,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这位是皇后身边的少监小乐子”
“本来今个我们替娘娘来看看这皇庄的出息,谁知道不巧,那奴贼破了长城,将要从密云杀过来,咱们张公公为了保命,慌忙逃窜遇着了奴贼,被奴贼一刀给杀了。你说是不是?”王二文编了个故事给李校官听。
李校官一听,就知这两位有备而来。
只可惜,张公公也是跟随皇上多年的奴才了,皇太子今年还不到10岁,就算这皇庄变成了东宫皇庄,皇上也不至于杀了张公公,可惜,张公公多年筹谋,为人做了嫁衣。
不过主子们的事,都轮不到一个小小的李校官质疑。
李校官再次把头低下,俯首称是。
不过,奴贼要来?怎么没听到风声?
似乎看到了李校官的疑惑,小乐子解释道:“兵部接到消息,多尔衮从和我军激战,我军大败,多尔衮自密云而来,奴贼马上就要到了。”
李校官此刻还有什么不懂的,如果通州城破了,大家都活不了。
已经不是争权夺利的时候了。
立刻磕头,说道:“全凭大人吩咐。”
深夜,喜宴的帐篷还没收拾干净,诺大的府苑里有了一些动静,养着百多位打手仆役在不清楚状况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一部分,尸体趁着深夜运了出去。
有了李校官的投诚,剔除了一部分像张校官一样的渣滓,其余的人很乖觉的接受了张府改变主人这个事实,张府所有的账本、往来开支、令牌都交到了王二文手上。
王二文带来的人翻着账本过了一遍,给了王二文一个准确数字:银票六万五千两,黄金一千三百两,现银三千六百九十两,古玩字画初步估计八千余两,通州城商铺57间,住宅15处,北京城商铺7间,住宅3处,另有仓库两处,囤积粮食1万两千石余,各类田地3489亩。
以上合计,不下15万两银子。
三年知府,十万两银,张公公才做了8年的管庄太监,就积累了这诺大家产,比当朝首辅还要赚钱的多啊。
“二文姐,咱们在后宫筹谋这么多年,才攒下一两个铺子,养了这十几二十个人,账上余的钱从没超过五千两,这张公公可真能捞啊。”小乐子听着报账的声音,只咂舌。
“这边账上是1万多亩皇庄,被他隐没了多少还不知道呢,这边还是漕运开端,他屯的这些粮食,不知道往哪卖去了。”王二文翻过一页页往来信件,总觉得哪里不对。
夜越来越深了,已经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了。
王二文拿起令牌,扔给小乐子。
“小乐子,你带一队人,跟李校官一起,先找到通州指挥使,让他紧急调兵布防,务必要他遣人去各县通报,紧闭城门。此次奴贼冬日南下,粮草辎重必定不多,若有时间,坚壁清野,把人带进城里来。”王二文吩咐道。
小乐子点了人前去,李校官跟随。
李校官踌躇半响,问到:“大人,小的本不该插嘴,只是小人和大人都是内廷宫人,通州卫指挥使官阶正三品,辖下兵制六千人,如何肯听我等之言?”
“他不愿意,让他愿意就行了。”小乐子轻飘飘的说。
通州卫指挥所,灯火通明。
“调兵布防,可有旨意?”通州卫指挥使深夜醒来,听说是宫里来的太监,不免多了一份心思,招了几人进书房说话。
“没有明旨。”小乐子摇摇头。
“公公,”那指挥使拱拱手,以示尊敬,接着说道:“非在下不愿,实在是大明制在此,肆意调兵可是杀头的大罪...”
接着说了一通忠君报国的话,只不愿意出兵。
小乐子叹息一声,果真叫王二文姐料到了,打起精神来应对。
“大人,您说错了,我们这哪里是调兵呢,这分明是您夙夜忧叹深感奴贼之患,紧急练兵之举,如遇奴贼,那就是天大的功劳,如遇不到,您勤于练兵。便是皇上知道了,也是称赞的。”小乐子说着话,从袖口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银票,特地打开,让指挥使瞧仔细了。
一万两银票!
通州卫指挥使眼睛亮了,通州是个小地方,仅有四县几万人口,靠近京畿不好贪污太狠,名下六千兵制满额了四千多人,一年俸禄银子零零碎碎的加起来,也才置办个几千两家产,这一万两只需出个兵,把通州城周边的老百姓都聚到城里?这买卖划算。
“公公,您太客气了,守护百姓本是我的职责,只是不知道刘知州那里是否...",通州卫指挥可得问清楚。
“大人放心,刘知州那边咱家自有厚礼奉上。”小乐子笑眯眯的看着他收下银子,暗自记下了他的名字。
“公公,在下还有一问,公公耗费如此,只为了这些百姓?”通州卫指挥不解的问道。
“将军,不瞒你说,咱家看上了这通州城皇庄管庄太监一职,正在筹谋,万一这通州城没了,我可不就打水漂了吗。”小乐子同他推心置腹一番。
通州卫指挥思索,我才来通州几年,就听说那张太监在通州捞的盆满钵满,一年足有几万两银子呢,就算分给皇上一些,他还是赚的,这个小公公有手段啊,能捞会捞,不错。
“哎呀,那就等乐公公入了通州,我可要和你好好喝一杯啊。”通州卫指挥说道。
“这是自然,只是今晚还要劳烦大人了。”小乐子恭敬道。
“好说,好说。”,说罢,就要吩咐下去,开始“练兵”。
小乐子一把抓住通州卫指挥的手,说道:“不如我和大人一起去军营,咱家这里还有2千两银子,今晚谁愿意去的,咱家就把这2千两银子赏给谁,务必把我这些佃户给拢到城里来,您说成吗?”
“哎呦,公公,您可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这钱撒的像流水就为了救人。”有了小乐子这句话,通州卫指挥更乐了,银子花出去,只要他的兵出去跑两天,太划算了。
说罢,两人相拥去了兵营,撒出去500骑兵,去往四周报信了,又派出去2000步兵,早晨城门刚开,就急匆匆的出城驱赶人进城。
刘知州那得了消息,正大发雷霆质骂指挥使不做人,小乐子就带着银票上门了。
等再出得刘府之时,小乐子和刘知州已成了八拜之交。
收了银票的刘知州立刻派了衙役下去各县镇,还在通州城里圈了地,给进城的百姓安顿。
总之,等小乐子和李校官回到张府时,事情已经都安排下去了。
“辛苦啦。”王二文看到小乐子满脸疲倦,递上早就备好的姜汤茶饮。
小乐子也只摇摇头,一饮而尽,要去歇下。
这一夜也是累的狠了。
李校官经历了人生一大遭,搅进了一滩不知深浅的水,他想不明白,即便整夜跟着小乐子,看他出手阔绰,看他一掷千金,看他和知州指挥使称兄道弟,竟只为了救这些贱民?
这个世道绝没有这样的,必是有其他不知道的秘密。
不过李校官也实在困乏极了,到头就睡了。
王二文一夜未睡,端坐在正堂,桌子前摊着笔墨账本,盘点着信息。
1万2千多石粮食,如果省着点足够1万人吃3个月,可是城里城外的人,怎么算都不止3万人,现下又将要隆冬,过冬的柴、住人的屋,都没着落。
思量完,王二文轻叹一口气,搓搓僵硬的手,北京的初冬,已经冷的过分了。
又开始在纸上写道:“57间商铺 累计货物可向通州商会兑换粮食5000石、木料若干,若有空置房屋可一并兑换,古玩字画可折价出售兑换木料以及房屋,城内粮铺四处,预计购粮万余石,花销2万两,城内居民处可以粮食为供养让出部分房屋...”
写了半天,王二文站起来走动,清秀的脸有了倦意,又喝了一杯浓茶,继续坐下。
“安保工作要做,100余人制不住这满城万余百姓,一旦动乱起来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可选流民百姓中带有家属者,形成自卫队,一则守护粮食,二则确保无动乱..."
正伏案思虑,王二文的身边忽然站了人,抬头一看。
是陈大勇与一位面容白净年轻女子。
“大人,您用点东西吧。”那女子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前来。
“你就是周云?”,初次见周云,王二文也不惊讶,就凭她能跟张公公一行人有来有往的过招,就知道周云是个有主意的。
示意他俩坐下,俩人摇摇头,只把饭菜端了上来。
“瞧着大人的灯火亮了一夜,给大人准备了吃的,农妇只会做粗茶淡饭,还望大人不要嫌弃。”周云一大早去了厨房,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都齐备,可是思虑了一圈,还是准备了玉米饼热面汤,热乎乎的端了上来。
王二文倒是拿起筷子就着玉米饼吃了起来,也没讲究什么食不言,边说边和二人说话:“听说你和周也都识字?”
“父亲年轻时跟着账房学过一段时间,后面也就教了我和哥哥,略识得一些字。”周云看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子,瞧她手脚灵活毫无介意的做大事,办大事,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从天上飘来的神仙。
“刚好,你和你爹在府里帮我算账,陈大勇。”王二文咽下一口饼子。
“在!”陈大勇伤势已大好了,恢复的很快,又救回了妻子,杀了仇人,手上沾了血,再也不是被人踩在地上的贱民了。
“你和你大舅子周也,点一队人,在今天太阳落山前,把这条子上的事给我办了。”擦擦嘴,王二文把写好的条子递给陈大勇。
陈大勇不识字,但老老实实的结果条子,就去后院找周也。
留下周云和王二文。
周云扑腾一声跪下,泪不自觉撒了下来,如若不是,如若不是,就算是想死也不能,如今在王二文面前,明明她体型并不宽广,也并未穿着紫袍官服,却这么值得让人依靠。
“你哭什么,又不是你的错,你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叹息一声,王二文把周云扶起来。
“我...我...”说好了不流泪,还是流泪不止。
“世道的错,不是你的错,快坐下吧,好姑娘,这些事还没结束呢。”王二文自嘲一笑,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看着眼前这个坚韧的女子,王二文托扶着她的手臂,让她坐下。
冲着周云笑笑,王二文有点心虚的摸摸鼻子,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
“大人您是说,我们是偷摸杀了张公公,皇上皇后都不知道,万一怪罪下来,咱们都得死?”
“嘿嘿,可不嘛。”
“那大人您...”,周云有点发愣。
“奴贼快打过来了,张公公弃城而逃,被乱贼砍死抢走财物是不是很合理?”王二文看着周云呆坐在原地,这个傻姑娘。
“是...”
“小乐子与我奉命巡视太子皇庄,得知张公公逃走后主持大局,小乐子不忍太子皇庄受损极力保护,随后求皇爷允许,让小乐子驻守这通州城,成为管庄太监。”王二文边埋头书写,边和周云谈后面的计划。
“那皇爷许不许?”周云发文。
王二文挑眉,笑了。
“你说对了,这件事最关键处就在于,皇爷许不许。”
“万一皇爷不许?”
“皇爷不许,我们就不做了吗?”
王二文停下笔,抬头看周云,两人对望。
“周云,你还有活路吗?”
“可是大人您不至于此...”
“焉知我不是另一个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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